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南將將到慶之耳邊,今日穿了高跟鞋,便到了耳朵尖,總算不用那麽費勁地仰視他了。
大哥身上的冷杜松味傳了過來,他平日裡不喜歡噴古龍水,但出席這種場合多少會用一些,這瓶也是荏南送的那些禮物之一。
他將香水噴在手腕,微微碾轉,然後用手腕從頸後擦過,這幅場景荏南未看到,卻仿佛印在心中。
她被這味道蠱惑,想要去嗅那香氣的源頭,微微動了一下便停住。
江荏南是江家的小小姐,她不能在眾人靠在大哥的胸膛,不能依在大哥的肩上,不能吻他側臉,不能和他並肩。
荏南還是快樂的,她依然幸福,隻是無謂地生出一些惆悵,她不想讓這惆悵影響這支難得的舞,於是將真心藏了起來,笑得更甜。
腰上一緊,突然她的眼印著大哥的眼。
“你再踩,腳該廢了。”
隻這麽一句,沒別的交代,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江慶之都熟稔在心,睫毛顫一下,也知道她怎麽了。
她的眼眶沒紅,也沒有皺眉,隻是這麽輕輕地,放下了唇角,隨即又揚起一個極甜蜜的笑容,那麽美,那麽乖,那麽像他的囡囡。
可他不能讓她靠,不能擁她進懷裡,不能吻她側臉,不能做任何事。
他知道,他應該什麽都不做,在這眾目之下,做便是錯。
但江慶之還是輕輕抱起了江荏南,放在自己的腳背上,在一片紛飛中,慢慢地陪他的囡囡一步步挪動。
於是如昨日一樣,她就這樣與大哥,共這一支舞。
“大哥,今晚你就陪我跳舞好不好,一直跳好不好?”
她目光裡全是依戀,燈光太亮,讓情緒無所遁形。
明明還有好多人等著和他寒暄,明明多少人在注視著他一舉一動,明明還應承了今日的新娘子要陪她的女朋友跳舞。
可他的囡囡在問他。
“好。”
樂隊開始調提琴的弦子,換了慢調子,滿場穿來竄去的舞伴們也安靜下來,換了方式,輕輕挽著腰摟著頸,慢慢挪動著,一派溫馨親密。
荏南感謝這音樂,讓她和大哥能掩在其中,少幾分矚目,也恨這調子,讓她和大哥與旁人無甚不同。
她的心思,連自己都快不懂了。
兩人沒有真這麽跳一晚上,香檳後勁大,荏南沒喝過酒,不一會兒臉就越來越紅了,江慶之帶她去旁邊休息,守著她喂她喝水。
荏南反應有些慢下來,杯子湊到嘴邊,還抬頭看了一眼仿佛是確認到底是誰在喂她,看清是大哥後,才乖乖地低下頭小口小口抿著水,小貓似的。
她的發絲隨著低頭的動作掉了一點下來,快要落到水杯裡,被一隻手接住了,纏在修長的指上,細縷縷如情絲繞,被指牽著挽在耳後,指尖拂過小小紅紅的耳朵。
荏南喝醉了很可愛,不吵不鬧,眼兒慢慢眨著,一切動作和反應都放緩了,她乖乖坐在椅子上,沒有亂動,就這樣瞧著頂上的大哥,良久,嘴角漾出個笑。
那個笑落在江慶之眼裡,他抬手摸了摸荏南的頭,蓬松的發在他手心拂過。
江慶之轉身離開,荏南醉得沒有阻止,隻是呆呆地用眼神追隨他的背影,看著他和主人家說了些什麽,然後又極快地走了回來。
“大哥。”她看見江慶之回來,一下子開心起來,也不管什麽,就這麽坐在椅子上伸出手,仿佛小孩一樣要人抱。
“走吧。”江慶之架住她的胳膊,將荏南半提了起來。
她軟得和面條似的,就這麽依依地靠著她,幸好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臉很紅,她隻是喝醉酒了,喝醉酒的小小姐被大哥半抱著,也不會惹人非議的。
江慶之扶著荏南的肩往外走,她腳下乏力,又穿著高跟鞋,幾乎沒有自己使勁,全靠大哥架著她。
出了門,涼薄的夜風一吹,總算有了幾分清醒,借著夜色的遮掩,她將自己交給大哥的胸膛,靠在肩膀上像貓咪一樣磨蹭著,臉上還帶著一點天真至極的笑,也不知有什麽好開心的。
“下次再喝酒就打斷腿。”江慶之看著她傻乎乎的笑,有些頭疼。
“那……那囡囡怎麽走路呢,大哥會抱我嗎?”喝了酒,腦子似乎也不轉了,隻會忽閃忽閃眨著眼睛看他,連囫圇話都說不清了。
“太重了,放輪椅裡推著走。”他倒也肯配合回這些胡話。
“那也可以的,大哥推我就可以,你推我,好不好呀?”尾音上揚,像個小鉤子,卻又軟得很,什麽都勾不住。
“我不推,你能安生嗎?”他一步一步走得極穩,荏南快軟成了泥,卻也被大哥妥帖收藏,小心擁抱。
荏南倒真的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認認真真回答:“可以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囡囡也會聽你的,會乖乖的。”
江慶之莫名生出了點心疼,密密地扎進他心裡,可他沒有辦法,無可奈何,隻能緊了緊摟著荏南的手,慢慢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