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是在從島國回來的第一天收到的,過了兩天又拿到了紙質的,沈家的慶祝晚飯就這麽持續了三天,蒸炸煎炒煮五味俱全,風掃殘雲般地全滾進了肚子裡,意卉覺得區區三天她的大腿和肚子就胖了一圈。
暑假開始後沈爸爸偶爾要在家裡招待補課的學生,一大早就在客廳的餐桌上講題。
延川聽到門鈴聲,拉開門見是意卉有些吃驚,她說自己好不容易從高中知識點裡逃出來,實在不願意再在家裡聽沈爸爸念叨。延川說剛好,徐爸爸和徐媽媽去參加老同事孩子的升學宴了,吃了晚飯才會回來。
意卉脫了鞋子往延川的床上一座,兩隻腿掛在床沿上晃蕩,好像小朋友蕩秋千。
“哥哥,說好了要送我升學禮物呢?”
延川的視線從她的小腿移到了桌子上的紙袋子,意卉心領神會,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去拆袋子。
白紙包裹著一根根柱狀物體,撕開中間的黑色紙膠,白紙攤開。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撕開一本禁書的腰封。好像有一種情感叫做恨腰封,買了一本心儀的書恨不得趕忙把腰封丟進垃圾桶裡。誰要出版社用那麽誇張的圖片和形容詞去吸引眼球,看了簡直倒胃口。腰封簡直就是妖風。
攤在裡面的蜂巢狀長物,顏色鮮紅,頭頂有一根黑色引線,黑色紙膠上寫著低溫,太過直白,黏在手上,像個攤手洋芋,恨不得也馬上和宣兵奪主的妖風一樣丟到垃圾桶裡。
意卉忽然想起他們在京都玩的那幾天,一大早就起床趕去伏見稻荷神社搶頭香,沒想到被同樣愛湊熱鬧的中國遊客捷足先登。粗粗壯壯大吉大利一根紅燭,在嫋嫋的青煙和陣陣鍾聲裡被別人握住,意卉看得心裡癢癢,跟延川了好幾次,“什麽時候賠我一根蠟燭。”
奇怪明明是她自己起不來床,被拖到神社的時候瞌睡泡都沒破,卻反過來怪罪延川,說他欠她一根蠟燭。
她再趴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困意全無,睡衣褪下露出白亮亮的背部,上面被文胸鋼圈勒出的紅痕還清晰可見,她是有脊柱溝的,背部的留白都抽象於一條曲線。肩胛骨突出對稱,像是埋葬了蝴蝶的山嶺,後來蝴蝶翅膀順著脊柱溝流淌出來,沿著脊梁蔓延至腰部和臀部後被碾碎。
蜂巢狀的紅色蠟燭燒出四十度,不過是溫熱一點的洗澡水的熱度,奈何蝴蝶谷四季如春不過夏天,沒見過烈日當空,驕陽流火。火星四濺在留白的峰谷之間,先是一點一點,後來連成一片。
意卉感受到一點疼痛和遺留的癢,她想怪不得蠟燭是蜂巢做的,裡面一定藏了好多蜜蜂,被他放出來叮咬她,她是被采蜜的花朵,是蝴蝶谷的人力柱。延川在她身後,一定能看到野蜂混入蝴蝶群中嘈雑的樣子。
蠟油是有味道的,前調是玫瑰和老鶴草,中調是玫瑰草,後調最長,是橡苔木和蜂蜜。她覺得那些植物散發出的香味是生長是必不可少的過程,她感受到的燙是因為植物正在她的背上扎根,快速發育,互相纏繞,雑交出紅酒。
所以她醉醺醺的,叫聲裡都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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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是有原型的,我好想買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