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喜歡聽譚柘講課，最終譚柘沒辭職，她也沒畢業。她考了本校的研究生，想再和譚柘悄悄吃三年食堂。

嘉大食堂在禾城很有名，便宜不貴，口味極佳。每年出新菜，都要上一兩回校園新聞。

起初，寧言是跟室友一起吃的。但從大三開始，大家的時間開始對不上，寧言就被譚柘拖走一起吃了。一開始被同學發現了，還會很緊張。

現在大四，寧言已經習慣將結婚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處變不驚地對學弟學妹打招呼。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寧言咬了一口譚柘喂到嘴邊的雞腿，努力習慣新生驚訝的目光。

譚柘作為導師，總能出國家級的項目，背景和長相更是沒話說，常年掛在學校的布告欄和師資首頁，不認識他都不行。

“有什麽的？都結婚了不是嗎？”譚柘讓寧言再吃一口。

小姑娘年紀輕輕就開始保持體重，也不看自己瘦瘦小小，一會兒就沒力氣。體測沒一年達標的，為此錯過獎學金還委屈。

“不是，我是說……”

寧言多咬一口，怎麽也不吃了。這個動作實在是太曖昧了，可譚柘絲毫沒有意識到，又夾了一塊肉喂給她。

頓頓飯都吃成他親手喂。

寧言覺得他一定是把她當寶寶養。

“我是說，以後我們有孩子了，萬一再是個雙胞胎，一家四口一起吃食堂，豈不是……”

譚柘想了想，寧言大約是很想要小寶寶。

寧言找過兩次實習工作。但她怕生，從小被家人養在鄉鎮裡，性子軟得像是隻悶包子。被拿捏了反而先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小姑娘說自己在努力改，可譚柘心疼的不行。

為什麽非要慘遭社會毒打後做個女強人呢。小姑娘就嬌嬌軟軟在他懷裡就挺好的。她可以一輩子不學會處心積慮，爭強好勝。她完全可以肆無忌憚地靠他撐腰。

譚柘想了很久，也和寧言的母親姐姐溝通過，最終決定讓寧言再讀幾年書。畢業了想留校就留校，不喜歡學校的工作，就讓他養在家裡一輩子。正好他也不放心小姑娘離開視線，生怕她突然死掉。

這樣子她肯定會覺得孤單，生孩子是最優選。

“可是我不想要小孩。言言，我照顧你一個就夠了，不想讓孩子分心。”這句話譚柘說過很多遍了：“你也不要聽我父母親說絕後之類的話，我姐姐有祝曄書了，那麽多資產總有人繼承的。”

“可是……我覺得小孩子也很可愛啊……”寧言捏著筷子咕噥：“畢業禮上有研三的學姐帶了小寶寶來的，軟軟乎乎的，好可愛的小姑娘，我也想要一個白團子。”

譚柘歎了口氣。

“你確定？生孩子會讓你身材走形，難受的可不只是十個月。一直到上幼兒園之前一分鍾也離不開你，二十四小時吃喝拉撒不和你打招呼只會哭。”

“……”

太真實了吧！寧言懷疑比自己大十歲的譚柘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有小孩了！否則他這麽會那麽了解！

“奶粉喂養還好，但言言你肯定想給小孩最好的，一定會喂母乳。又開始擔心自己的營養不夠，到時候吃成一百多斤。半夜孩子一哭你就得起來喂，天天頂著黑眼圈，還會脫發，虛胖，皮膚松弛暗淡。根本沒心情看書，連和我一起吃食堂的時間都沒有。”

寧言快窒息了。

“我可以！”寧言認真道：“我一定會努力的。”

譚柘嘖了一聲。

他的小姑娘性子也倔。說會努力就是會努力做到最好。

可有些事情無論多努力，都不會有好結果。她難產的時候，手術室亮了一整天，給她身體換了四遍血，醫生累得虛脫了也沒救回來。

“好，如果你一定想要。”

譚柘冷著臉說：“試管嬰兒，人工代孕，奶粉喂養。每天照顧孩子的時間不能多於和我在一起的時間。”

他這樣子，就是說一不二，沒得討價還價的余地。

這是什麽魔鬼父親！

這是在和小孩吃醋嗎？寧言覺得這不能輕易答應。她回宿舍獨自查了很久，又考慮到譚柘的態度，心想要不還是算了吧。

她也不是那麽會照顧小孩的人。她還想天天和譚柘膩在一起呢。

研二的時候，寧言被譚柘放了一回鴿子。

她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見譚柘站在急救室門口，對趕來的男孩大打出手。裡頭躺著的是一位研三的女生，從本科起就跟著譚柘。

譚柘和寧言提起過這個姑娘。因為他覺得和她很像。

出生在更偏僻的小鎮，從小沒有父母，靠助學金才上的大學。她沒說什麽時候結婚，也沒發喜糖，肚子就一天天大了起來。

男孩的經歷相同，大抵是惺惺相惜。可他們有了孩子，女生執意要生，男孩卻以先扎穩腳跟拒絕。

一天天拖成現在這樣。譚柘正給女生看項目報告，突然大出血，送到醫院直接下了病危。

那男孩穿了一身洗的發白的T恤和牛仔褲，驚慌失措，落魄極了。他將身上所有的錢掏出來，不過幾百塊。他說還要交房租，今天還沒吃飯，問譚柘能不能留一百給他。

譚柘險些被氣死。他讓這個男生滾回去工作，接下來的事他解決。

可他能解決什麽呢。醫生遺憾表示，救不回來了，新生兒早產進了保溫箱。每天的開銷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樣的孩子救回來也是苦命。譚柘猶豫時，寧言拽了拽他的手。

“你想要？”譚柘一眼看出她的慌張，“言言，這不是一件小事。你冷靜一下。”

一時善心的後果很嚴重。

“我想過了。”寧言深吸一口氣：“學姐人很好，長得也漂亮，腦子又聰明。她想要孩子……”

肯定也是想要一個家吧。寧言莫名可以體會學姐的心情。

“而且今天這件事……我不敢生孩子了……”

寧言怕的直抖：“所以我們領一個吧？”

譚柘把她攬進懷裡安撫了很久。

這是他之前從未經歷過的事。他做了很多谘詢和調查。

女嬰在保溫箱住了兩個月，最終確定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之後，譚柘才找來男孩和工作人員簽了領養協議。那位女生本就是孤苦伶仃，從小靠奶奶養大，研二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

譚柘要求男孩把這個小孩忘掉，簽了繁瑣的保密協議。

寧言把孩子抱回家的時候，說的是試管，代孕，親閨女。小女孩長得白白淨淨，就是有些瘦，兩邊家長沒少念叨那個代孕拿了營養費不吃東西，心疼寶貝得上了天。

研三。閨女已經會跟在寧言身後跑了，小寶乖的不像話，圓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餓了就吮手指，拿著玩具球能玩上一整天。

畢業禮那天，譚柘抱著小寶給寧言祝賀。

許儀嫻和寧曼也來了。她們錯過寧言的中考，高考，但不會再錯過她的每一次畢業。

小寶從爸爸的懷裡探過身子，兩隻小手抱住寧言的臉，吧唧親了一大口，嗓音甜甜地喊媽媽最棒了。同學們好奇地望過來，眼中滿滿都是羨慕。

這話一定是譚柘教的。

寧言覺得，此時此刻，一切都是最棒的。

***
譚柘為什麽知道那麽多，因為他幫姐姐帶過祝曄書。
他唯一親生的孩子就在言言某一世難產的時候沒了。
緣分未到。但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