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木芽並沒有走很遠,就躲在山下的一屋人家裡。這種迎接死亡消滅的感覺,她是第二次體驗了。
第一次時她已經受病痛折磨了十多年,早就呆在病床上消磨掉了繼續生活下去的希望。因此父親的電話讓她下定了決心,也給了她放棄的借口。
而這一次等待與死亡相同意義的消亡,卻讓她覺得痛苦難熬。每一分每一秒,就像是瓶子裡的水在透過瓶縫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每一滴水落下的聲音都敲擊在木芽的心口,宣告著她離滅亡又近了一步。
她已經沒有興趣也沒有好奇心再去觀察這一家人的生活了,偶爾聽到客廳裡傳來的交談和嬉笑聲,也讓她覺得仿佛是隔著一層朦朧的水霧,聽不大清楚。
她想時間過得快一點,好讓她不要再這樣煎熬。又想時間過得再慢一點,這樣她便可以多一點時間與傳明存在於同一個空間之下。
應該就是今天了吧,她的三月之期。
木芽望著不遠處的窗戶愣愣出神,每一秒她都在擔心並懷疑下一秒的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團空氣。
直到天再一次暗沉,又再一次天亮,木芽這才漸漸有了一絲清醒。
她怎麽還沒...死?還是...消亡?
木芽起身在狹小的屋子裡走動了兩圈,發覺自己確實還存在於這世間。
突然的狂喜不過一瞬間,木芽又立馬沮喪了起來。也許...是她算錯了時間呢,畢竟每個月的天數不一樣,也許還有幾天才到時間......
人一輩子真的很難嘗試到那樣的感覺,在昏暗的小房子裡心驚膽戰地熬著一個又一個夜晚,不敢閉眼睡去,也不敢讓自己太清醒。
每一回重新的思考都讓她意識到時間才剛剛過去了一個小時而已,可她卻覺得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那樣長久。
待木芽再一次被闖進屋裡的小女孩的嬉笑聲驚醒時,她才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反應過來,她已經在外面呆了10天了!
就算她再怎麽算錯,也不可能差離十天之久!也許...也許那個老奶奶說的根本就是錯的呢?也許她根本不止三個月的時間呢?
她為什麽要讓別人的言論來主宰她的生活呢...為什麽要浪費這麽多時間與他分開...
對傳明的瘋狂思念讓木芽猶如揪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這是她唯一所能乞求的希望了。
一條又一條的猜想讓木芽重新燃起了希望,人總是喜歡暗示一些自己所想得到的欲望。
臨了傍晚,太陽一落山,木芽便迫不及待地往山上飛去。
昏沉的小院子裡已經落滿了樹葉,從前和尚都會把院子打掃乾淨的......
他在裡面嗎?安靜的屋子裡沒有一絲光亮透出。平常這個時候,他都是開著燈在書桌上工作的......
木芽突然覺得有一絲忐忑,像近鄉情怯的歸人。
輕飄飄的身影緩慢地穿過木門,木芽左右環視了一周,沒有發現傳明的身影,難道他不在麽?
“誰?”一聲陰啞嚴厲的嗓音自床簾後傳出。
“......我”木芽緊張地細聲回了一句。
床簾後短暫的沉靜了幾秒,一個高瘦的身影便突然從簾後竄出,幾步大跨便瞬間立到了木芽眼前。
“你....唔....”木芽抬頭看見他一臉憔悴胡子邋遢的模樣,正要詢問,便忽然被堵住了嘴。
乾澀的嘴唇上早已有些脫皮,摩擦在木芽嬌嫩的小嘴上令她的心忽然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