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默在急診室被縫了六針,額頭繞著包扎了一層紗布。
坐在大廳診療椅輸液時候,他看到了焦竹雨。
以為是做夢呢,沒想到朝他越走越近,蘇和默不敢吭聲也不敢動,他怕萬一這是個夢,自己醒過來,眼前人就消失了。
她還穿著咖啡色格子短裙,配套的小西裝,白襯衫紅色蝴蝶結,越看越像個洋娃娃可愛,拉到膝蓋下面的小黑襪,正巧擋住了腿上的那些傷。
“頭傷的很嚴重嗎?”
她居然走到他的跟前,開口說話了。
蘇和默張著嘴,震驚的吐不出來一個字。
她彎下腰湊近他,好奇的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揮了揮:“蘇和默?”
“焦,焦竹雨。”
“真是你啊?我以為我在做夢!”
“我以為你傷到腦袋不認識我了。”
他興奮又激動的坐直,焦竹雨很自然的搬過一旁小板凳,坐在了他的面前,雙腳踩在凳腿兒上,胳膊撐著凳子邊緣,聳起了肩膀。
她看起來變了好多,感覺有點陌生。
“你脖子怎麽了?怎麽還在流血?”
“沒事,被東西劃了一下。”
她笑起來很正常,沒有像以前那麽呆萌傻氣的感覺。
看到她衣服胸口的校徽刺繡:“你在新學校,過的好嗎?”
“嗯,我選了藝術班,每天都在畫畫,很開心,你呢?”
他苦笑搖頭:“我想去你的學校,但幾次申請都被拒絕了,所以我現在正在努力的打工,想要存夠一年六萬的學費,高三轉去有你的班級。”
“也算是個小小的夢想吧。”他又說。
剛才還笑容的臉,她落寞平複了嘴角。
蘇和默問:“你之前在我家的時候,被湯融帶走了,是被她帶到白陽身邊了嗎?”
“嗯。”
“我就知道,那白陽現在一定跟你上一個學校吧,不然也不會把我打成這樣。”
總覺得說什麽都在博取可憐,他想換個話題,又想到之前的事兒。
“我跟那個女人,湯融,就只是有過一次而已,我當初,是走投無路了,以為她會幫我還清那些人的債務,他們就不會來找我麻煩了,我沒想到她是白陽的人,我很愧疚,我覺得對不起你。”
“我也知道我現在不應該說這些,都已經過去了,而且你現在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他聲音越來越輕,沒有底氣,逐漸連自己都聽不到最後一句收尾詞,落著傷,臉上狼狽的落魄,比紗布還要白的臉,越來越懦弱。
焦竹雨聽著點了頭,放松的將手臂放在大腿上,十指互相交叉著緊握住。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上同一所高中啊?”
蘇和默微微瞪大了眼睛:“什麽?”
“就是,不要跟我上一個高中的意思,只剩下高三最後一年了,你可以用六萬塊錢做很多事情,不是非要跟我在一起,而且白陽也在,你都被他打成這樣了,他有精神病,他會殺人的,會殺了你。”
他牽強勾起笑:“焦竹雨,你變正常了啊,是白陽把你的病治好的嗎?”
“也算是吧,是他的哥哥。”
“啊,你們都……”
“蘇和默!”她語氣咬的很堅定,揚起最軟的小臉,鼓起堅定志氣。
“你不要跟我上一個高中,你可以畫畫,畫最好的畫,去最好的大學!我很喜歡你的畫,我希望總有一天,我能在任何地方都看到你的畫!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你,我會很自豪,因為我認識你。”
“你這話怎麽說的,要跟我告別一樣。”他苦澀的抬起嘴角,衝動冒出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我只是不甘心你用那些錢來做不值得的事情。”
“可我也不甘心啊!我付出了這麽多,為什麽你最後還是要跟白陽……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救出來嗎!我攀到頂峰就能把你拉回我的身邊嗎?我成為人人知曉的畫家就能嗎!”
他崩潰想知道這個答案,懸浮的心臟因為她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失重,掉落谷底,她根本不知道她對他的影響力,這憋屈的單戀,悲哀情緒越演越烈。
焦竹雨聳了一下肩膀,凸起飽滿的蘋果肌笑笑:“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呀,說不定我也會變成一個畫家,我們可以在頂峰相見。”
“真的嗎?真的?”怎麽偏偏又要給他希望。
她點了兩下頭,蘇和默抬起輸液的手,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即將掉落的淚,別過頭,狠狠吸了一口鼻子。
“那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過我嗎?無論是在哪一刻,有真的喜歡過我嗎?”
她斟酌了一會兒。
“有。”
通紅的眼睛,這才敢重新望向她:“是在什麽時候?”
“我媽媽撲過來要殺我,你救了我的時候。”
她認真凝望他的眼,說的很輕聲,生怕被別人聽到。
那是他唯一殺人的一次,可想起這個,又滿滿不甘,控制不住抽泣,胳膊擋住眼睛,狠狠的摩擦流出來濕淚。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焦竹雨撐著凳子起身,低頭抿咬著唇瓣。
“不要自責,那是白陽殺的我媽媽,不是你。”
他吸著鼻涕搖頭。
“那我走了,我會很期待你的畫,哦對,還有,湯融已經死了,她在車禍爆炸裡去世了。”
“我不關心她。”
“嗯,那再見了。”
垂著頭,他落魄像隻狗。
“怎麽都變成正常人了,還可以這麽無情啊,焦竹雨。”
蘇和默苦中作樂,一陣心酸。抬頭去看,單薄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夢醒了,又是孤單一人。
其實他想跟她說,他已經存夠那六萬塊錢了,就在等著她開口,看她期待的樣子,他才能真正抱有幻想的跟她進入同一所學校。
拍著難受梗塞的胸口,想讓自己冷靜點。
電話響了,他低頭摸口袋,發現是畫廊老板打來的。
“喂,老板。”
“你在哪趕緊回來一趟!畫廊外面好多記者要采訪你,那八十多幅柳絮署名的畫都是哪來,這個畫家可不得了,你在哪淘來的東西,全是她本人的畫作,真品啊!”
蘇和默握緊了電話,心臟咯噔一聲,那頭焦急興奮的聲音都被他自動無視了。
他知道,這或許是老天給他的一次翻身機會。
焦竹雨,但願你說話算話,在頂峰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