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一出教室,就看見了站在門邊的余暗。
“你來很久了嗎?”下課時更衣室人很多,桑絮換好衣服抱著還沒來得及裝進包裡的舞衣和舞鞋,小跑來到余暗面前。
余暗伸手接過已經滑到她手臂的包帶,“我下午一直在這。”
“啊?”桑絮很驚訝的看他。
她身後換好衣服走出來的學生越來越多,還有不少家長也等在門口,余暗帶她往教室旁邊走,在避開了人群的地方站住。他用手臂掛著包袋,一手掌心向上攤開伸向桑絮,“衣服給我,我給你放進來。”
手裡的連體舞衣早被汗水浸濕,桑絮趕緊低頭把它們隨便對折幾下,塞進包裡,又把掛在手腕上的舞鞋壓在上面,“沒事,我自己來就好。”
余暗點頭,看她放好後掂起包袋挎在肩上,朝樓梯口走,“我們回家吧。”
桑絮不太好意思,伸手去拉包帶,“我來背。”
余暗停下腳偏頭看她。見她正固執地望著自己。他想了想,把手裡一直握的太陽傘遞給她拿,“絮果兒,不要和我這麽客氣。”
桑絮下意識松開手接過傘,再看余暗時低低哦了一聲。
她能察覺得到,自己過分的見外似乎讓他不太高興。
“謝謝你,余暗哥哥。”桑絮小心地與他道謝,在稱呼上找了最親昵安全的選項。
“你覺得我比你大?”余暗笑笑,繼續往樓下走。
跟在他身邊的桑絮點頭,“我猜的,你比我之前班裡的同學都要高。”
她說到這,扶著樓梯往前趕了一步,轉身面對余暗,仰頭看台階上的男孩,“余暗哥哥,你今年幾歲啊?”
余暗被迫停下腳步,垂眸看她,“我十四了。”
“十四歲?原來你比我大了兩歲,那為什麽開學也念初一呀,是因為轉學的事兒嗎?”
余暗搖頭,“我之前因為戶口的問題小學晚入一年,五年級畢業後又停學一年。如果不是傅叔這次幫我辦了借讀,我沒有戶口和學籍,還上不了初中。”
桑絮其實聽不大明白,她以為上學只不過是到了入學年齡去學校報道就行,小學畢業按部就班進入中學,最大的難題也只是學校的好壞,其他並沒有什麽需要操心的。直到余暗出現了,她才知道原來會有人因為很多事情無法上學。
看余暗這樣平靜的解釋從未出現在她生活裡的事情,桑絮不禁回憶起他說到媽媽去世時的樣子。
掩飾不住的難過,卻佯裝平靜,盡量用沒有情緒的字眼清楚表達。
桑絮敏銳於他的情緒,沒有繼續追問。
大廈外,紅日西沉,風裹著黃昏的溫度吹向每一個路人。
“你等我一下。”桑絮和余暗說了一聲就小跑著下了門外階梯,拐去大廈旁角。
余暗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看她掀開拐角小賣部的灰色門簾才停住腳。不多時,她用腦袋抵開門簾,從中鑽了出來,身體小心護著手上捏的兩隻冰棍,笑著跑向他。
“要牛奶還是綠豆味的?”桑絮把兩隻冰棍都遞到他面前。
余暗選了綠色的那隻,一口咬下去,沙沙的綠豆裹著冰糖水化滿舌尖,涼爽清甜。
“好吃吧?”桑絮也低頭咬了一口,“知道你喜歡綠豆的,以後我就都買綠豆味的。”
“你不喜歡牛奶的?”
“喜歡啊。”桑絮等嘴巴裡的奶塊化開了,才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吃掉上面沾著的一層奶漬,“但是夏天嘛,綠豆更解渴。”
“要換嗎?”余暗把自己的冰棍遞給她。
桑絮愣了一下,抬頭看他,又垂眸看看面前的綠色冰棍,還是搖了搖頭,“你吃吧,牛奶味的也很好吃。”
余暗沒有收回手。
“真的,沒騙你,要不你試試,牛奶味的也很甜。”桑絮把冰棍舉到他嘴邊。
牛奶做的冰棍糕體軟糯,上面清楚地印出她一排小牙印。
余暗低頭,在旁邊咬了一口。
濃鬱的牛奶香,混著重重的糖精味。
“很甜。”
“我就說嘛。”桑絮這才滿意,轉身往家走。
此時文化藝術中心的大樓又湧出一群學生,各個都穿著白色的製服,腰間系著彩色的帶子。
余暗湊巧看了一眼,回頭時步伐就變得快了些。
“誒,誒,底下要化了。”追在他身邊的桑絮指著他手裡的冰棍說。
余暗低頭看,最底下的冰棍已經化成了綠色的液體,正順著木棍慢慢淌去了他的指尖。
粘膩的,肮髒的,甩不掉的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