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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那人那痞子(H)》027
早上起來,肖緣煮好了豬食,等周桂花和肖一德都下了地,去接肖忠過來。夏至未至,農村的初晨尚有些涼意,半山腰上裹了一層白霧,朦朦朧朧似雲如煙,青翠的大山巍峨莊嚴,是周遭生靈堅實的依靠和生存的資本。

 

 肖緣抱著小忠,由堂嬸送到門口,聽她囑咐,“小緣,明年那孩子確實悶得很無趣,不過他心裡明白,知道怎麽對人好,你跟他好好處,嬸兒看好你們哩。”

 

 肖緣只能敷衍幾句,感覺堂嬸對她大侄子的終生挺上心,不過聽她娘說堂嬸就這一個哥哥,杜明年是她唯一的侄子,可以理解。

 

 小忠會自己走路,雖然不怎麽穩當,看見好玩的東西就待不住。肖緣跟著他,以免他摔倒,從田坎上拽了一把狗尾巴草給他編了一隻兔子拿著。

 

 沒走到家門口,遠遠便見杜明年從土路上來,手裡提了個籃子,興衝衝的。看見肖緣特別高興,肖緣停下步子打招呼,杜明年從兜裡抓了幾顆糖給肖緣,“我剛從我姑那過來,這糖是我從家裡帶來的,全給你。”

 

 生活貧乏,小孩子們沒什麽零嘴,鬧騰的還會偷洋芋烤,或者用彈弓打鳥祭祭五髒廟。肖緣這樣的老實孩子,長到這麽大,吃糖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

 

 她看了看,不想要杜明年的東西,肖忠太護食,全攬進自己懷裡藏著。杜明年順手將肖忠接過去,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顛顛兒的送肖緣回家。

 

 兩個人也沒啥話說,肖緣就問杜明年關於打鐵的功夫,涉及到自己熟悉的領域,杜明年挺有話說,肖緣聽得津津有味。肖忠不安分,在杜明年懷裡亂拱,手摸到人家外衣裡,突然掏出幾顆水果糖,看起來比給肖緣的包裝更精巧些。

 

 肖緣愣了一下,順手將耳邊的頭髮別到耳後,裝作沒看見,其實心裡松了一大口氣。過了一會兒轉頭去看,杜明年臉色有點僵硬,抓住肖忠的手不讓他亂動,將人還給肖緣,找了個借口跑掉了。

 

 肖緣戳戳肖飛的小臉蛋,笑道:“小調皮,就你會來事兒。”

 

 肖忠還不明白發生了啥事,他只是手舞足蹈往一邊撲,肖緣按住他,抬眼看去。艾草高高的扎了一片在路邊,中間似乎有一塊兒禿了,空出來一塊。

 

 肖緣扒拉開草叢,只見何兆蹲在那兒,一隻手大拇指含在嘴角,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來劃去。發現自己被人看見,轉了個方向繼續畫。

 

 他挺高的個子,蹲在那裡挺憋屈,頭低低扎下,誰也不打算理的樣子,難怪肖忠覺得好玩。大概已經等了很久,衣裳邊緣掃過草尖濕了一圈,脖子根不知哪裡沾得水珠。

 

 肖緣摸摸肖忠的小腦袋,“哥哥玩兒呢,咱們回家啦。”何兆抬頭盯她一眼,就像家裡的狗,給它吃骨頭,到嘴邊了就收回去,委屈又不滿地看你。可是你被欺負了,它第一個衝出去不要命保護你。

 

 肖緣突然想起何兆護著她,差點打了夏寡婦的事,心頭有點軟。放下肖忠也蹲著,“你在這裡做什麽?”

 

 “沒幹什麽。無聊。”何兆忍住盯著她看的衝動,眼皮拉聳下來,數地上的螞蟻。

 

 “那天,何叔打你了?”她一邊問,一邊扶著肖忠。肖忠學他們想一起蹲著,奈何腿短,總忍不住往後仰,乾脆坐在地上。

 

 “沒。”

 

 就不說話了,肖緣也不知找什麽話題跟他聊,蹲著腿麻了打算站起來。何兆開口,“你那個對象一點都不好。”非常肯定嫌棄的語氣。

 

 肖緣琢磨著,杜明年什麽時候成她對象了,一時沒吭聲,末了反問,“你怎麽知道?你又沒見過人家。”

 

 何兆想忍,但是沒忍住,“連幾顆糖都舍不得給你,藏著好的,跟他在一起你圖什麽?圖他吃獨食,圖他苛待你?”他都看見了,有些生氣又有些默然,生氣杜明年能光明正大跟她相親卻不好好珍惜,又傷懷萬一她動心了,跟了這樣的人,以後可怎麽辦?

 

 何兆的嘴真是不饒人,肖緣嘟嘴道:“人家跟我無親無故,給是情分不給是本分,有什麽好抱怨的。”於她來說那只是一個陌生人,所以怎樣的舉動她都不會傷心。

 

 “還不如我,我還天天給你偷雞蛋呢。”

 

 肖緣瞪眼,“你偷的?”

 

 何兆連忙辯解,“沒有,我娘給我煮的,我用得著去偷。”他還真偷雞蛋了,先前給肖緣帶雞蛋成了習慣,後來兩人鬧掰,他就每天摸去雞圈,拿一個雞蛋放在自己屋裡掛在房梁上的小籃子裡,已經快滿了。也不知道在幹嘛,就是想這樣做。大概因為她喜歡吃吧。

 

 何兆煩躁得抓抓頭髮,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什麽時候這樣畏首畏尾窩囊過。他似乎氣急敗壞瞪她一眼,自以為很有氣勢放狠話,“肖緣,你聽著,那個杜什麽的一點都不合適,只有我才對你好,你再不搭理我,老子就不伺候了。”剛說完,心裡就酸酸的,不到一秒已經後悔,尤其聽到她竟然哦了一聲,眼眶忍不住發酸。

 

 似乎他真的對她無足輕重,可有可無,何兆氣地臉發白,深深的無力感湧上來,茫然地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肖緣看他氣狠了,不忍心再逗他,“那你不搭理我,我搭理你行嗎?”

 

 肖緣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或許今天天氣實在好,連帶心情也很好,她竟然看何兆很順眼。經歷過杜明年這樣無厘頭的,她有了一點新發現,她不是完全厭惡何兆到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她至少還願意跟他這樣糾糾纏纏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子,要真實在不想與誰有瓜葛,眼神都不會分出去,管你是死是活呢。柔軟是真柔軟,無情是真無情。杜明年那些小動作在她看來,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上不得台面一樣,只是看見,與她無關。

 

 可是何兆不一樣,這個人很真實讓她產生各種情緒,如果除了親人之外的人都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的話,何兆絕對有他自己的顏色。很濃烈,拉住她渲染的五彩繽紛。

 

 她習慣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看重所有人的喜惡,並致力於做到最好不讓人討厭,有時候自己都會覺得假、裝的真像。對著何兆,她都發過好幾次脾氣了,事後想起會後悔,看見他又總忍不住。

 

 這一次相親的經歷讓她明白,只要沒嫁出去,往後這樣的經歷不會少。見微知著,對比杜明年,不會再有人像何兆,欺負她是真狠狠欺負,對人好起來也暖化人心。

 

 她有點不想經歷幾個平淡無奇的相親對象,最後挑個大家都覺得合適的,湊合過日子。這一刻,她理解肖蘭為什麽那樣擁護自由戀愛了,不管結局如何,她想試試。即使最後生活恢復成一杯平淡的白開水,有這個人存在過,她至少嘗過由己由心的酸甜苦辣。

 

 嗯?何兆以為自己聽錯了,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你說嘎?”

 

 “沒啥,我說我要回去了。”肖緣拍拍膝蓋站起來。

 

 何兆不依不饒,心跳的有點厲害,這時候放她走他就是傻子,“你當我聾?”

 

 “沒聾還問啥?”她橫他一眼,分明帶著笑。

 

 何兆翕了翕鼻子,聲音有點飄,“小緣,你、你的意思是,你不討厭我了,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是不是?”

 

 “不是。”他此刻蠢地像村頭的小土狗,不忍直視。肖緣沒眼看了。

 

 何兆瘋了,拎起肖忠就拋起來再接住,肖忠覺得好玩,咯咯大笑,肖緣嚇得腿軟。等倆人消停了,她拽住何兆,“你發什麽瘋啊,摔著他怎麽辦?”

 

 “我發一種名叫‘肖緣’的瘋,病入膏肓了都,沒得治。”他笑得開心極了,典型的得意忘形。

 

 “你確實瘋得沒救了。”肖緣無語,趕他回家,抱著肖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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