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禮開學第一天和李誠安見面以後，李禮再沒有主動聯系過李誠安。

她加了李誠安的微信，從不點開，李誠安應該很忙，也不會主動聯系她。

軍訓結束，李禮整個人黑了一圈。

女生之間的關系總是很敏感，彼此可能都沒什麽大的問題，但合不來就是合不來。

李禮宿舍四人，一個藝術專業，一個文科，一個理科，還有李禮這信息工程的工科生。

四人四色，極不融合。

李禮和藝術專業的女生關系較好，她叫陳苑，是話劇專業。

陳苑會經常給李禮用自己的防曬霜和水乳，李禮對這些護膚品還沒什麽研究，陳苑教育她：“等你需要用的時候就晚了。”

陳苑的五官明豔，極具攻擊性，因此，女生通常都不喜歡她。

李禮經常聽別人在背地裡說陳苑的雙眼皮是割的，下巴是打玻尿酸的。

她們說的有模有樣。

陳苑周末不在寢室，同寢的劉沁如趁這時對李禮說：“李禮，你聽說陳苑讓人包養了嗎？”

李禮搖搖頭，包養這個詞，聽起來很刺耳。

李禮說：“可能是她男朋友。”

劉沁如說：“很難說，要是男朋友何必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李禮不想把偵探精神用在別人的隱私上。

她換了個話題，問劉沁如社團選舉的事。

李禮上大學後，和許子生還有聯系。

畢竟社交網絡這麽發達，要聯絡一個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李禮對許子生還是不死心，許子生高考順利，她比任何人都高興。她一直盼望著假期回家能和許子生見面，他們已經上大學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談戀愛。

許子生在香港的生活很豐富，每周末都會和新交的朋友去踏青或者夜店。

李禮聽著他津津有味地分享不同文化下的生活，心裡難免又一絲向往。

直到看到許子生最新一條朋友圈。

是一張照片，照片中，許子生在眾人的圍觀下，和一個女生接吻。

照片裡的許子生曬黑了，也比以前強壯了，裸露的胳膊甚至有了肌肉，看起來比以前陽光了許多。

那個女生穿著很貼身的吊帶裙，畫著濃濃的煙熏妝，雖然只露了一個側臉，也能看出她自信又美豔。

許子生從來沒和她提起自己有女朋友，公布那張照片後，也什麽都沒跟她說。

李禮覺得有些可笑。

她周末心情很差，去圖書館呆了兩天。周日晚上陳苑回宿舍，發現她不大正常。陳苑單手抄起一件外套，拉著李禮去操場。

李禮把許子生朋友圈公布戀情的照片給她看。

陳苑撲哧笑出來。

“什麽年代了，這麽老土的公布方式，一看就是個小處男。”

李禮說：“不要這麽說他。”

許子生照片上的女生身材很火辣，陳苑拿起李禮的手機，把照片放到最大，定格在女生胸部。

陳苑評價：“看起來不像是墊的。”

她轉頭看向李禮：“放心，你不比她差。”

李禮被她突如其來的話題搞得有些臉紅，“和胸大胸小有什麽關系...”

陳苑說：“胸部是一個女人最顯著的女性特征，你說有沒有關系！”

李禮明白陳苑的道理。

可是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穿緊身衣，做不到仰首挺胸。

她的胸並不小，這件事困擾了她很久，尤其，現在女孩子間最流行的是中性風。

陳苑不覺得許子生的事情有多嚴重，她勸李禮：“他找對象，你也找對象唄。”

李禮的外貌條件不差，尤其是皮膚很白，只是她從來隻穿寬松的運動衣，又不化妝，因此不是那麽起眼。

陳苑問：“需要我幫你介紹嗎？”

李禮搖了搖頭，她還不能從許子生帶來的打擊裡走出來。

她遲疑了很久，還是對陳苑說：“陳苑，她們都說你被人包養了，是真的嗎？”

“切。”陳苑翻了個大號的白眼，“有時間對著別人指指點點，不如花點時間逛淘寶，把她們自己改頭換面。”

李禮說：“我知道你沒有。”

陳苑牽住李禮的手：“禮，你對我真好。”

李禮是不乏同性朋友的，但是和陳苑這樣漂亮美豔的女孩交朋友，是第一次。

過兩天就是十一，陳苑說自己男朋友家裡有事，不能陪自己，李禮就邀請陳苑去她家玩。

乾舟市歷史悠久，許多地方都保持了傳統風貌，地方也不大，是個很不錯的旅遊城市。

李禮在大學交了好朋友，李長盛和崔雪華很高興，崔雪華還親當導遊帶李禮和崔雪華去景點玩。

十一結束，李禮和陳苑要回學校前，崔雪華去送李禮。在高鐵候車室，崔雪華把李禮單獨叫過去，叮囑：“李禮，你不要聽你爸的，平時啊少去打擾你叔叔，他生意忙，咱們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李禮說：“知道了。”


李禮和李誠安之間仍然保持著一個遙遠又客氣的距離。

大學的課程需要一個很艱難的適應期，李禮平時都在實驗室和圖書館往返，沒有多余的時間放在課外生活上。

十一月末的一天，她正在圖書館複習期中考，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是劉沁如轉給她的一條微博。

微博內容很長，配圖九張都是別人的聊天截圖。

江大大一女生插足知名演員家庭。

李禮往下翻評論，評論許多都是江大學生的留言。被讚過最多的一條，寫道：是藝術學院，江大不背鍋。

這場鬧劇的女主角，正是陳苑。

李禮立馬打電話給陳苑，問她：“你在哪裡？”

陳苑的聲音聽起來像剛哭過，她哽咽著說：“我要毀了。”

李禮安慰她：“不會的，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陳苑發給她一個地址，是位於某藝術區的舊話劇中心。

李禮下午有考試。

但是期中考試所佔比重不大，她很怕陳苑一個人呆著會做傻事，果斷翹了考試。

話劇中心已經拆的差不多了， 陳苑坐在危樓的樓梯間，李禮怕她沒吃東西，路上特地買了麵包。

陳苑問李禮：“你都知道了，為什麽來找我？”

“怕你做傻事。陳苑，你別怕，沒什麽是過不去的。”

是的，她們已經在成年的入口了。

成年人的世界沒什麽過不去的。

就像把奶奶送進養老院的事，大人們盡管激烈爭吵過，也很快就忘記了。

就像她因為和許子生“早戀”而高考發揮失常，父母深切責備過她，但現在提起她是江大的學生也很驕傲。

陳苑情緒緩和了，她跟李禮說：“李禮，我是真的愛他，才和他在一起的，根本不是大家傳得那種包養關系。”

李禮不是能評價陳苑的立場，她抱住陳苑：“很快就過去了，人們會忘掉這件事的，你一定要挺過這段時間。”

可是當天晚上，陳苑就從教學樓十二層一躍而下。

全國每一座大學，幾乎都會有那麽一兩個跳樓自殺的傳說。

因此，陳苑的死造成了一段轟動，但是轟動的范圍很有限。

當天崔雪華打來電話，問李禮：“微積分期中考的怎麽樣？”

李禮說：“我沒去考試，當時在陪陳苑。”

崔雪華的情緒明顯激動了：“李禮啊，你以後離陳苑遠一點，她的事我在微博看到了，你還小，要學會怎麽辨別好壞，要是非分明。”

陳苑的死帶給李禮的轟動，比帶給這座學校的轟動要大許多。

李禮衝著電話失控地喊：“她都死了，我還能離她多遠！”

“喂，李禮，媽媽知道這事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是陳苑她插足別人的家庭，這是不道德的事，你不能因為覺得她是你的朋友，或者覺得她死了這事就能過去...喂？”

李禮直接掛斷了電話。

崔雪華再打過來電話，李禮全都拒絕接聽，最後李長盛和崔雪華兩個人輪番打電話給她，李禮索性關掉手機。

十點半，李禮一個人在操場上遊蕩。

也只有這裡，有屬於她的安靜。

她哭得幾乎失去了聲音，為什麽，一個生命離開，大家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甚至用別人的死亡來裝點自己平淡的生活？

她很想念陳苑，想給陳苑發條微信，讓她在天堂照顧好自己。

剛一打開電話，是近百條未接來電的提示。

都是李長盛和崔雪華打來的，她正要忽略掉那些條未接來電，手機鈴忽然想起，屏幕上躍出兩個字。

叔叔。

有話說：之前微博發這一章，有讀者爭論說狸狸和她朋友兩個道德感的問題。

我是這麽認為的，道德感基於社會對你的道德饋贈，一個人如果沒有被社會善待過，沒必要要求她成為一個高社會道德規范的人。陳苑就是這樣，18歲的女生以為是愛，不過是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