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卉把淘寶寄來的快遞紙箱拆開的時候,旁邊的舍友一臉好奇地問:“你買眼罩幹什麽啊?”
“最近睡不太好”
“是遮光簾不太行嗎,我就說你不要選白色的遮光簾。”
意卉說就是。
真正戴上眼罩是周末和延川約會的時候,這次挑的也是學校附近的小旅館。小旅館仗著地理位置的優勢坑人,明明設備簡陋,牆皮都禿了一半,木床嘎吱嘎吱響,鐵窗鏽了一層,通風口喘著粗氣吸過來一股油煙味,仔細聞聞床單上也有汗味,三百塊錢的旅館住出了三十塊的感覺。
延川說:“不行,我們換一間。”
意卉說:“不要,眼睛一蒙什麽都看不到。”
延川就說:“好,那你假裝我們現在是在往邊境走的道路上,趕路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以歇腳的客棧。”
他把眼罩圍在她的眼睛上,軟軟的絲綢包裹住她的小半張臉,繞到腦袋後面打了一個蝴蝶結,黑色絲帶和她的頭髮交織在一起,還不小心捆住了幾縷黑發,弄得她頭髮怎怎呼呼地支棱起來。
“我們在逃亡嗎?”,她笑著問他。
“我們在私奔。”,延川回答。
“那你小點聲。”,意卉說。
“嗯”,延川答應,“那你不許張開眼睛。”
“記住,卉卉,一會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可以睜開眼睛。”
絲綢蓬松,世界並不全是黑暗的,鼻尖處透出了一隅光線,但仍然什麽都看不到。
他把她放置在床上,她聞到了一點汗味,她想問他緊張嗎,是不是出汗了?
她是緊張的,視覺被剝奪之後其他感官就會被放大,她剛想要是耳朵和嘴也能被塞住就好了,他就給她戴上了口塞,她不知道那口塞長什麽樣子,只是被迫張了張嘴,之後就感覺咬合困難,牙齒磕陷在什麽東西上,舌頭也被迫折疊,她現在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脖子上也被套了什麽東西,她想應該是項圈吧,她記得那個項圈,她自己帶過來的,開口是一個心形的小環,金屬質地,發光發亮,但是她什麽都看不到,只能夠憑借想象力猜測自己是什麽模樣。
耳朵轟隆隆的響,她感覺自己被推著移動,被地鐵軌道裡穿梭,脊背鐵著管道和石頭,被磨得又腫又痛,他按按她的腰,說“乖一點。”
她隔著牆壁偷聽到頭頂下水道抽水的聲音,抽進去推出來一小灘水跡,嘩啦嘩啦地小聲地響。
發現這條地鐵線路很長,穿梭速度很快,她有點膽怯,總覺得不下心要撞牆。
他撫摸她的背。
她想問他是不是濕濕滑滑上面還帶著層層褶皺,是不是像沼澤一樣又軟又泥濘,是不是帶著底下流淌著的岩漿層的溫度。
她什麽都沒說,因為舌頭被折疊住了,口水四處碰壁,喉嚨裡只能支支吾吾。
希臘神話裡的黑夜女神似乎是可以自我繁殖的,三千夢囈之神是他們媽媽和兄弟一起繁衍的子嗣,背著黑色的雙翼居住在冥界的邊緣,是世間所有夢境的化身。
她著急後退,想要求一點點減速。
可他偏不,還絕情地往前推她,終於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