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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換妻)》壞人
莫安安所居住的小區地段屬於T市較便利的生活區。傍晚,跑步鍛煉的,散步消食的,悠閑逛街的,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偏敖衡的車又扎眼,很多人路過的時候都會刻意往車裡瞄上一瞄,看見裡頭坐著養眼的一男一女,投去滿是欣羨的眼神而後才離開。

莫安安很不習慣被人像看猴似的觀賞,自己抓住安全帶扣扣上,轉臉對敖衡道:“還是換個地方吧,車裡怪別扭的。”

“想去哪?”敖衡問。

“讓我想想。”莫安安稍一思考說,“走吧,請你看我吃飯。”

“可真大方。”敖衡笑了笑,“打算讓我看你吃什麽?”

“湯面。”莫安安說,“最近天天吃便利店的盒飯,想換個口味。”

她說完發現敖衡的表情暗了一瞬,轉問:“怎麽了?”

敖衡看了她一陣,才說:“剛才去找你的時候,看見12樓的燈是滅的,還以為你不在家。”

莫安安不知道他這時候為什麽要提這件事,但也有點好奇:“然後呢?”莫安安偏頭問他,

“如果我真的不在家你會怎麽辦?”

“會等你。”敖衡很快便說。

莫安安愣了愣,不是意外敖衡的答案,而是覺得他答得太快,要麽他根本沒有思考,要麽他太早就已經思考過了。

“我是站在外面的那個人,但我會等你。”敖衡接著又說,他聲音低沉,話語有種篤定的說服力,“而不是把你一個人丟在家,守著一盞總是滅著的燈。”

莫安安有點被他的描述牽得心動,她現在是想要快樂的,想要溫暖的,卻還不至於太傻。“夏衍仲結婚前也說過很多很好聽的話,”她自嘲地彎了彎嘴角,“不過後來,這些話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了。”

她說完又覺得有些失言。今天晚上是做夢,夢境本該和現實區分開,高高興興的,不提那些喪氣事,該告誡自己的在心裡明白就好。

敖衡倒是沒生氣,反而笑了:“也是,男人精蟲上腦就喜歡花言巧語,亂說一氣。這種話聽聽就罷了,不能當真。”

他用著批駁的語氣,似乎渾然不覺自己也是被批判的一分子。莫安安趕緊提醒他:“你不也是男人嗎?”

“所以接下來我要努力證明自己不是精蟲上腦。”敖衡發動車子,儀表盤亮起,他踩下油門,“不是想吃麵麽,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

敖衡不像夏衍仲,他不喜歡做話題的中心,比起滔滔不絕地說自己的事,他更喜歡問問題。兩人一路交談,他連莫安安的布展工作也要問,詢問布展有哪些講究,有沒有遇見過難搞的甲方。

莫安安在哪都是話不太多的人,跟敖衡聊天剛開始還不過是呆板的你問我答,到後面她也想起了工作中許多值當吐槽之處。平日裡這些話在肚子裡憋著,現在敖衡引了個頭,傾訴的欲望變得格外強烈,這天晚上,她甚至顯得有點話癆。

“就因為那位負責人做了一個夢,第二天神神叨叨跑來跟我們講產品不能面朝南——可是我們展廳就是面朝南的啊,不朝南難道給觀展人展覽產品的後腦杓麽?”走到一個紅路燈口,莫安安正在順著敖衡的話,講著不久前遇見的奇葩客戶,講到情緒激動處,莫安安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示意敖衡那負責人變更布局的要求究竟有多麽愚蠢且不講理。

敖衡一面笑,一面伸過了一隻手,握住她的放在膝頭,問:“然後呢,怎麽解決了?”

這動作有點突兀,莫安安斜看了一眼,這才意識到是自己方才說話太激動,手胡亂指揮擋住了後視鏡。在這一刻未免又驚異於敖衡的細膩和溫柔。

話說到哪兒莫安安忽然忘了,說不清楚是因為敖衡這個微小的動作,還是因為他聽她說話時那副很感興趣的神情。話題好像沒辦法再回到奇葩客戶上了。

“敖衡。”沒頭沒腦地,莫安安忽然叫他名字。

右轉向變綠了,敖衡打了一把方向:“嗯?”

“我跟夏衍仲提離婚了。”

平坦的路,車無端顛簸了一下,敖衡扶正方向盤,問:“什麽時候的事?今天?”

“不……好幾天了。”莫安安說完轉頭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說你,不至於這麽幸災樂禍吧,小心一會兒交警因為超速過來扣車。”

“不是幸災樂禍,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敖衡踩了腳刹車,把車速降回正常水平,立刻問:“然後呢?他怎麽說?”

莫安安想了想昨晚夏衍仲的反應,不管是買鑽戒還是批判她太物質,很顯然都不能認定為同意,便沮喪地搖了搖頭:“還沒談好。”

“因為錢?”敖衡敏銳地問。

“你怎麽知道?”

“他不愛你,”敖衡淡淡道,“只能是因為錢了。”

莫安安被噎了一下。

“他對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不知是不是面子作祟,潛意識裡莫安安很想反駁,“他昨天向我道歉,說希望繼續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不好好過的人是他吧,”敖衡冷笑一聲,“倒是挺好意思開口。”

車裡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壓抑,莫安安不太想說話了,撇過頭,隔著車窗看外面不甚精彩的街景。人來車往,她心不在焉。

敖衡這時也看出了她的不高興,隔了會兒主動遞了個台階:“剛才是我語氣衝了,抱歉。”他想了想又補充,“或許是因為嫉妒。”

“不是,你說得對。”莫安安低下頭,喉嚨有點發梗,“夏衍仲嘴裡的好好過日子就是讓我好好伺候他,單方面洗衣做飯,端茶送水。他要的不是妻子,不是愛人,是保姆——道理我這些天早想已經明白,但一想到我們在一起這八年,差不多就是一輩子的十分之一了,我把心都捧給他了,最後卻是這樣收尾,我心裡……心裡不是滋味……”

這一晚上不知哪來那麽多傷心,莫安安以為眼淚都已經流幹了,這會兒又要哭了。她不是在為要和夏衍仲分開而難過,而是為過去的自己而難過。想到這段關系最初,他們一起騙過宿管悄悄去看冬天裡的第一場雪,她因為夏衍仲一條告白信息睡不著覺,那時的愛意曾那樣洶湧,像要把年輕的胸膛漲破,想不通究竟是哪一步錯了,最後他們竟然會背離得這樣遠,躺在一張床上卻只會用脊背對話,相約和別的異性整晚纏綿。

敖衡把車停在了路邊,打著雙閃,拿紙巾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說:“不要難過了。”

“也許他也愛過你,就像你愛他一樣,”敖衡說,“但是人會變,感情也會變,這是很自然的規律。”

莫安安止住了抽噎,愣愣地看著敖衡:“你這人真的很怪。”

敖衡伸手用拇指擦了擦她的下眼瞼:“哪裡怪?”

“口口聲聲喜歡我,”莫安安吸了吸鼻子,小聲說,“喜歡我難道不該說自己情比金堅嗎,怎麽把變心是自然規律給說出來了。”

敖衡欲言又止,最後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跟你詳細解釋一下動機。”

莫安安把頭探過去,就聽見敖衡在她耳朵邊笑著說:“做一個壞人不好嗎?我不介意你對我壞一點,只希望你對自己好一點,不要在公園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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