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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兄(H)》糾纏
天兒甚好,楚楚披著暖薄的日頭帶如月出門,張姨娘早在門前迎著,親熱的拉了她的手,將人帶進屋裡。

李纖纖早在屋裡坐著,看楚楚來了抬起頭睃了她一眼,低下頭不開腔。她一直這樣鬱鬱寡歡的模樣,楚楚也不問,撿了她身前的凳子坐。

張姨娘忙叫底下人上菜進來,為了今兒這一頓飯,費了她好些銀子才支使動大廚房那些人。張姨娘笑呵呵道:“以往你生辰我也沒陪你過,難得如今有機會,姨娘敬你一杯。”

楚楚也端了杯子抿了一口,原本都忘了今兒生辰,還是昨兒張姨娘遣人,說是今兒過來吃飯,為她慶生,這才想起。

她以往都是不過生日的,下頭人也叫她們不必提,真忘到了腦後。

母女三人圍著圓桌,桌上都是些楚楚愛吃的吃食,張姨娘仿佛要在這一天將以往缺失的日子填補回來,使勁往楚楚碗裡夾菜。

李纖纖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嘴裡輕咬著筷子,癡癡的笑。張姨娘推她道:“你姐姐好容易過回兒生,你也陪她吃一杯,沒有比你們更親的人了,往後姐妹兩個要互相扶持,這才不枉費一個娘胎裡生出來的情分。”

李纖纖從善如流,果然端了杯子敬酒,楚楚也陪她吃了一杯。

“二姐好福氣,何時不被人捧著愛著,將來富貴榮華,可千萬不要忘了妹妹。”李纖纖笑吟吟的道,這話說的卻是沒頭沒尾。

楚楚不知怎麽回復,也就沒開口,恰是門外有人過來,如月忙迎出去。原是李夫人知道今兒楚楚生辰,在張姨娘屋裡擺了席面,叫平媽媽吩咐大廚房做了好菜送過來。

楚楚親自受了平媽媽的道賀,叫人給了賞錢,看她出門了這才回轉。張姨娘瞄了一眼已放上桌的佳肴,嗤了一聲,“好歹是府裡的二姑娘,又是成年的大日子,幾個菜就打發了。”

要知道前兩年李湉湉及笄的時候,李夫人大擺宴席,請了多少有頭有臉的官家夫人,一場及笄禮辦的好不熱鬧。

見小丫頭們都垂首立在廊下,楚楚把人揮退了,道:“本來該我做東,請夫人並姐姐妹妹一道赴宴,只是我忘了。姨娘雖操持了,又沒邀夫人和大姐姐,怎麽也是理虧,還是別節外生枝才是。”

李纖纖帕子按在嘴邊上,矜持道:“就是請了人家也未必來呢,今兒知州家遣人來了,可不著急忙慌的招待嘛。”

李湉湉乃是李夫人掌上明珠,自小便注意好人家的公子看顧著。李老爺在時,有個交好的同僚任的涼州府詹事,也是鍾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

兩家你來我往,也算交好的世家,那時李老爺主事,李家正是如日中天。李夫人與那薑家女眷來往也親密,便定下了兒女親事,李湉湉也算自小便有婚約在身。

只是後來李老爺去世,李軫尚未長成,李家看著一朝沒落。薑家老爺政績又評了優,闔家老小都隨著進了京,這來往便斷了許多年。

哪裡想到時隔幾年,薑家老爺又升遷到涼州做了知州,這一來離李家又近了。張姨娘哼哼笑道:“當初險些斷了,如今卻又聯系上了,怎麽就那麽好命。”

李湉湉年紀不小,李夫人正挑挑揀揀給她找婆家,正瞌睡枕頭就來了,薑家又大富大貴,真真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張姨娘嫉恨的眼睛都紅了。

李纖纖笑道:“當初不過就是口頭的約定,就是薑家如今找來,成不成還兩回事呢,姨娘急什麽?”

張姨娘摸摸李纖纖的臉蛋,“想你姐妹兩個差人家什麽,若什麽時候也嫁到那樣的人家,我就謝天謝地了。”

李纖纖覷著楚楚,“我就不敢想了,也不知要被夫人指個什麽人家,二姐比我有福氣,總不會差的。”

楚楚看她說的不著調,還很有些意有所指的意思,暗暗蹙起眉頭。

李夫人招待薑家來人,並沒有宣楚楚姐妹過去。李纖纖吃完飯後自己去請了安,正撞上薑家的幾位媽媽,李夫人當即就黑了臉,等人走了,將張姨娘叫去訓斥,說是教女無方,罰她在小佛堂給李老爺抄經書,不到三日不準出來。

楚楚卻沒聽到任何消息,到了暮色四合之際,她已經出了門。

馬車沿著熱鬧的街市一路向前,延平雖是個不大不小的城池,卻一點不比各州首府差。西市附近集中了很多客館、酒家、茶社、秦樓楚館。市內有彩帛行、香行、絲綢行,店鋪密密麻麻林立,一眼望不到盡頭,奇珍異寶,應有盡有,金銀美玉,琳琅滿目。

街道上有達官顯貴的花轎,裝飾精巧的馬車,推著小三輪運貨的腳夫,沿街叫賣的商販。車數馬龍,川流不息,行人來往,揮汗如雨。

威武的巡邏士兵,維持秩序的府衙捕快,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巧笑嫣然的大家閨秀。都簇擁在街面上,熱鬧哄哄的一片煙火人間的氣息,好不繁榮。

如月幫楚楚撈起簾子,叫她看個夠,與有榮焉道:“這皆是咱們大爺的功勞,當初老爺去世,延平內外惶惶恐恐,不是大爺接了軍令,守這一方和平,哪裡能見到這樣歌舞升平的場景。”

李軫確是個有本事的,延平是連通西域與內地的要塞咽喉,當初李老爺一朝隕落,內有覬覦李家延平土皇帝尊榮之輩,外有虎視眈眈屢屢犯邊的韃靼。

偏他能立在風暴中心,從詭譎風雲裡殺出一條血路,置之死地而後生,攘外安內,奠定了無人可動搖的根基。便是如今,整個幽州,誰不知李軫殺神的威名。雖然小小年紀,卻不可小覷。

如月注意著楚楚臉色,小心道:“咱們大爺功名蓋世,夫人一天接待多少來打探說媒的,難得大爺一顆心全在姑娘身上……”

楚楚望著車窗外,沿途的商販家家門前張燈懸彩,紅火的燈籠如熒光流瀉,永遠走不到盡頭。

車子在一座酒樓前停下,楚楚下了車,如月將披風披在她身上,擋住頭臉,進了門內。被人引上三樓雅間,李軫早等在裡面,楚楚被他拉進去,如月就等在外室。

楚楚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們所在的這間酒樓很高,俯瞰下去,將熙熙攘攘的人間百態盡收眼底。她道:“這是做什麽?”

李軫朝杯子裡滿上酒,自己喝了一口,“先吃飯,吃完帶你下去玩兒。”

沒什麽胃口,略微動了兩筷子,楚楚便專心看外頭,她難得這樣開心,看的目不轉睛,“今日好熱鬧。”

“一年一度的千燈社集,是熱鬧。”

楚楚想出門玩兒,又不好意思催促李軫,只是看一會兒外頭,回頭看他一眼。李軫唇邊帶笑,站起身,喊了如月進來。

街市上最多的便是販賣花燈的攤子,果木的、動物的、花草的,應有盡有。楚楚從一個攤子看到另一個攤子,每個都想要。

燈籠裡的紅光照的她面含霞光,肌膚柔膩,笑容明媚的像個孩子。如月買了兩根糖葫蘆,楚楚含了一顆進嘴裡,甜漿粘在嘴角,李軫大拇指幫她擦掉。

她轉頭,只見他身姿挺拔,一手負在身後,緊跟在她身邊。闌珊的燈火在不遠處交映成一幅模糊的場景,燈下的李軫褪去在千軍萬馬前的意氣風發,只是她一個人如影隨形的影子。

楚楚只看了一眼,掉頭拉了如月往前走,看過了精彩絕倫的雜耍,玩了一回投壺競獎,吃過了來自天南海北的美味佳肴。

橫穿北芒山流經大半個大夏最終駛進東海的襄江也途徑延平,高大的石拱橋上人流如織,底下大船小船如過江之鯽,在粼粼的水面上駛向浮在地平線上的圓月。

楚楚悄悄低頭,擠進人群,提著裙子跑到拱橋至高。李軫和如月都被甩掉,她遠遠看見李軫在橋下,臉上終於不再是寵辱不驚的冷漠,他緊皺著眉頭,一雙銳利的眸子越加黑沉。

她略略得意,也叫他憋屈一回,不過也不敢在人來人往的市集隨意走動,誰知張張人皮下藏的是什麽顏色的心腸。她就只是站在那裡,看他愈加鐵青的臉色,焦急攏上眉梢。

終於,在底下找了幾圈,福至心靈,朝橋上望去。那張雪白的面孔在人群中分外顯眼,微翹著下巴從上睨來,笑意閃爍。

李軫緊握住楚楚的手,攥在手心,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平靜無波,只有還未平複的緊張心跳和手心濡濕的汗意昭顯出點情緒。

他一言不發,黑沉著面容,如月和柱子等人不敢上前,遠遠墜在兩人身後。楚楚偷偷看他的臉,手上掙了掙,惹來輕飄飄的一瞥,不敢再動。

走了兩步,身側拉不動人,他回頭,楚楚指著河邊,“我要放燈。”

人煙稀少的蘆葦蕩,從上流飄過來的河燈在河中心閃爍,成千上萬,仿佛漫天燦爛璀璨的銀河,又如鑲嵌在沉沉天幕中的星子,密密麻麻擠滿了整個河面。

楚楚將一盞琉璃的荷花燈點燃,輕撥水面,目送它走遠。

“許了什麽願?”

楚楚低頭,方才不是一直不理她?她道:“沒什麽願望。”

“該回去了。”

楚楚長歎一聲,望著漫天的河燈,戀戀不舍。他慢慢牽起她的手,就要往前走。楚楚終究沒忍住,“再待一會兒罷,等我那盞燈不見了再走。”

李軫不說話,似乎情緒不佳,楚楚知道他還在生氣,難得服軟,“對不住,我方才玩的太過興起,就忘了你們了。”

他還是不動,也不知接不接受她的致歉,楚楚暗自皺眉,低聲道:“我真的錯了,你別氣了。”

李軫滿心的恐慌終於找到宣泄口,擁她進懷的瞬間紅紅的眼眶一閃而過,臉埋進她頸窩,悶悶道:“你真是嚇死我了。”

楚楚一僵,心頭也不知為何有些悶了。

車子在二門上停下,楚楚跟如月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回了院子。

直到她的身影進了月亮門,守在府裡的王富貴方上來回稟,“大爺,張家老爺求見多時了,想著主子陪姑娘在外,奴才隻道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他卻還等在府裡。”

李軫眉梢微動,似乎沒想起張家老爺是誰,王富貴忙道:“就是張姨娘娘家哥哥,前些時候托大爺求了路引。”

李軫轉身往外書房走,看這樣子,是準備見見了,王富貴忙去喚人。

如月將楚楚換下的衣裳拿去門外,回來的時候便見楚楚已經洗漱好出來,穿了一身中衣,坐在梳妝鏡前絞頭髮。

拿過楚楚手裡的帕子,幫忙擦頭髮,如月從鏡中看她,道:“姑娘今兒怎麽捉弄起人來,嚇的我險些哭出來。”

楚楚微笑,“不是沒丟嘛,怕什麽。”

“怎麽不怕,我冷汗都下來了。那市集上魚龍混雜,姑娘又生的這樣,若是叫歹人盯上買去那些醃臢地方,我都不敢想。”又道:“便是大爺也嚇的夠嗆,姑娘沒見,好一會兒沒找到你,大爺臉都白了。”

她想起姑娘沒見了,大爺雖什麽都沒說,只是渾身冷冽的叫人不敢近前,眼底的驚慌藏都藏不住,顫著嗓子吩咐找人,時間越長越壓抑,她都替他難受。

楚楚嘴角下癟,不怎麽在意,到底也不像往常,一說到大爺就渾身尖刺豎起來,想必是有些心軟的,如月再接再厲,“大爺對姑娘也是難得真心,夫人不好相處,大爺替咱們擋了多少刁難。您再想想哪家的庶女有自己的田鋪莊子,大爺悄悄為姑娘置辦的產業都趕上夫人的嫁妝了。況且外頭多少誘惑,至今也隻姑娘一個罷了。”

那些東西有什麽用,雖是她的名義,還不是全權由他把著,中看不中用罷了。楚楚心頭煩亂異常,李軫待她的那些好都不足以彌補他對她禁臠一樣的強迫。

她緊緊攥著梳子,恨聲道:“可我要這些東西幹什麽,名不正言不順,拿出來都沒個名頭。我稀罕他只有我一個嗎?我恨不能他有十個八個女人,懶的再看我一眼該多好。”

屋門‘哐’的一聲彈開又彈回去,主仆倆都嚇了一跳,雙雙回頭。李軫殺神一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如月心頭一跳,不知他聽到了多少,顫著身子道:“大爺……”

“滾出去。”

如月還想說什麽,最終默默退出去。楚楚心頭狂跳,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又想都叫他聽到了還怕什麽?勉強冷起臉來,“如月是我的丫頭,有什麽不對我會管教。”

李軫欺上前來,冷笑,“你的丫頭?明天我就讓她消失。”

“不要。”楚楚牙齒打顫,“話都是我說的,她有什麽錯。”她還是怕的,完全不敢直視暴怒的李軫,心口跳的飛快。

他雙手握著她的肩,聲音低低的,仿若呢喃,隱含一絲哀求,“阿楚,你再說一遍,你別那麽不在乎我。張家送的那女人跟你沒關系,他們自作主張對不對,你不知情。只要你說是,我就當沒發生過,叫他們處理掉。”

楚楚不敢看李軫通紅的雙目,只聽出他話裡的狠厲,實在擔心他去對付張姨娘和張家,那是她不願意看見的,“不是。我知道,那女孩子我親自過目,我覺得她很好,很適合你。”

雙肩被掐的失去知覺,她微微蹙眉,聽見彼此粗急的呼吸。他已經這樣卑微了,還討不到一絲心軟,最後的尊嚴迫使他不再祈求。

不過一天的功夫,一個時辰前他們還在一起度過了難得的融洽時光,晚上就如此彼此仇視,惡語傷人。

李軫冷冷的甩開楚楚,“你不就是想我睡別的女人放過你嗎?你用起來那麽舒服,我真舍不得。你放心,其他的女人我納,你,我也照睡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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