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重傷瀕死。明景這一掐,星然只剩半口氣。
五日後醒來,深處千丈重山中的竹林小舍。這處幽谷極其隱蔽,像是世外謫仙的隱居地。
星然勉強起身,門口,一名靛青色衫子的少年走進。
“你是瞎子嗎?”星然害怕地往後縮。
只見少年面容鮮活,通身卻一副古井無波的老成氣息。哪一處都透出怪異。
“心眼而已。”少年仿佛知曉星然的心思:“昔鹿,世人稱我藥仙人。我與明景尋仙途中偶遇,乃是故交摯友。容國邊境山匪作亂時,他替我擋致命一劍。如今,我登仙在即,需了卻人世。便還他這份情。”
說完,昔鹿坐到星然床側。他伸出皓白如霜的手去摸星然的手腕,星然急忙躲開。
“明景呢?”她怕得厲害。
昔鹿拿出早已備好的細絲,讓星然自己纏。
“他正在山間尋藥。”昔鹿閉眼道:“禦劍而行,不會迷失。”
星然仍舊緊抿下唇,不願配合。
“我喜靜,若非明景紆尊降貴相求,也不會救你。”昔鹿睜開眸,似清泉細流,清澈見底。配著他這模樣,似是有些慵懶,“我還明景的不是一劍,更是命,和日後修仙的機緣。”
“你不用探。我明白的,我只剩半月好活了。”
星然搖頭道:“半仙。既然你要還明景的情,倒不如替他算算長生門的鑰匙在何處。還不如讓我死了,叫他安心尋鑰匙。”
“你有這想法,我倒是樂得清閑,但恕難從命。你死了,他更不會尋鑰匙。”
淡淡的一句話讓星然心驚不已。
她驚訝地看著昔鹿:“你說什麽,你知道些什麽?”
“我早替明景窺過天機,他注定找不到長生門的鑰匙,注定要羈於這無趣紅塵,難登天界。”
這般駭人的話,從昔鹿口中輕淺地說出,不見絲毫波動。昔鹿仍在示意星然纏上細絲探脈:“這人間多苦,他能移情於你,你便是他塵世間唯一的星光微芒。所以你絕不能死。”
“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麽……”
星然慌張地低頭,細絲纏得亂七八糟。
“明景沒和你說麽?他修仙的機緣,是為救心上人。他與她在教門內結識,是教門的貢品。待他能握隕星仙劍時,再回教門,心上人已然不見蹤跡。長生門的貢品,自然是被采補至死。明景尋長生門的鑰匙,只是為了成仙,試圖救回心上人罷了。”
世人尋仙,是為長生。逆天改命,逆轉因果,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星然沉默。
昔鹿見星然面容傷感,不覺感同唏噓:“如今,我已近登仙。卻仍覺天地無虛,自身渺小。這世間,誰人不遺憾?錯過了,便是終身憾事。”
昔鹿收緊細絲。在星然手腕勒出淡淡的血痕。
疼痛極輕。星然聽得他淡然道:“饒是仙人,也彌補不了過去,定不了人心,挽不回任何錯失。”
他見星然眼角含淚。
昔鹿瞧著她,忽的露出笑顏:“姑娘,你似乎明白這道理。你覺得,成仙長生,是好是壞?”
“是壞。”星然點頭。
“那明景還尋什麽鑰匙?在人間與你尋歡作樂,豈不更好?”
“我不知道。”匆忙抹去淚珠,星然哽咽道:“可明景是在為武帝謀事。就算他暗藏私欲,但他不好好尋鑰匙,如此懈怠,不怕武帝震怒,砍他腦袋麽?”
“你真有趣。”
昔鹿歪歪腦袋,睜開眼看星然,雙眸似琉璃般璀璨生輝。他對星然笑:“說的笑話也很可愛。難怪明景心悅你。”
星然仿佛被看穿一般毛骨悚然,氣惱道:“你不要扯開話題。”
“哦,你是想問明景他心上人的事麽?”
昔鹿面容不變,仍是淡淡的笑靨:“我不能說,你且自行去問。”
幾乎是逃離般跑出竹舍。星然的一顆心砰砰直跳。
她沒有看路,撞進明景懷裡。
“做什麽?”
明景撈起星然,揉揉她被撞紅的小鼻子,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驚慌樣子。將手裡的白色玉兔給她:“昔鹿喂的玉兔,比你那野兔可愛,你摸摸。”
毛茸茸的白團子,紅寶石般的眼睛,長長的耳朵,還有短短的圓尾巴。的確是可愛極了。
星然小心翼翼地抱過來,不禁提醒明景:“這隻你可不能烤了。”
明景笑了一聲,揉星然的腦袋:“你不提還好,你一提,我還真想嘗嘗玉兔的味道。”
“你不怕那半仙殺了你?”
“我和他過命的交情。我這隻眼睛,是他救的;他那雙手,是我保的。”明景笑聲爽朗又自在:“一隻兔子罷了,昔鹿不會計較。你若想吃,我烤給你。”
星然臉頰泛紅:“都說了不要吃!”
將兔子丟開,星然緊抿著唇,低頭不說話。
“不開心?”
明景知曉昔鹿的性子。比藥澀,比茶淡,不愛多說一句話。若不是尚未羽化,恐怕連呼氣吐氣都不願,更不會說什麽壞話惹到星然。
他也知道小姑娘性子倔。
“我掐暈你,還在鬧脾氣?”明景掏出一枚青紅欲滴的山果,“喏,給你。”
只在十人高的樹上結果。禦劍才能找見。
星然吸了吸鼻子,忍住饞意,搖頭拒絕。
“明景。”她悶悶地開口:“你對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你是我的童養媳,我除了想養你睡你,讓你為我生孩子,還能有什麽目的?”明景說的一本正經:“若說真要有目的。便是將你養多些肉,身子養軟些,操你時更順手舒服。”
星然抬頭,不見羞澀,她嗓音輕靈透徹:“你一直追著我不放手,是想報復我對麽。你的心上人,死在了教門裡。而我同為貢品卻沒有死。因為我逃了,是我害死了她,所以你想報復我……”
“胡思亂想什麽?若是兒時見過一面,與她約定好好活下去也能算作心上人。那天底下的阿貓阿狗,一塊惦記的肉餅甜糕,就是我還沒吃到嘴的兔肉,都能成我心上人。”
明景回答的坦然。
他低頭,雙手捧住星然的臉頰,摩挲片刻後,將唇印在她額頭。
“就像征戰時凱旋的獨兵,他是英雄,背負榮耀。而不是犧牲大家的苟活者。”
明景語調溫柔,他說的義正言辭,輕輕試探著星然顫抖的雙唇,而後鑽進她口中。
軟舌往內閃躲,卻被他輕易揪住,纏綿吮吻。
“你……”
松開後,星然隻覺得眼前霧蒙蒙一片。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方才那個繾綣的親吻中軟化了。
“如果我真的是呢?”
星然握住他的手,努力做笑道:“你知道的,沒人能逃出長生門。如果,我現在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很多人為我死掉了,你其實一直被我騙了呢?”
漫長的沉默後。明景將自己的手抽走,他將一直在旁蹦躂的白玉兔塞進星然手裡。
“好好抱著。”明景將外衫脫下,披在星然的肩頭:“你冷靜一下,不要說胡話。剛剛說的,我就當沒聽見。”
明景禦劍離開。
竹舍內。昔鹿已然烹茶,他倒滿一杯,對明景坦言:“你的小妻子,恐怕比你會騙人。她瞞你的,比你瞞她的更多。”
“但說無妨。”明景什麽風浪沒見過,他端坐在昔鹿對側,眉宇深邃幽靜。
“她的脈象與我相近。同樣不見衰虛死意。”昔鹿一針見血地指出怪異之處:“我得了千年前藥仙人真傳,才有此模樣。你的小妻子,應也有仙人真傳。”
羽化登仙,肉身覆滅。明景覺得這與星然被采補後衰弱將死有相似之處。
明景解釋說:“星然是吃了仙丹,輕易不會死去。這才沒有……”
昔鹿直接搖頭打斷,“世上哪還有仙丹?明景,世上唯一可信的仙器只有五件。你的隕星劍,長玄真人白日飛升時落下的遺骨。我在藥仙墓尋到的仙草。還有正明國的另一件國寶。剩下的長生門鑰匙……”
昔鹿為明景添茶:“就連長生門的鑰匙,也無人見過,是真是假有待商榷。更不提什麽仙丹,說不定,只是一顆仙人搓的泥球。”
“你是說,星然這模樣,根本就是奪了長玄真人的遺骨?那不是在長生門後麽?”明景險些將茶盞捏碎,“不可能,沒人能從長生門裡出來!”
昔鹿閉著眼,拿抹布擦淨明景身前的桌面。
待到茶水涼近。明景的呼吸也平穩幾分。昔鹿才開口說:“人不可以,但仙可以。明景,你有沒有想過,她本身就是仙?”
***
星然:其實我是狼。
昔鹿:我跳預言家,我驗星然是神。
明景看了一眼手裡的村民牌:……虧我全心全力CARRY了半本書結果大佬一直在劃水?!這還怎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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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皮一下。
是真是假。除非星然親口承認,否則全都當做假的看就對了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