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她看著畫紙上像模像樣的向日葵,驚歎的心中悅雀,嘴角是一直沒下去過的笑容。
好漂亮,簡直跟姐姐畫的一樣。
淡黃色和橘調的配色,有種在溫柔午日,向陽重生的姿態,花雖然畫的很是抽象,但架不住配色好看,也能分辨出來這是一朵葵花。
“好厲害。”
跟她之前畫的亂七八糟線條比較,那些可太醜了。
“我就說吧。”蘇和默摸了一把鼻子哼:“還不信呢,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不要拜我為師?”
“啊要要!焦焦要!”
她跳起來兩眼發光渴望,攥著拳頭:“拜師要怎麽拜,是不是磕頭啊?”
俱樂部的人噗嗤笑了:“磕頭不是結婚拜堂嗎,拜師肯定得拿點好處啊,賄賂給蘇哥幾包煙就行。”
“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蘇和默將畫筆扔進水桶,抬頭看她一臉認真的沉思,好像真的把他開玩笑的話給當真了。
“不需要什麽好處,只要聽我話我就教你,我喜歡聽話的學生。”
“我,我肯定會聽話的!”
焦竹雨把水桶裡面的筆攪拌了兩下,甩乾淨水漬捧在手掌裡遞給他,充滿抱負欲望,雄心壯志:“師傅,請你教我畫畫!”
“哈哈哈。”客廳裡此起彼伏的歡笑聲,吵鬧傳進裡面臥室,白陽閉著眼眉頭憤怒擠壓。
憔悴充漲血絲的眼睛睜眯成一條縫,他抱臂蜷起長腿,憋屈的側躺,半張臉埋進衣領悶悶不樂,困乏眼皮已經忍到了極限。
如果外面再敢傳出聲音,他不保證自己下一秒會不會衝出去揍人。
好不容易又再次安靜下來,正要閉上眼時,白陽看到地上掉落的那一張紙。
畫到中午,蘇和默點了十人份的外賣,焦竹雨聞到飯香味就饞的扔下筆了。
外面雨小了不少,他猶豫著要不要叫白陽起床,反正肯定會帶她走。
“可以吃飯了嗎?”焦竹雨盯著塑料包裡面傳來的菜香味,如果是個小狗狗,那她此刻的尾巴已經搖成了螺旋槳。
“可以,你看你想吃哪個。”
“蘇哥,白哥是不是得叫一下?”
“他有起床氣,我先去看看他醒了沒。”蘇和默把一份飯放在她面前,走去臥室門口。
摁著門把手,輕輕往下扭動,木式的門推出吱呀作響聲,小心翼翼探頭進去。
本該躺在床上的人,不知為何坐在了他的書桌前,手裡捏著一張紙看了起來。
“白哥你醒了。”
蘇和默把門打開,看到他手裡紙的顏色,頓然間瞳孔緊縮,下意識的把門給關上了。
白陽一隻手托在胳膊肘下,面無表情轉頭。
“白哥,那個,是我的。”
“情書。”
他眼底灰色黑眼圈印的很深,看人時盯得恨不得鑽個窟窿出來。
蘇和默尷尬不失禮貌笑。
“給誰的。”
“這,好歹也是我隱私,白哥你——”
“它自己掉下來的,我只是看了一眼,但我發現,這張紙還有很多張,而且每張後面都夾著一張卷子。”
他邊說邊把剛才發現的卷子全部拿出來,用力拍在桌子上,卷邊從桌角慢慢往下傾斜,散落一地。
每張卷子的分數沒有超過三十,卷子邊緣歪歪扭扭寫著答題人的名字:焦竹雨。
剛發現的時候,白陽隻覺得自己差點沒喘過來氣。
他沉默冷靜了兩秒後,把那些一共十五封情書全部看了一遍,裡面每一句話都在說著她的可愛,她的一舉一動像個小孩,日期從高一的開學開始,一直到去年高二開學。
“白哥。”蘇和默彎下腰,撿起那些卷子:“都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我承認自己對她有過心動,只是高一剛開學的時候,覺得她可愛才喜歡她。”
“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她是個傻子,所以後來也就沒再喜歡,你也不用對這件事生氣,畢竟,也管不住我之前不是?”
他氣笑撐著頭,歪斜著身子,王之高傲的姿態嘲諷。
“蘇和默,你以為你有什麽本事用對立的態度跟我說這種話,我的確很生氣,也為你的眼神感到悲哀。”
“那這麽說,白哥你也是了,看上一個傻子,而且是知道她是傻子之後喜歡的,你的眼神也不怎麽樣。”
“你想死嗎?”
“我不想。”他平靜道,握著卷子的手在發力,擠出無法複原的褶皺。
白陽額頭繃出極為鮮明的青痕,冷皮色赫然出現猶如索命的鬼厲,威脅獰惡的雙眸,偏偏沒折損他半絲妖俊。
鮮明的黑痣,添著詭譎的美。
蘇和默承認對他的畏懼,看似冷靜之下的心臟竟跳的過於躥快而無法呼吸。
“我不會讓我身邊存在有一點對我不利的東西。”濃密睫毛下垂,高人一等的天潢貴胄,他天生就擁有支配人的權利。
“你不準接近焦竹雨,離她有多遠滾多遠。”
“白哥,強人所難了,你好像沒辦法管住我的腿。”
“你可以試試。”白陽起身,瞪他的眼神毛骨悚然,激起心底赫然恐懼。
擦肩而過的瞬間,周圍連同氧氣都被剝奪,蘇和默緩了很長時間,才能順利的呼吸到空氣。
外面傳來焦竹雨的哭喊聲,緊接著摔門而出,客廳裡鴉雀無聲的六個人,面面相窺,用互相猜疑眼神交流。
房間裡,蘇和默拿起桌子上那封情書。
少年心事被藏在工整字體裡,粉色紙張是女孩兒最喜歡的顏色,右下角的日期是最後一封,他原本一開始打算寫夠九十九張,偷偷收集起她九十九份卷子,就跟她表白。
但寫下這封的第二天,聽到學校裡傳出的流言蜚語,說她是個智障,不知道是誰偷看了她的學籍資料,才發現她病例那一欄中的毛病。
自那之後,蘇和默無論怎麽看她,都擺脫不了她身上被加的標簽——一個傻子。
越來越多的人欺負她,他也逐漸為自己當初喜歡上她的那份心情變為可恥,憎恨,質問自己,怎麽會喜歡上一個智力有問題的人。
對她的偏見有增無減,直到白陽對她來了興趣,要他們時刻監督她,蘇和默這才重新注意上,自己曾經喜歡她的那份感情。
他承認,他也是曾經欺凌她的一份子,但後悔的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