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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城》皇家胭脂(七)
程越早已計劃好了逃生路線。

 他在金三角就受過叢林作戰訓練,到這城市森林裡,也清楚如何反偵查與反追蹤。

 車身來回搖晃,程越緊緊抱著鍾敏,眼睛黑亮,死水一般無波無瀾。

 鍾敏已經疼得快沒有了意識,眼前徒留下白花花一片。

 她能聽見耳邊密集震顫的槍聲,槍聲消失,警笛聲轉個不停,像是一根線,牽著她最後的意識。線越扯越遠,直至完全消失。

 而後,她也完全陷入昏迷當中。

 

 等鍾敏重獲意識,是在一個房間裡。

 她趴在床上,睜開眼,本能地去巡視周圍的環境。

 像是一家旅館,很簡陋,只有一張床,電視櫃上有固定電話。

 她抿了抿發乾的唇,盯著電話線,想努力爬起來。

 “別動。”她曲起的腿被程越牢牢壓住,動彈不得,“我幫你取子彈。”

 “程越……放開我……”鍾敏皺著眉,肩膀上本疼得麻木,掙扎了幾回,痛就漸漸蘇醒了。

 她的唇不住地打哆嗦。

 程越將剛才止血的毛巾塞到鍾敏嘴裡,“咬住,別出聲。”

 他手握短刀,將傷口周圍浸透鮮血的衣服劃開,背脊的皮膚露出來,白皙細膩,獨獨肩膀上那塊傷口猙獰,源源不斷冒著鮮血。

 紅白相稱,越發觸目驚心。

 程越咬咬牙,將刀攥穩,手法利落,刀尖探進皮肉,一下剜出子彈。

 鍾敏不由地眼淚直冒,咬著毛巾失聲痛叫。

 他將從子彈裡取出的火藥撒進她的傷口,明火一燃,火苗竄了一下很快縮滅。

 鍾敏受不住這樣的疼痛,毛巾松出嘴,她慘叫出聲,身體不住地顫抖痙攣,“疼!疼——!”

 程越怕她掙扎,反而將傷口撕裂,便死死抱住她。他看不到鍾敏的臉,雙臂越箍越緊,眼睛深沉如淵,看不出有什麽情愫。

 可他的聲音是啞的

 “顧嘉……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鍾敏痛得幾欲昏厥。

 她也看不到程越,看不到他眼裡也有淚光,只能聽到他低聲哄著說:“等回到海城,你會沒事的。”

 她一時神思恍惚,產生錯覺,仿佛程越還是她的丈夫。

 他們在海邊度假屋,鍾敏因為懷孕而日夜惶惶,看見程越就會忍不住流淚,醫生講她是輕度抑鬱,程越得知後,也這樣抱著她。

 「別擔心,你會沒事的。我一直都在,陪著你,保護你。」

 等回過神,鍾敏才發覺自己在流淚。淚澤的涼意和剜骨的疼痛讓她更加清醒。

 鍾敏盯著緊閉的窗簾,所有的光都被擋在外面,她靜靜看了很久,然後說:“……程越,要麽殺了我,要麽就放了我。”

 “顧嘉。”

 “鍾敏,我叫鍾敏。”

 程越扳過來她的臉重重親吻,將兩片唇含入吮扯,熱烈又深切,呼吸逐漸促重。

 鍾敏如同僵硬的木頭,不驚不怒,任他親吻,仿佛無論程越如何,都無法令她再有任何波瀾。

 程越從中嘗到絕望的挫敗。

 他不再親吻,緊緊抱她在懷,用臉頰貼著,低聲問:“你愛過我麽。”

 鍾敏沉默著,沒有回答。

 程越躬身,將頭埋進她的肩膀裡,再問:“鍾敏,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在問“鍾敏”。

 鍾敏靠在他的懷裡,還是沒有回答。

 

 她不回答,程越也沒有放手。兩人不知僵持過了多久,鍾敏的傷口再痛回麻木。外面有人敲門催促著離開。

 程越抱緊她說:“走。”

 鍾敏冷著聲,“我不走。”

 “不走,我真殺了你。”

 鍾敏又是沉默,程越欲抱著她起身,鍾敏突然開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當了緝毒警?”

 “……”

 “我爸生前做建築師,海城市的百科大廈,就有我爸參與設計,每一次路過,他都會特別驕傲地指給我看。他很疼我,那段時間講好要攢錢買一套畫具,送給我當生日禮物。後來他接了根煙,就染上毒癮,工資不夠花,就學著以販養吸。因為不守規矩,詐了交易的錢,被人砍斷雙手雙腳,死後還留下一屁股債。”

 “……”

 “要帳的人天天上門,最後把我媽也抓去了,兩天。我媽回來的時候,身上衣服換了,男式的長衣長褲,我能看見她胳膊上都是傷。……挺疼的吧?不過她什麽也沒說。

 我媽給我做了一頓很豐盛的飯,有一道,糖醋魚,以前我過生日才有得吃……等我吃好,刷了碗,去臥室看她的時候,她就死了……”

 “……”

 鍾敏輕輕低下頭,“後來,我去跟著舅舅生活。他講怕我自殺,洗澡的時候要在門口看著我,後來他會走進來,讓我幫他搓背,幫他泄欲……”

 “別說了。”

 “那時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爸媽還在就好了,後來想,沒有毒品就好了。”

 “……別說了,鍾敏。”

 “我每次看見你,就會想起來我爸媽是怎麽死的,每一次跟你上床,就想著我舅舅也曾這樣猥褻過我。我當警察,加入毒品調查科,努力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不在乎跟誰做愛,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讓自己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

 “我想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無所謂愛與不愛,不必分辨清楚,因為無論如何,結局都是一樣的。

 程越最終放開她,兩條腿似陷在泥淖裡那般沉重,挪著步子走了出去。

 

 程越沒有殺她,而是將她丟在了這間旅館。

 鍾敏通過電話很快聯系上了江城東,救護車和警車一起到達,將她就近送往附近的醫院救治。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來,手指一動,伏在病床邊上睡覺的張君生就醒了。

 她看到他發紅的眼,看他流著淚傻笑。

 他不自禁地親吻她的臉,鍾敏便抬起一隻手緊緊地抱住張君生,嘶啞沉鬱地哭出聲來。

 

 警方的布控沒有抓到程越,他還是逃了。

 鍾敏因為腿骨負傷,只能退下一線去坐辦公室。

 如此也挺好,不比之前忙,鍾敏能夠準時上下班,分出心來照顧家裡人。

 期間聽海城市從前的同事說,程家以前的東升集團換了話事人,他就任後專門經營白道生意,此人不曾在公眾面前露過臉,神出鬼沒的,沒人知道他是誰。

 鍾敏猜測可能是程越,曾向海城市的警方提交過舉報資料。

 不過礙於當局形勢,海城市全力都在發展經濟,警界不像當年一樣鐵錚錚地去掃黑。

 東升集團轉做房地產生意後,又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所以只要不鬧出大亂子,當局大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世事並非那麽黑白分明。

 因為此事已不在她職責范圍內,鍾敏也遠不如當初那樣執著了,就此再無關注。

 

 大約又過了兩年,這天鍾敏系著圍裙,正在廚房煲湯,鈴鈴地接了個電話,對方是江城東。

 當頭只有一句話:程越死了。

 鍾敏聽後手一抖,湯杓猛地掉在地上,腦袋發懵,明明只有一句話,她很久都沒反應過來。

 江城東講,警方前不久又開始著手盤查東升集團的底細,還沒來得及開到搜查證,程越就在濱海大道上出了車禍。

 鍾敏再次確認地問:“哪裡出了車禍?”

 “濱海大道。”

 “……”

 那是一切開始的地方,程越的手曾穿過迎著風飛揚的發。

 他說:「以後你跟著我。」

 

 有個念頭在鍾敏的腦海裡一閃而過,江城東也很快印證了她的想法,“是自殺。”

 警方在他的車裡安裝了監聽器。

 據監聽的警員陳述,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他還有好心情去街邊吃了碗甜水。

 他根本沒預料到程越會自殺,事情發生得很突然,行車記錄儀顯示,程越駕駛車輛經過濱海大道的時候,車速異常飆升,中途也並非為了躲閃什麽,就突然打轉方向盤,直直撞出護欄。

 事後檢查車輛並無異常,警方判斷是自殺。

 鍾敏一直沒有說話。

 江城東也察覺到沉默中的微妙氣氛,很快選擇結束這通電話,“總之,就是這樣,我之後要去CIB跟進調查,你想來麽?”

 鍾敏猶豫了一會兒,又說:“最近挺忙的,這件事也跟我沒關系了。你小心一點兒。”

 “行。”江城東沉默片刻,又問,“冬冬還好嗎?我媽想他了,老天天念叨,之前閑著沒事給他做了一床被子,我給你寄過去。”

 鍾敏說:“行。”

 “好。那就掛了,有什麽事再給我打電話。”

 

 鍾敏剛掛下電話,一個小男孩就從門外探出腦袋來,“媽媽,我都聞見糊味了。”

 鍾敏這才想著砂鍋裡的粥,飛快地關上火。

 她有些頭痛,痛意一抽一抽的,從太陽穴往後腦上蔓延,疼得她發懵。

 鍾敏扶著灶台站了半天。

 冬冬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剛才張叔叔跟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去吃披薩。他說,下午他可以帶我進他的實驗室看看。”

 “……行。”

 鍾敏回臥室替他找衣服換,冬冬跟在她身後,不住嘴地問:“媽媽,你什麽時候能跟張叔叔結婚啊?如果他是我爸爸,我就能每天去他的實驗室,那裡真的超酷。”

 他從櫃子上摸來一個透明的護目鏡,戴上,“電影裡的大科學家就像這樣。”

 鍾敏看他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紅撲撲的小臉故作嚴肅,分外滑稽。

 鍾敏笑了笑,“你以後想跟張叔叔一樣,當個科學家?”

 冬冬接過來鍾敏遞過來的上衣,一邊換一邊說:“我不僅要當個科學家,我還要當個音樂家。媽媽……”

 他聲音有些悶,努著勁兒從領子裡鑽出頭來,露出黑亮亮的眼睛看著鍾敏,此時聲音才又清亮了。

 “如果下次我還能考第一,可不可以給我個獎勵?”

 鍾敏抿嘴笑,“你還挺會做生意,開始學著討價還價了?你說,想要什麽?”

 冬冬蹦了蹦,高興地說:“我想拉小提琴!”

 “……”

 鍾敏愣住了,她怔怔地望著冬冬的眼睛,也看他的鼻子,他的嘴。

 冬冬怕她不答應,保證道:“真的真的,媽媽,我真的想學小提琴。我不會半途而廢的,我們拉勾兒!”

 鍾敏伸出小指,跟他拉勾按定。

 

 冬冬高興得蹦蹦跳跳,跑出去穿鞋。

 鍾敏一個人站在臥室裡,窗戶外是碧藍澄明的天,淡綠色的透明窗簾,柔和著有些烈的日光。

 她想起來,誰曾站在這樣柔和的日光裡,身影挺拔又優雅,閉著眼輕拉起琴弓。

 窗外有微風拂來,風浪浪,音也浪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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