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何兆跟肖緣結婚的第七年,在周桂花急得上火,到處暗戳戳找人打聽肖緣的兒女緣分時,肖緣終於懷孕了,何肖兩家不少人都松口氣。
她自己沒有多大的感覺,就是有點神奇,很難想象一個小豆芽在肚子裡慢慢長大,骨血、生命都是她給予的。她竟然可以創造一個人,何兆很是得意,“有我一半的功勞。”
自從她懷孕,何兆就有點神經兮兮的,涼水都不能喝一口,肖緣有時候走累了,隨地往台階上或者哪裡一坐,立馬就要給他教訓,“起來我給你找個凳子,生鐵似的,冰著我閨女怎辦?”
“你怎知道是閨女,萬一是兒子呢?”她就奇怪了,何兆見天兒把閨女掛在嘴邊,一副篤定的樣子。
何兆笑道:“小囡說了,你肚子裡是個女兒,我喜歡女兒。”
“小孩子隨口說得你也當真,期望不要太大。”
“王婆也說是個女兒,一準錯不了。”
小囡跟王婆都是這附近住得不遠的鄰居,有時候吃完晚飯,出門散步,走過一條小胡同,那邊有一個小廣場。帶孩子的奶奶輩,下象棋的爺爺們,做買賣的小攤販在傍晚的時候都聚集在那裡。
之前是她喜歡在那邊跟大家拉拉家常,做些手上的活計,取點養兒經什麽的。何兆就蹲在一群老爺子跟前,象棋看得津津有味,現在肖緣有種他倆角色對調的感覺。
何兆嘴甜,人又生得好看,見誰都笑眯眯,跟奶奶們處得好極了,連肖緣也要往後退。有時候何兆沒空出門散步,她一個人去,三兩的人總要問她何兆的去向,惦記的很,儼然婦女之友,不可或缺了。
肖緣囧囧的,提著一大串葡萄,一路直奔回家。何兆處理完事情,在院子裡打水洗臉,接過她手裡的葡萄,興高采烈的很,“王婆給的吧,有沒有說是誰賣的?下次我自己去買。”
“啥呢,你問人要的?”
“哪有,我就隨口問問,王婆說這玩意兒吃了對你身子好,對孩子也好。我說要買呢,她家一個親戚就乾的果販,介紹給我了絕不佔人家便宜。”
“今天好些人問你怎麽沒去,你們一天都聊啥啊。”她挺好奇的,王婆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懷孕的注意事項,沒準就是因為何兆跟她打聽的。
“也沒啥,就是一些閑話。”這不是第一次當爹嗎?沒有經驗啊,還不得取取經,沒有比院子裡的七大姑八大姨更有經驗的。他捉摸著,從懷孕開始到坐月子,零零碎碎的事情挺多的,該買個小本本記下來,以時間為序,重要事件標注,弄個新手指南,不至於手忙腳亂。
“前幾天我一朋友到山西去出差,我叫他幫忙弄兩筐核桃回來,你乖乖的都吃完。”
肖緣好笑,“又是從王婆那裡取的經?”
“別小看咱老祖宗的智慧,總結下來總有些用處。”
“那我看不如請教咱娘,瞧她把你和哥養的多好。廟就在眼前,拜什麽山啊。”
到了三四月份的時候,有反應了開始吐,肖緣給折騰得不輕,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何兆急得上火。這一下李繡沒法忍了,匆匆忙忙扎了包裹進城照顧兒媳婦,本來何兆想著自己的媳婦自己照顧,家裡都說讓他把肖緣給送回去,婆家娘家都在身邊,照顧一個孕婦不是手到擒來。
他不放心,自己學著下廚做飯,倒也做得有模有樣,幾個家常菜是難不倒他。只是肖緣口味古怪刁鑽,這可棘手了,就那種壇子裡泡了一月半月的酸菜,聞著味道就叫人淌口水,吃起來酸倒牙。肖緣喜歡的不行,每天隻用那個下飯,何兆不會弄,王婆手把手教,給他泡出來還是一壇子白花。
懷孕的人火氣重,肖緣有時候睡覺到半夜,突然流起鼻血來,嚇得何兆臉都白了。急吼吼折騰進醫院,搞得肖緣都不好意思。
婆婆過來,她挺高興的,看得出來,她懷個孕折騰得何兆瘦一大圈。每天早上先給她買了早餐才出門上班,下午一回來就給她做飯,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輕松,精力分散地嚴重。
“娘過來也好,我就喜歡她的手藝,沒準能多吃點。聽人說也就吐這一兩個月,往後就好了。”
何兆摸摸媳婦慢慢鼓起來的肚子,喪氣地垂下頭,再看看她消瘦的樣子,愧疚道:“我沒照顧好你,什麽都不會。”
說起來就傷心,明明很簡單的活,之前看肖緣做起來挺得心應手,到他了就各種反應不良,經常弄的手忙腳亂,醃個鹹菜都弄不好。
肖緣笑道:“生來也不是乾那個的料,做好你自己的工作,比什麽都強了。”
李繡來了之後,終於不手忙腳亂了,肖緣雖然還是吐得厲害,好歹吃得也多,臉色開始紅潤,肚子也健康得慢慢長大。何兆結束了雞飛狗跳的生活,終於能從從容容開始想寶寶的名字了。
肖緣看了一眼,有點無語,全是女孩子的名字,而且特別書卷氣,難為何兆以前一個不愛讀書的二流子一翻就是好幾個小時。肖緣跟婆婆嘀咕,“要是生個男娃呢,他爹這態度敷衍的,連個名字也不取。”
李繡看肖緣將酸豇豆當下飯菜吃的津津有味,咽口水道:“就你這樣子,看著像是個兒子,人又說肚子圓該是個女兒,我也摸不準了。還早呢,到時候再看,取個名字多大的事。當初我生何進,你爹正在看三國,隨口就定了。何兆也沒怎麽用心,一眼瞟見門口對聯上有個兆字,你說這可懶吧。”
肖緣還是第一次挺何兆名字的由來,挺好玩的,晚上講給他聽,笑道:“你可別對兒子這麽敷衍啊,女兒你都翻書了。這都十來個了,好歹想想兒子的名字吧。”
何兆嘟囔道:“還早呢。你看這個玉字怎麽樣?好聽寓意又好,何玉,嗯,咱女兒生得跟你一樣白白淨淨的,這個好。”
到了六月份的時候,肖緣跟婆婆一道回鄉裡養胎去了,主要家裡什麽吃的都有,自己種的養的,乾淨又方便。周桂花來看了好幾次,肖緣一直懷不上,簡直是壓在心裡的石頭,現在終於能放下了,“過年的時候,我爬了觀音涯,跟菩薩許過願的,如今你好容易有了。我想著該去還個願,只是你不能一道去,不然誠意也足些。”
肖緣是不信那些的,但是也不反對,何兆很有興趣,當即去鎮上買了香紙蠟燭,跟丈母娘一道歡歡喜喜還願去了。肖緣一聽他還許願希望是個女兒,有點不淡定了,“這麽想要女兒嗎?我跟你說先別抱太大希望,萬一不是呢?這誰都說不準。”
雖然何支書看她一直喜歡吃酸,跟人說的時候不免帶些話頭,沒準是個兒子。婆婆倒是不說什麽,只是看她做的衣裳,灰麻麻的居多,家裡意見兩極分化,她怎麽有點混亂呢。
何兆對外的表現一直殷勤地希望是女兒,抱著她的肚子聽聲音,口頭禪都成了我女兒如何如何。肖緣其實也矛盾,看得出來何支書兩口子更想要個小子,她多少有點忐忑,本來何兆希望是女兒,心裡邊平衡了不少,好歹兒子女兒都有人期待。
可是何兆那樣子,完全當她肚子裡的是女兒,她就怕他失望。何兆安慰了肖緣一會兒,等她睡著了,在她臉邊親了一下,心裡暗笑傻乎乎的。
他其實一點也不在意是兒子是女兒,兒子不錯,女兒他也愛。只是爹娘想要兒子的心願太明顯,他要再表現得不在意,緣緣本來現在就多思多想,到時候心理壓力太大,生產出問題了怎麽辦?當他跟王婆取經在瞎胡鬧嗎?
那既然家裡有人期待兒子,就要有人期待女兒,這樣平衡一下,總有人心願得償,也能讓她放心。傻丫頭還以為他真非要女兒不可嗎?他們結婚七年,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才兩年,誰都沒有她在他心裡重要,兒女於他來說只是錦上添花並非雪中送炭。
在何兆孜孜不倦各種給人灌輸他想要兒女的願望之後,何支書也懶得管了,似乎被何兆說服了,也覺得肖緣懷得是個女兒。李繡就更不在意了,反正都是孫兒,哪個都不能虧待。
就這樣,第二年四月份的時候,肖緣的預產期到了,何兆說什麽也要陪著一起進產房。在他們老家還沒聽說過呢,何支書不準他胡鬧,何兆是誰,小時候就不聽老子話,長大了還是不聽。跟醫生護士商量好了,哪裡管別人的意見,肖緣很緊張,何兆跟著一起她更緊張了,想趕他出去。
何兆這一次不跟她胡鬧了,拉著她的手,眼神認真的很,反正下定決心要留下。他那麽專注,堅定不移,肖緣信心足了一點,都沒發現何兆在輕輕發抖。
外面的人不知道裡頭的狀況,從頭一天下午等到第二天早上,輪流休息過後又來等。何支書忍著抽旱煙的衝動,跺跺拐杖,“怎還沒出來呢?”
李繡道:“哪那麽容易,當初我生他們弟兄倆,在床上足足痛了七八天,不是正常得很。”
周桂花熬不住了,回家去煮紅糖水,叫肖蘭姐弟看著。房門打開的時候,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得知是個女兒很是歡喜,看過肖緣,就拿衣裳拿被褥看孩子去了。
肖蘭跟在車子後頭,看見何兆的時候嚇了一跳。一晚上而已,整個人精神氣都熬沒了,胡子拉碴,眼底烏青,頭髮亂糟糟的,不知道的以為生孩子的是他。
醫生護士將肖緣輕輕放在床上,掛上水魚貫出門,病房裡安靜下來。肖緣臉色蒼白,頭髮被汗水黏在臉上,嘴唇乾裂,還沒有清醒過來。何兆坐在她床邊,愣愣地,隻管盯著她。
肖蘭推了他一把,“你沒事吧?”熬了一晚上,肯定累極了,“我先守著,你回去睡一會兒,等她醒了再過來。”
何兆愣了一會兒,抬起頭有點茫然,看了她一眼,說了聲不,轉頭繼續等著肖緣。肖蘭覺得何兆別給嚇傻了,產房裡有時候確實挺血腥的,生過孩子她知道。
“那也去收拾收拾,不知道的以為誰虐待你了呢。”肖蘭催促何兆快走,何兆也不理她也不說話,只是拉著肖緣的手守著,氣得肖蘭不管他了。
最後周桂花也來勸,沒勸動,隻好由著他。肖緣睡到晚上還沒醒,何兆著急了,鬼使神差就去探她的呼吸,溫熱的氣息撫在手上,慌亂的心才有片刻的安寧。
肖緣感覺睡了好久好久,醒了好一會兒思緒還回不了神,身上很重,又痛的厲害,動一下都受不了。眼睛酸漲,嘴裡乾得發癢,動了動手發現被握著,艱難仰起頭看了一眼,看見一顆黑乎乎的腦袋。
何兆一下子驚醒,對上肖緣的眼睛,激動得很,立馬湊上來,“緣緣你醒了。”那聲音,有種劫後余生的如釋重負,肖緣精力有限,小聲道:“我想喝水。”
何兆連忙起身,大概坐得太久,一晚上沒睡,一站起來眼前就一黑,視線裡天旋地轉的,頭重腳輕,穩了好一會。倒了一杯水,找來吸管喂肖緣喝下,“疼不疼啊,還有哪裡不舒服?是不是餓了。”
肖緣恢復了一點精力,才發現何兆簡直比她還虛弱,“孩子呢?我姐我娘呢?你沒睡嗎,病懨懨的,這是怎了。”
何兆又悄悄握著她的手,感受到掌心乾燥的暖意,渾身的疲憊終於潮水般拍過來,“都在門外頭看孩子呢,馬上就過來了。是個女兒,紅紅的小小的,像個小猴子。”他皺皺眉頭,嫌棄的語氣。
肖緣微微笑,“剛生下來的小孩子就是那樣的,養兩天就好了。我再歇一會兒,你睡吧。”
大概恢復了五天,肖緣慢慢能坐起來了,孩子早抱過來給她看了。都說長得像何兆,她就一點也看不出來,白天的時候兩家的長輩都輪流來看,何兆一直沒離過病房,每次護士進來看孩子,都笑眯眯的。
終於將何兆趕回去換衣服,肖緣能清淨一下了,肖蘭就跟她說起何兆,“叫他去休息還不樂意,生怕我怎麽你了,盯得我背上涼颼颼的,真是。”
肖緣端著碗雞湯,她奶水充足,兩顆乳房沉甸甸的漲,李繡還擔心她沒奶餓著孩子,她都沒好意思說。說實話,那天醒來看見何兆,她也嚇到了,何兆給人的感覺,生怕她醒不過來似的,牢牢守了幾天,要不是嫌棄他都臭了,今天還不肯回去洗澡呢。
“說起來,你也確實嚴重,我生虎子十點進產房,十二點就生了。哪像你折騰一天,你眼睛裡血塊啥時消啊,沒事吧,會不會影響視力。”
“醫生說我太用力了,正常的,過幾天自己就消了。”
護士推開門進來,準備給肖緣換藥,期間看了她好幾眼,姐妹倆都奇怪。護士靦腆笑道:“就有點好奇你是什麽樣子,你家愛人很在意你。”她還是第一次見陪產婦生產的男人,聽說還是市政府的領導,院長親自過來打招呼的,又年輕又好看,還愛老婆,都成了內部名人了。大家天天都在談論,輪流進來換藥,好奇這夫妻兩個。
“你們不知道,那天產房你沒哭,他哭得可傷心了。嚇得我們李大夫以為他怎麽了,中間你疼暈了,他還嚷著不生了,不要孩子了,差點給他趕出去……”拉著產婦的手,死死不放。他們當時覺得好笑,後來一回憶,怎麽想怎麽羨慕。
肖緣臉紅透了,肖蘭忍著笑盤腿坐在床上,拍自己的大腿,等人出去了,肖緣道:“他來了你可別提,惹急了我可不管。”
“我看他哪裡在乎啊,真要害臊,早躲遠遠地去了,成天還在醫院裡晃。看你跟看眼珠子似的。”肖蘭越想越好笑,捂著嘴開心。
何兆一來,肖緣立馬趕肖蘭走了,他穿了一條麻葛的工裝褲,白色的襯衫,領口兩顆扣子沒扣。剛理過不久的頭髮長長了一點,俊臉的弧度清清爽爽全露出來。坐在床邊安安靜靜削蘋果,切成一塊一塊的,放在碗裡用牙簽扎著吃。
肖緣伸手去接,他就躲開了,“我喂你。”
“我只是生了個孩子,又不是怎麽了,快要給你養殘廢了。”
他滿臉不讚同,只是把手遞在她嘴邊,不催促不放棄,肖緣歎口氣,笑起來,“好吧,你不嫌煩我更不嫌了。嘶……”扯得傷口疼了,何兆連忙放下碗,扶著她肩膀,“就不能安分點嗎?疼起來又不好受。”
“老實說,生得時候老疼了,就感覺用剪刀生生把肉剪開,痛得想打滾。可是一想到孩子,就怎麽也放棄不了,喊都沒力氣,就想著所有的力氣都拿來生孩子,可別把他憋壞了。”他扶著她躺下,肖緣慢慢說著話,回憶當時的情景,就是疼和混亂,知道他一直拉著她的手,但沒有精力去關注他。
何兆默默聽著,將她的手攥得緊緊的,肖緣一隻手枕在臉下,“我聽說你當時哭了,又不是你生,哭什麽?”
他相當淡定,給她整理被子,“你太堅強了,那麽痛也顧不上,我什麽忙也幫不了,只能幫你哭了。”那輕描淡寫的樣子,哪有當時慌到手抖的害怕。怕她撐不下去,怕她丟下他一個人,怕自己無能為力。
肖緣摸著他側臉,輕輕捏著他耳珠,心裡軟乎乎的,他眼裡的後怕脆弱那麽明顯,“沒事了,我好好的。”
何兆爬上床,小心躺在她身邊,臉埋進她脖子裡,深吸口氣,小聲道:“緣緣,你嚇死我了。我好怕你撐不過去,以後不要了。”
等到能下地走路,肖緣就回河子屯坐月子。寶寶長開之後完全繼承了爹娘的優點,漂亮水靈的大眼睛像何兆,鼻子小巧挺拔更像肖緣。每天都被爺爺奶奶愛不釋手抱著,只有餓了才會送回來。
張英也過來看她,送了三十個家裡的土雞蛋,肖緣摸摸她家兒子的臉蛋,覺得長得像張英,又叫何兆拿糖給他吃。下午吃完飯張英就走了,肖緣慢慢躺下來,揉著胸口,何兆給她送飯進來,將人扶起來靠著枕頭,看到她的動作,“怎麽了?”
肖緣揪著他衣領拉到跟前,“漲奶。讓娘別燉肉了,寶寶吃不了那麽多。”
何兆抬著她的胸顛了顛,果然滿手沉重,還有點硬,肖緣頭靠在何兆肩上,小聲道:“太難受了,你去幫我買個吸奶器,多的吸出來倒掉。”
何兆深深看了她一眼,安慰她稍安勿躁,他幫忙想辦法。晚上,肖緣就知道他的辦法是什麽了,父女兩個一人睡一邊,寶寶放在床裡面。
他撐著身子看了一眼,輕輕拍了拍,然後手從她衣服下擺伸進去,肖緣隔著衣服抓住,“別鬧了,我現在還不能。”
“我有那麽禽獸嗎?不是漲奶嗎?老公幫你。”他低聲在她耳邊笑,下巴沿著肩頭鎖骨。肖緣反應過來,奶頭就被叼住了,隨即重重地一吸,她長嘶了一聲,又疼又麻,然後聽見‘咕嘟’的吞咽聲。
肖緣渾身發熱,臉上滾燙,雖然有點接受無能,但是被他吸過真的好舒服。力道比寶寶大,所以有點疼,但不是很難以忍受,竟然隱隱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她輕輕抱著他的頭,等他停下來,“還有一邊,也要。”
於是,白天吃著婆婆燉得各種補品,晚上卻讓老公幫忙吸奶,從剛開始的羞窘,後面已經能坦然接受了。張英第二次來看她,還奇怪來著,“上次不是說漲奶嗎?我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啊,寶寶夠吃嗎?”
肖緣立馬大囧,只能說何兆太沒節製了,吸奶上癮,險些搶了女兒的口糧。晚上他再湊上來,肖緣就不樂意,何兆抱怨道:“你不愛我了……”
“別鬧,約約不夠了。”
小寶寶的大名,何約,雖然她的出身折騰地爹娘去了半條命,家裡人不說,小姑娘太漂亮,看過她的人沒有不想抱的。何兆想了許久,想出這個名字,約定,不但是他跟緣緣這輩子的,還有下輩子。
何約的日子就是吃喝拉撒,順便折騰新出爐的爹,何兆剛開始忙著看肖緣,沒空理會孩子。後來是不敢抱,孩子太軟了,擱在他身上放佛施了定身咒,一動不敢動。在李繡的幫助下,慢慢會抱,興許抱得舒服,臂彎結實,有安全感,何約特別喜歡老爹。
她爹抱著能睡許久,一放下立馬就醒,開始嚎,何兆大呼造孽,可要讓他放下,又不肯。何支書羨慕的吹胡子瞪眼,跟在何兆屁股後頭看孫女。
何兆不但哄娃,還學著換尿布,第一次上手不會,手忙腳亂,何約的小肉腳盡往老爹臉上招呼,急得何兆滿頭大汗。趕緊弄好扔給肖緣,肖緣就笑他,“晚上恨不得扔她奶奶床上去,白天又愛不釋手,什麽毛病。”
何兆哼道:“公平分配,白天你是她的,晚上你是我的。不準搶佔對方時間。”
肖緣更好笑,“有你這麽奸詐的,她白天除了吃奶就沒找過我。”
“我這不是給你減輕負擔嘛。”
在何兆適應著第一次當爹的日子裡,何約的滿月酒順順利利過了。他在市裡上班的日子多,一到周末就飛奔回家,抱著女兒親個不停,胡子扎得何約哇哇亂叫,氣得李繡追著他打。
在何約一歲的時候,何進毫無征兆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女孩子。河子屯都沸騰了,各種猜測都有,肖緣從她姐那裡聽到一種說話,“你猜怎麽著,你家大伯好像不情不願,那女娃自己死皮賴臉跟著他回來的,何進就不給人好臉色。你家公婆歡喜,一副對待兒媳婦的架勢,我說你還不趕緊回去瞧瞧,興許真成了妯娌,處一輩子的。”
何兆休假的時候,肖緣跟著回去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子,長相挺周正,愛笑,神采飛揚的樣子,嘻嘻哈哈很是活潑。再看何進,果然不愛搭理,人家跟他說話,也不知聽沒聽見,反正不搭腔。
封萍就伸腳踹踹他,嬌氣道:“跟你說話呢,又不理人,何進,你很了不起嗎?”
何進悶著頭編簸箕,逼急了才回一句,“我沒了不起,你趕緊回去,你爹娘該著急了。”
封萍仰著下巴,雙手背在身後,身上的小洋裙就跟她人一樣張揚,“叔叔嬸嬸還沒趕我呢,幹嘛要聽你的,我就不。”
何兆一家三口進門,封萍好奇極了,盯著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肖緣身上。何兆抱著何約跟何進說話,封萍就找肖緣套近乎,得知她的身份,那個熱切,整個一話簍子,卻句句不離何進,什麽都打聽。
結合她自己說的,還有跟李繡聊的,肖緣大致了解了前因後果。這姑娘家裡挺有錢,她家甘地那邊開廠的,她是家裡老么,今年二十,是個記者。
一次為了一個題材去何進所在的地區采訪,人生地不熟,人又單純,差點被當地地痞流氓騙走一大筆錢,何進順手幫了一把。從此就纏上他了,也跑去他學校支教,跟他住隔壁,追求的轟轟烈烈,當地人盡皆知。
家裡把她帶回去又跑出來,何進躲她躲回家,她挺有本事,直接追到家裡。揚言非他不嫁,肖緣被她的豪言壯志驚到,大概已經可以猜出村裡人會怎麽議論她了,可是封萍毫不在乎,“我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我只是爭取自己的幸福,幹嘛管別人說什麽。”
她嘟著嘴,還是在意的,肖緣道:“你們認識多久了啊?”
“三個月。”
“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
“知道啊,熱心,善良,有理想,樂於助人。長得也很好看。”
“……”
肖緣沉默一會兒,“這只是一部分,或者只是他外在體現出來的,在喜歡的作用下,你願意看見的。你現在就這樣不顧一切,萬一發現不值得,如今的付出算什麽?”或許何進也是為她考慮,一旦將來後悔,就沒有半點余地。
“你也勸我趕緊回去,不要再纏著他了?”
“沒有。你想做什麽是你的事。”
“拿你幫我勸勸他吧,我真的認真的,你們還都當我是小孩子脾氣,為什麽?”她也是想不明白。
因為你本來就是小孩子脾氣啊,肖緣心裡這樣想著,她們倆認識半個月之後,第一次友好交談無疾而終。李繡對封萍挺熱情,這姑娘除了有點嬌氣,倒也落落大方。最重要的,何進強得像頭牛,人家就有辦法逼他回來,她也滿足了。李繡瞧著,覺得這兩人未必沒有可能,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誰知道呢?
肖緣第二次回家的時候,看得出來,何進已經被封萍纏得不行了,脾氣很差,似乎指望把她嚇走。封萍總是笑嘻嘻的,住在他家,半點不害臊,反正形影不離,何進又不能動手打人。
他深感疲倦,“你玩夠了沒有?不管你還要鬧多久,再有幾天我就回甘地。隨你想待到什麽時候,別再跟著我了。”
他是真的不值得,沒有能力給她好生活,與其將來熬成怨偶,不如不遇。封萍平時再怎怎呼呼,到底是女孩子,再多自信,也被他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灼傷了,失落道:“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我真的喜歡你。”
“所以就纏著我?一點不顧及自己的臉面,就沒想過你的行為給別人帶來麻煩嗎?”他盡量將話說難聽一點,希望她知難而退。
“我最討厭跟女人動手的男人,你打我一頓啊,打我一頓我就死心。反正我纏了你這麽久,肯定很厭煩了吧,也不是沒有理由跟我動手。”
何進看她白皙滑嫩的臉蛋,深感無力,“隨你怎麽胡攪蠻纏吧。”
封萍笑得像隻小狐狸,高高興興去找肖緣,她跟肖緣還挺投緣的。覺得肖緣溫柔大氣,跟她談話就很舒服,“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是不是有點早?肖緣也配合她,“為什麽?”
封萍眼睛裡滿是狡黠,“你是不是也覺得何進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哼,膽小鬼,我又不是神,趕走我的辦法多了。”
你真的低估自己了,你比神還難纏,何況何進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這兩人,就相當於秀才遇上兵,封萍膽子大,臉皮厚,完全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遇事不達目的不擺休,何進真是有理說不清。
封萍撈了個蘿卜,坐在肖緣身邊看她摘菜,“我從小家裡人都說我瘋,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我挺不服氣的。現在有點明白了。我喜歡何進,我很清楚,所以我勢在必得。”
“世事不能全部如願,我也有失望的時候,所以練出來了一種能力。有些時候,我一旦察覺無論我怎麽做都沒辦法達到某種效果時,我也會勸自己放手,可是,你知道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種無理由的自信,“自從跟著何進,我就有一種預感,我們一定會成。他太優柔寡斷了,越是想溫柔一點拒絕我,越是給我希望,越是在試探自己的心理防線,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堅持下去。”
肖緣有點佩服封萍了,她總結的很對,何進遇事很猶豫,總想用最小的代價達到最大的效果。封萍這樣溫水煮青蛙,何進總有一天會接受,但也不一定。
肖緣迷惑,“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啊,家裡輪番勸他,他都不同意。”所以,萬事無絕對,劃船有風險。
封萍笑了一下,“所以我找你幫忙呀,我朋友給我寫信,我家裡已經來人找我了。”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有點陰柔柔的,氣道:“誰要陪他一直玩下去啊,我時間也不多。”
封萍有點瘋狂啊,肖緣沒有接觸這一類人,把握不住。她姐當初嫁給姐夫的招式已經夠賅人聽聞了,沒想到還有更嚇人的,封萍交給肖緣一封信,“我家裡人帶我走了,你就把信交給他。然後幫我帶一句話,他要真不在乎我,我就再也不纏著他了。”
你那臉色不是這樣說的,肖緣默默咽下到嘴邊的話,接下信。
封萍猜得挺準,來人是她哥,二話不說,將人拽著就走了,三輛黑色轎車從村子開出去,引好多人出來看。何進氣喘籲籲回家,問肖緣,“她走了?”
肖緣一看何進著急的臉色,就知道封萍的自信不是沒理由的,點點頭,把信交給他。何進看了一半,臉色就變了,追出去不見了人影。
何兆抱著何約進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哥幹嘛去?”
“咱們家要辦喜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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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真的完結了,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