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了信息給路征,“你什麽時候回家?這周末能回來嗎?”今天是周四。
他過了十分鍾回信息,“這周兩天都要跟政府的人應酬,我爭取周日晚上到家行不?”
“那你周一還得趕回去?”
“是的,今年可能大半年,都要在這個項目上折騰了。”
路征正在吃飯,今天幾方人物在他家聚會,他能拿到這個項目,用的多是他父親手裡的關系。
他父親是有意讓他回來了,昨天找他談話,說S城這五年,已經鍛煉了他,是時候讓他回來接班了。
在這片土地上做生意,離不開一張關系網,他們家的大本營是在C城。S城分公司,挖個職業經理人,或從內部提拔,他只需每個月去坐鎮幾天,就行了。
路征跟他爸沒幾句真話,沒說好與不好。但他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他爸的生意,他會接手,這個過程中,更少不了權力交接時父子間的爭鋒相對。
如果回D城,蘇瑾的工作肯定要隨著他變動,這也是個問題,他還未跟她說過這件事。
無聊的飯局,觥籌交錯,利益驅動下,拉近著彼此的關系。
唐瑤看他低頭打字,瞥了一眼,“跟老婆報備行程?”
路征抬頭看她,“對。”
“這麽妻管嚴啊?”她試探著問。
這時蘇瑾回了他,“你來回奔波太累了,這周不回來也行。”他們這是周末的一夜夫妻嗎?好像是為了特地趕回來打炮一樣。
路征鎖屏,回唐瑤,“沒有。”
“你現在都不想跟我說話嗎?這麽敷衍的回答。”唐瑤嗔道。
路征聽到這話就頭疼,這個女人的邏輯他真的無法理解。
“你希望我怎麽回?”他反問。
“對待前女友不要這麽生疏吧?”她也反問。
“沒有,吃菜吧,不然要冷了。”他挑了幾根面條吃了起來,食不言。
回到了家,他洗完澡跟蘇瑾打視頻。
“你生氣了啊?”他邊擦頭髮邊問她。
蘇瑾正在書房,桌上攤著書,手裡抓著筆,手機支在水杯上,撐著頭看他。
“沒有。”她看了眼房間,是他們的家。
“我明天接你過來吧,周末一起過。”路征提議,應酬在下午和晚上,滿打滿算,他們還是能在一起一天的。
蘇瑾被他哄到了,不免抱怨,“你到底要出差到什麽時候啊?我上個月,就跟你一起呆了五天。”
路征放下毛巾,“老婆,跟你商量個事。”
蘇瑾覺得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什麽?”
“今年或者明年,我們回C城吧。“他決定還是早點跟她說。
蘇瑾想了下,便明白了,其實他回去接班,是遲早的事。
但她並不想回去,她不喜歡C城,那個充滿她討厭的人的城市。
她不說話,只是情緒低落。她沒有理由不跟他“遷徙”,但C城於她,似是牢籠。在那裡,似乎有一套規則等著她。做女兒的孝順、做兒媳的責任、做老婆的義務,都需要她去完成。
在這裡,她可以逃避這一切。
小時候看港片,學會冷著臉,痞痞地說“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怎麽了?不說話?不舒服嗎?”路征看她臉色不是很好。
“如果我說我這兩年,我不想回C城,可以嗎?”她還是開口說了出來。
“為什麽?給我個理由。”路征知道她但凡跟他有不同意見,只要說出口,她就是已經決定了七八分了。
“首先是工作,我現在是在上升期,會有很好的鍛煉機會,我不想輕易放棄。其次就是我單純的不想,我沒有做好準備回C城。“她實話實說。
“給你一年作準備,可以嗎?”說真的,路征不懂她為什麽沒有準備好。C城的工作機會和發展前景,不會比S城少。當然要她“犧牲”她現在的工作,是他的問題。
蘇瑾心中不耐,“其實你可以先搬回去,反正你現在的出差頻率,跟搬回去沒什麽兩樣了。兩個城市高鐵一小時,我們可以周末見。那這樣一個月還有八天能見面。”
路征皺眉,“那我們這樣有什麽意思?不跟分居一樣了嗎?”
“那現在我們這樣,量化一下相處時間,跟分居有什麽不同嗎?”蘇瑾反問。
“我承認陪你的時間不夠,但我真不明白你的沒做好準備,要做好什麽準備?我覺得我們感情很好,關於生孩子問題,也不會有我媽來煩我們,決定權在你手上,我們物質上錢也夠花。你還有什麽沒做好準備?我唯一對不起你的就是要你犧牲你的工作,換一份工作。即使我給你兩年,但我們總不能這樣五年、十年吧。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麽不想回C城。”路征說完語氣也帶了微微的不耐煩。
蘇瑾被他問得窒息,為什麽他不知道,他知道什麽?
“那你為什麽想跟我在一起?”她突然發問。
路征皺眉,“你不要轉移話題。”
“這個問題是不是對你來說很難回答,或許你也不想回答。所以,同理,我也不想回答你的問題。”蘇瑾煩躁的扔下手頭的筆。
“跟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是我老婆,我們不可能長久在兩個城市分居。”他顯然沒聽懂她的問題。
“所以,只是為了盡到婚姻的責任,才要跟我在一起嗎?”蘇瑾極力壓抑著脾氣。
“我不明白,蘇瑾你到底想問什麽?如果這個問題今天談不出結果,就不要吵架。”路征今天情緒也不好,真的很累。
“我想問什麽?“她重複著他的話,也在問著自己,”如果你跟我多說一點,我用得著問嗎?“
“那你有多跟我說嗎?“他冷冷地反問回去。
蘇瑾鼻子瞬間酸了,我不說,你為什麽不問呢?
她咽了口口水,憋了回去,”我不想跟你吵架。“
“咱倆今年這麽多次吵架,你說每次是誰先主動的?”路征不明白她今年為何如此反常。
蘇瑾冷笑,“你現在來責怪我煩你、主動跟你吵架,你把你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完全都是我的錯。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覺得我這個老婆對你來說,沒什麽用處了。事業上不能幫到你,又不給你生孩子,除了跟你上床,當然,上床這一點是個女的就行,沒門檻。”她口不擇言。
路征怒了,“什麽叫我把錯推到你身上,我跟你,至少我在主動解決問題,你呢?你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是那一套,我有說過要求你對我在事業上有幫助嗎?我有要求你一定要生孩子嗎?這些問題我都已經跟你說過了,我覺得在這些問題上,我們達成了共識,那你為什麽還要在這些問題上糾結?如果你非要把你自己當成上床的工具,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那你愛我嗎?”
盛怒下的路征,絲毫沒有任何浪漫的情緒和氛圍來考慮這個問題,“我要是說我愛你,你不信,下次又要接著懷疑我愛不愛你;要是說不愛,又傷夫妻感情。那我請問你,我的標準回答應該是什麽?”
“所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這樣?”蘇瑾強忍著不落下淚。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了,我知道我的回答,無論說什麽,你也只會從你的角度理解。所以,我說什麽都是錯。”
路征真的累了,從結婚到現在,第一次,他跟她扯嗓子。
他知道他們倆的溝通方式出了問題,但這一次,他不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好了,就這樣吧,你早點休息。”他掛了視頻。
蘇瑾看著黑掉的屏幕,她眼淚唰得流淌下來,趴在桌上哭,越哭越難受,覺得孤獨。這世上沒有人理解她,沒有人想要去理解她,告訴她,你有我。
她突然好恨她爸,讓她在一個如此沒有安全感的環境長大,她到現在都在尋求外界的安全感。
她也好恨自己,為什麽要跟路征在一起。太過美好不配擁有卻意外得到的東西,是不會長久的。
很久之後,她站了起來,睡衣袖子上都是鼻涕眼淚。去浴室洗臉,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眼圈通紅,雙眼浮腫。
那一瞬,她厭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