人來人往的商場。

秦墨背著池妍，池妍手裡拎著一大堆的袋子，沒走幾步便迎來一眾路人的注目。

他隻好目不斜視，佯裝淡定。

池妍趴在他肩頭，卻很自在地享受著路過女人羨慕嫉妒的眼光，甚至還有心情問他：“你之前這樣背過別人嗎？”

“有。”秦墨。

“女的？”池妍。

“嗯。”秦墨。

“雲嵐？”池妍的聲音頓時不友善起來。

“我媽。”秦墨故意晾了她一陣才道。

“……”敢情逗她呢。

池妍於是用頭撞了秦墨後腦杓一下。

秦墨終究沒忍住扯了扯唇角，有種自己不是三十歲，而是十七八歲高中生背著小女朋友的感覺。

他托著她的臀往上送了送，背著她繼續穩穩地向前走。

快到停車場時，迎面突然走過來幾個人一直盯著他們瞧，秦墨一開始沒注意，等到發現時熟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還沒來得及將池妍放下來，那幾個人忽然驚訝地招呼他道：“秦總？”

秦墨：“……”

他感覺自己嚴肅的領導形象瞬間傾塌了。

來人正是他們公司的員工，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會結隊出現在這裡。

“這是你公司的員工嗎？”池妍對那其中某個員工有些面熟，於是招手道，“真巧啊。”

“我女朋友。”秦墨隻好介紹到。

“哦……”幾位員工頓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又想到平日那樣高冷嚴肅的秦墨居然還會背女朋友，不知他這樣子被他們看到了會不會不高興啊……

員工們於是連忙推出罪魁禍首——他們部門經理；並紛紛表示都是他非要拉他們這麽遠來聚餐的。

“……秦總女朋友真漂亮。”被賣了的部門經理。

“謝謝。”池妍。

她看著部門經理身後那一群既興奮地恨不得用手機把秦墨背她的樣子拍下，發到員工群裡八卦一番；又誠惶誠恐得恨不得壓跟沒來過這裡員工們，憋笑憋得有點難受。

好不容易等秦墨擺著領導架子一番囑咐後將人送走，她終於沒忍住伏在他背上大笑起來：“你的員工真有意思……你說，過了今天……你在全公司員工心中的形象會不會崩了啊？”

“……”她還好意思說。

秦墨表情陰沉。

“好啦，別板著臉了——”池妍笑夠了，抱著他撒嬌，“這事兒怪我，回去我補償你好不好。”

“補償？”他問。

“嗯。”她的下巴輕輕蹭了蹭他的脖頸間，在他耳邊吹氣：“我最近新學會了個姿勢。”

“……”秦墨，當即三兩步背著人上了車。

大概是秦墨背池妍給他員工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一個月後，那部門經理結婚，邀請了秦墨的同時，特地邀請了池妍。

婚禮場地選在城外一個莊園。

法式園林設計，主背景為幾個大大的幾何形花牆；遠眺澄澈湖水，背靠綿延青山；現場又加入了旋轉木馬、熱氣球、花牆……等元素元素，看起來典雅浪漫。

”好棒的布置。“有女同事用羨慕語氣道：”一個女人一輩子能有這樣一場婚禮就真是無怨無悔了。“

秦墨忍不住去看旁邊池妍，她倒是對婚禮的布置沒什麽，不過她的目光留在新郎新娘身上，隱有歆羨。

秦墨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一年多前的某天的晚上。

那天的前一天他在垃圾桶裡發現驗孕棒，於是約好帶池妍去醫院做檢查。

那時是冬天，一月份，各高校陸續組織完考試，開始放假。

秦墨去接池妍的時候是下午，她正考完最後一科。秦墨將車停在林蔭道上等她，遠遠地看到她和一個女生一路結伴走來。

“總算考完了，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池妍旁邊的女生似乎是個外地人，一說到回家，便滿腔地思家情切，不停的同池妍說她爸爸做的菜多好吃，她多想念她媽的念叨之類，末了發現似乎都是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於是又問池妍，“池妍你是本地人吧？”

“嗯。”池妍。

“真好，那你不是每個周末都能回家。”女生感慨，又問，“我之前聽你說春節要去加拿大玩，跟家人一起嗎？”

“我一個人。”

“一個人？”女生略驚訝，“不陪家人嗎，過春節誒……”

然後池妍語調平淡地打斷她：“我沒有家人。”

“……啊，抱歉。”旁邊的女生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一陣尷尬。

秦墨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池妍，她表情如常，但他明顯感覺到她說出那句話時的低落——

不過一路載她去醫院，她除了偶爾嗆他兩句，與平時並並沒有什麽不同；直到回去的路上廣播提醒春運，她才問了一句他春節回家的時間安排。

“什麽時候回去？” 秦墨。

他是外地人，春節自然是要回家的；而池妍，早在他問她她的打算前，她便已經預購好了加拿大的往返機票，於是兩人約好春節各自活動……

不過，那都是在池妍發覺自己可能懷孕了之前。

“再說吧。最近比較忙，也有可能今年不回去了。”秦墨道，他其實已經安排出了自己的假期，也早訂好了機票，但那一刻，他忽然又有些改變了主意。

池妍聽罷，只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兩人去醫院做檢查。

因為人多，池妍的檢查結果當天沒辦法出來，兩人隻好回家等結果。

結果回去的當天晚上，池妍做起了噩夢。

“爸爸——”

秦墨是被池妍的一聲大叫驚醒的，他開燈便看到池妍驚魂未定地坐起身，正紅著眼喘息。

“怎麽了？”他坐起身問她。

然而下一秒，燈被池妍關了。

黑暗中她的嗓音有些沙啞，有些緊繃：“吵醒你了嗎？抱歉，我做了個噩夢。”

她沒說噩夢的內容，秦墨卻也猜到那多半與她自殺的父親有關；他忍不住側身想要抱抱她，然而還沒觸到她，她便翻身下了床。

一陣窸窣響動，然後洗手間的燈被打開。

池妍關了門，秦墨只聽到裡面嘩啦啦的流水聲，再沒有別的聲響。

許久後洗手間燈滅了，門終於被打開，然而池妍並沒有回到床上，反而往外間走去。

她也許是以為他睡著了，刻意壓低了腳步聲。

他跟著出門，見她從酒櫃拿了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但倒完又似乎想起自己不能喝酒，挫敗的放了回去。

池妍最後沒喝酒，只是開了電視調成靜音，然後縮在沙發上抱著雙腿……出神。

“你怎麽出來了？”許久，她才看到牆角的秦墨。

“我也睡不著。”他在她旁邊坐下，“我們……聊聊？”

池妍沒拒絕。

那夜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好久。

池妍並沒有提她的噩夢、她的低落，他也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只是末了問她：“春節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家？”池妍驀地聽到這個字眼，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但很快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肚子，嗤笑了一下。

“我還沒考慮好。”她道，抬頭看他，“秦墨，就算我真的有了，我可能也不會把它生下來。”

“嗯。”

秦墨應聲，第二天路過珠寶店，卻還是忍不住挑選了一枚戒指。

為什麽買那枚戒指？

孩子什麽的，他其實並沒有那麽著急。

他只是想到了池妍一個人抱著自己坐在沙發上的樣子，然後，似乎就是在那一瞬，他忽然無比厭惡兩人那以包養為名的，名不正言不順的曖昧關系。

他想要同她更進一步，他想要她依賴他，想要她對他卸下防備。

還有，他想要給她一個家。

秦墨也去看新人，看到滿臉洋溢著幸福的新娘，他忽然忍不住憧憬穿著婚紗拿著捧花的池妍。

“池妍。”秦墨側頭去問身旁的人，“你將來想要一個怎麽樣的婚禮？”

“婚禮？”池妍有些意外，有些不確定，他這是……

池妍轉頭去看秦墨。

秦墨有點不太自在地開口道：“上次你說戒指磚石太小，我重新訂了一款5克拉的。”

“……”真要求婚？池妍忽然覺得自己心跳開始隱隱加速。

秦墨又繼續道：“雖然你還小，但我年紀不小了。我在想我們……”

也該進入下一個階段了。不過他又不想給她壓力，於是又道：

“關於的孩子問題……我之前向你求婚也不全是因為孩子的原因。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們可以生一個，如果你現在還不想考慮，那你繼續忙你想要做的事就好……雖然這樣來說，結不結婚，似乎沒有什麽改變，但結婚後，你我都更有保障，譬如有什麽意外狀況發生……”

比如緊急手術需要簽字，比如他有什麽意外，遺產會被如何處理。

秦墨將自己能想到的情況都一一列舉了，像在生意場上談判一樣；池妍聽得目瞪口呆，皺眉心想：這台詞……果然很秦墨。

“你是怎麽想的？”秦墨好一番陳述完後，問身邊的人。

生平第一次求婚，他總覺得詞不達意、言之未盡，可想要補充什麽，好像又補充不出來，隻好又轉頭去看池妍。

結果看了半晌，對方那表情，似乎有點嫌棄……

果然還是自己太心急了嗎？秦墨呼了口氣，低聲道：“如果你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些，那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她這個年紀，不想結婚才是正常的。

秦墨安慰自己，但仍忍不住想要去外頭抽根煙，結果剛起身，池妍卻伸手拉住他：“我點頭了。”

“？”秦墨。

“你的求婚。”池妍瞪她，“我剛點頭了，你沒看見嗎？”

秦墨看著垂眼嬌嗔的池妍，一瞬間心頭烏雲盡散，只有愛意不住湧動，直想把人摟在懷中狠狠親吻一番……但礙於兩人正在觀禮席上，他隻好反握住了池妍的手，手指滑進她的指間，用力地同她十指相扣。

兩人再次落座，台上伴郎正上去將結婚戒指遞給新郎。

池妍側頭靠在秦墨肩頭：“你說戒指重新定製過了，怎麽沒見你給我？”

“要下個月才能到。”

“下個月？戒指都沒到你就求婚了，這是不是太敷衍了點。”

“……”秦墨。

“算了，求婚敷衍就算了吧，婚禮——你剛不是問我想法嗎？”池妍轉頭，“秦墨，婚禮可能會花很多錢哦。”

“你有想法了？”

“嗯，首先場地我想選在海島上，最好沒人打擾的私人島嶼；另外婚紗我要定製的，還有場地，我想請我特別喜歡的一個藝術家來幫忙設計……”。

“還有嗎？”

“還有啊……還沒想好，不過光我剛才說的那些，預算可能就要八位數了。”池妍朝他眨眼，“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哦。”

秦墨在聽到八位數的時候，抓著池妍的手明顯緊了緊，但還是面不改色地道：“你喜歡就好。”

半晌又道：“不過最好還是省著點，我的錢也是你的錢。”

“逗你的——”池妍終於忍不住伏在秦墨肩頭哈哈大笑，良久才在秦墨無語的神色中繼續道，“其實我希望婚禮簡單一點，我不想請太多的人……”

…………

台上新人交換完戒指，新郎正親吻新郎。

喧囂起哄聲中，台下另一對計劃中的新人，正十指相扣，討論他們未來婚禮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