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策收到消息,急匆匆趕往機場。
情緒激動的遇難者家屬聚集在候機大廳,要求航空公司給出解釋,現場哭聲震天,嘈雜混亂。
江天策亮出身份,命令下屬穩住秩序,在人群中央找到哭得快要昏過去的祝真。
“真真。”他扶住她的肩膀,英俊的臉上滿是關心之色,“冷靜一點,聽我說,你確定封紹在飛機上嗎?”
祝真見到他,“哇”的一聲哭得更凶,兩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製服袖口,聲音嘶啞:“我確定!我親眼看著他上的飛機!我當時應該攔住他的!
“天策哥,你幫幫我,你弄架私人飛機給我!我要去找他!阿紹不會那麽容易死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祝真用力搖晃他的手臂,一雙杏眼中充滿絕望。
江天策歎了口氣,示意隨行醫生為她注射了一支鎮定劑。
他打橫抱起滿面淚痕的女孩子,低聲對親信吩咐了句什麽,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
恐怖分子的身份很快被查清,正是忠於金元帥的那股殘余勢力。
在江天策的授意下,偵查部隊迅速定位了叛黨的所在據點。
他如今位高權重,調動多方軍力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次日凌晨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對敵軍展開聯合圍剿。
這場戰役毫無懸念,打得乾脆利落,令他聲名大噪,也為江將軍的競選之路壓上一枚分量極重的砝碼。
至此,金元帥的強權時代徹底終結。
江家的鐵血紀元即將開啟。
祝真蘇醒的時候,搜救人員在始發地附近找到上百具燒得焦黑的骸骨,這些骨骼被爆炸和火焰拆解得支離破碎,結構完全破壞,不再具備檢驗DNA甄別身份的價值。
更多的骨骼散落在海中,難以一一打撈。
她的愛人,她溫柔體貼、幾乎沒有缺點的伴侶,落得個灰飛煙滅的慘烈結局。
祝真愣怔片刻,嚎啕大哭。
她一邊哭一邊自責:“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他吵架……我不該對他說那些狠話……”
雙手捂住眼睛,嬌小的肩膀劇烈顫抖,她喃喃道:“我應該跟著他上飛機,和他死在一起的……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離開……”
“真真,這不是你的錯。”江天策已經查過機場監控,確定封紹確實在那架飛機上,這會兒將恐怖襲擊的後續處理結果言簡意賅地陳述了一遍,借此安慰她,“你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合理的交待。”
祝真的眼中燃起憤怒的火光,一字一頓,帶著刻骨的仇恨:“我-要-他-們-死。”
然而,這個請求,江天策無法做到。
處於競選的關鍵時期,他們需要表現出足夠的親和、寬容與大度,手段寧可優柔,絕不能過激。
已經繳械投降的俘虜,應該接受教化改造,在監獄裡度過漫長的生命,如果態度端正,還可獲得減刑,開始新生。
他不能為了她毀掉既定的戰略方針,抹黑父親苦心經營的光輝形象。
見江天策緘默無言,祝真猜到什麽,一雙哭得發腫的淚眼定定盯著他。
片刻之後,她再度開口,語氣卻變得有些不對勁兒:“天策哥,你知道阿紹訂的是昨天的航班,對不對?”
平安夜的晚上,三人同在車裡的時候,她提過這件事。
江天策遽然變色,沉聲問道:“真真,你這是什麽意思?”
祝真目光中充滿懷疑,似乎在思考他是幕後凶手的可能性。
“真真,封紹如今是半個公眾人物,他的行程很多人都知道,根本不算什麽秘密。”江天策態度冷靜地點出事實。
“再說,撇開生死與共的交情不談,單從利益角度來看。”他耐著脾氣向她解釋,“你和封紹是我父親競選計劃中最重要的兩枚棋子,為了將你們推到幕前,我們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錢,在這個時候害死他,對我有什麽好處?”
話音未落,他悚然一驚,意識到問題所在。
就結果來看,他確實是封紹身亡的最大獲利者。
時不時做出一些小動作、威脅他們父子安全與威信的叛黨被徹底肅清,父親的支持率在今天早上捷報傳開後達到新高,對其他競爭對手形成碾壓之勢……
更不用提,他和祝真之間的最大障礙,從現在起不複存在。
因此,祝真將他視為嫌疑人,並不奇怪。
事實上,封紹的死亡,也確實在他的計劃之內。
只不過,他最合適的消失時間,不是現在。
他應該在父親取得最終勝利,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王座後,在祝真日漸離心,愛情徹底消亡之時,通過一個找不到任何疑點的“意外”,無聲退場。
這一次,江天策確實無辜。
男人轉變戰略,換了種自證清白的方式:“真真,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有鳥盡弓藏的想法,也不會挑這個不恰當的時機下手,更不會讓你輕易地懷疑到我頭上。”
“我沒那麽蠢。”他的臉色轉冷,起身打算離開,臨走時忍了又忍,還是說了重話,“在系統中經歷了無數危險,到最後互相攙扶著走出來,我一直覺得我們至少是朋友,卻沒想到你是這麽看我的。”
“封紹的死,我很遺憾,針對這起陰謀,政府成立了特別調查小組,他們將對每一位牽涉其中的恐怖分子展開詳細調查,依據情節輕重定罪。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動用特權將案宗調取出來,派人送到你手裡,到時候,你可以自己查驗這中間到底有沒有我的手筆。”他穿上軍服外套,大步離開。
祝真依然住在別墅中,所有行程暫時取消,留給她舔舐傷口的時間,傭人和衛兵卻沒有撤離。
在雙方父母的操持下,封紹的葬禮低調舉行。
祝真做為未亡人,穿一襲黑裙,抱著裝殮一抔焦土的骨灰盒,靠在封紹母親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無良狗仔混進追悼人群,對著她肝腸寸斷的臉抓拍特寫,那畫面心碎又動人,第二天登上各大媒體頭條,引來無數民眾的同情和聲援。
雖然暫停了全部通告,知名品牌和公益組織遞來的橄欖枝卻越來越多,他們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商機,恨不能擠破頭。
痛失伴侶、悲慟過度的少女,糅合了悲傷、癡情、脆弱等元素,待她再成熟些,還可往堅韌、獨立、自強的方向轉型,與品牌的適配性實在很高。
更不用提,在她背後,還有未來的當權者撐腰。
為了避嫌,再加上諸事繁忙,江天策很久都沒有出現。
除夕之夜,天降大雪,他披著滿身冰雪回到家中,意外接到了祝真的來電。
“天策哥……送過來的案宗,我看過了,是我誤會了你,對不起。”祝真的聲音很輕,像窗外撲簌簌落下的雪花,透著種平靜與幽寂。
“沒關系。”江天策放緩了語氣,堅毅的面容上出現一抹柔情,“最近好些沒有?我明天過去看你,送你回家過年吧。”
因為她主動道歉,他的心情變得不錯,不介意在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對她寬縱一些:“你可以在家住半個月,等元宵節過去,我再派人接你回來。”
“謝謝天策哥。”渾身的刺收了回去,祝真又變成那隻柔軟無害的小白兔。
她頓了頓,在掛斷電話之前,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了句:“天策哥,謝謝你這麽長時間以來對我們的照顧,好好保重,再見。”
江天策看著掛斷的通話屏幕怔了怔,敏銳地聽出她話語裡的不祥意味。
他想到什麽,臉色陡然變冷,急匆匆撥出別墅管家的電話,同時抬腳往冰天雪地中奔去。
半個小時後,他趕到祝真所住的別墅,看見女孩子被幾個人高馬大的衛兵製住,正在歇斯底裡地哭叫。
地上散落著數百枚白色藥片,藥瓶躺在桌下,包裝看起來有些眼熟——正是他恩賜給她的那瓶安眠藥。
已經修煉得喜怒不形於色的江上將在這一刻,竟然被失去祝真的恐懼攫獲,呼吸聲變得粗重。
他大步走過去,將她用力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