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音一直以來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感覺，關於自己確實什麽都不記得了的實質性感覺。從孟柒到閻羅再到崔玨，他們幾乎都沒有說過她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只是聽到過幾次她好像認識黑白無常。

但是被謝必安和范無咎緊緊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忘記了什麽。

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小音現在住在哪裡？”謝必安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在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之前他要把江小音留在自己身邊，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只是看著了。

明白謝必安是什麽意思，崔玨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正在被范無咎拽住不讓過來的江小音身上。

“她現在住在判官府。”

謝必安沒想到崔玨會讓江小音住在他那裡。

“我要帶走她。”

“隨意。”

隨意？收拾好自己的謝必安再次走到江小音面前，微笑著柔聲問道：“小音，你願意搬來和我一起住嗎？”

“對不起。”扒拉開范無咎揉著她腦袋的手，江小音禮貌地鞠躬，然後小跑到崔玨身邊拽住了他的袖子，“崔玨，你不要我了嗎？”

女人的聲音軟軟的，帶著委屈的鼻音。崔玨低頭和她對視上之後便沉默了起來。

“這個沒良心的蠢女人。”范無咎咬著牙想要上來搶人，卻被謝必安給拉住了，“你還拽著我做什麽？你沒聽見那個女人說了什麽嗎？”

“我聽見了。”謝必安的聲音裡藏著隱忍的痛苦。

崔玨的沉默最終還是敗在江小音委屈失落的眸子裡，他在心底歎了口氣牽上女人的手對黑白無常說道：“如果你們想見她的話，隨時可以來判官府。”

同樣委屈得要死的范無咎現在恨不得上去再讓江小音死一次：“誰會想見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在十八層地獄受罰的這些日子裡，范無咎本來都想好等江小音死了，即使她變成了老太太，他也要在地府等著她。反正他們都已經做了那種事情，所以他一定要負責。結果沒成想等再見到江小音倒是沒等那麽久，但等到之後她不僅完全不記得自己，眼裡還只有另外一個男人。

“所以說我討厭女人！”

“這不怪她。”

比起范無咎的難以接受，謝必安雖然有些難受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被忘記了的事實。

“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更重要不是嗎？”謝必安說著緩步上前很自然地牽起了江小音的另一隻手，“地府好玩嗎？可以和我講一講你來地府之後做過的事情嗎？”

這問題讓崔玨的額頭跳了一下。

地府這幾天遲早得出一場亂子。回想起來地府之後江小音經歷過的事情，崔玨突然意識到包括他在內，他們終歸都是一群惡鬼。

但出乎崔玨意外的是江小音隻回答了一個好玩就什麽都沒再說了。女人似乎有點抗拒和謝必安還有范無咎接近，連崔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在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氣。

“崔玨崔玨，我想去找閻羅玩。”一回到地府，江小音就迫切地想要從黑白無常身邊逃開。

“去吧，三個小時之後我去接你。”

江小音溜了 ，留下三個大男人。

“閻羅，崔玨。”范無咎在嘴裡念了一遍兩個男人的名字，一臉不爽地也走了。

最後只剩下謝必安淺笑著對崔玨說：“我想和判官大人你聊聊。”

“我也有話想問你。”

在二十多年前，崔玨就發現謝必安開始頻繁地去現世，並不是因為工作，因為信任所以具體是幹什麽他並沒有詳細查過。直到幾個月前，謝必安來自己的書房動了生死簿，那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得力助手白無常和現世的一個女人之間存在著因果線。

他沒問，但是一直都注意著那個女人，直到黑白無常因為她都觸犯了規矩。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的淵源了嗎？”崔玨坐在他的書桌前，指著書牆旁邊的床給謝必安說道，“她就睡在這裡。”

遊戲機？

謝必安坐在床邊，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起床頭粉色的遊戲機，開始悠悠地把玩起來。

“原來判官大人喜歡上了小音。”

崔玨沒接謝必安的話。

“不過這沒什麽，沒有人會不喜歡她。”謝必安微笑著，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二十三年前，張師雅，也就是江小音的母親用招神咒召喚出了我，她用自己的壽命做代價想要改變江小音的命格。招神咒，這是個不觸犯地府規則的漏洞。”

“我答應了這個等價交換，因為在我想要離開的時候小音她拉住我的手指看著我笑了。”

“從那以後我經常都會去看望這個小女孩。看著她從站都站不起來的一個小團子，出落成會有男同學偷偷給她塞情書的少女。我知道她被父親無視之後會躲在房間裡偷偷哭，收到情書會不知所措。她被張師雅教育得很好，而且永遠都不會怨恨其他人，誰都能從她身上得到溫暖。”

“你可能覺得她是因為失憶才會這麽純淨，並不是這樣，不管經歷過什麽她都不會被染黑。”

“等我發覺的時候，她已經變成我生命裡不能缺少的存在了。”

說起江小音，謝必安的眼神溫柔到讓崔玨緊緊捏住了攥在他手裡的紙。如果江小音恢復記憶，他一定會失去她的。

崔玨不喜歡這種認知。

“即使是漏洞，你也違規了。”崔玨了解過發生在江小音身上的事情，“你沒有拿走張師雅的壽命，你只是取走了她的部分陽氣。”

“是，我不能讓小音失去母親。”

“但她還是失去了。”

“因為我發現我對小音的感情不再純粹，我有了更多的欲望，僅僅是看著已經不夠了。”謝必安握著遊戲機，大方地承認了自己心裡的惡，“所以我離開了，再也沒有去看她。”

結果在他離開的那幾年裡，他的女孩經歷了那麽多的苦難。

謝必安表現得越是在乎江小音，崔玨就越是不想等他最後自己發現那些事情，有些事他必須親自告訴謝必安。

“謝必安，我和小音行過周公之禮了。”比如說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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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其實才是最早的那個人，只不過一直都是他單方面地在注視著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