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翊倚在車門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校門口三兩成群往外湧的學生們。
吳絡出現時手裡抓著一遝資料,正跟室友有說有笑。
他說話時臉會稍稍往旁,偏向那個正在聽他說話的人,眼看著越走越近,宋徽翊清了清嗓子,在兩人注意到動靜紛紛看向她時,掛上個笑臉:“下課啦?”
這句話是對著室友說的。
室友早就對這位的出現司空見慣,開學伊始,宋徽翊就請了全宿舍的人吃飯,以認識同學為名,行收買人心之實。她次次都來得高調,時間一長,別說是寢室幾個人,就是全班乃至全專業,宋徽翊這號人物的名頭都響當當,人人都知道是年級第一的女朋友。
室友瞬間明了她這句話的深層含義,抱著不當電燈泡也不遭人嫌的覺悟,他相當上道:“那我就去找袁文斌他們吃飯了。”
說完就跑得沒了影。
宋徽翊上前擁住他的腰,她向來不避諱在大庭廣眾下與他親昵,吳絡過了一開始的別扭勁現在也特別自然。
吳絡:“晚飯想在我們學校附近吃還是回家做?”
一開始,宋徽翊只是想在他周遭的環境中頻頻出現,多刷刷存在感,所以才特別熱衷在他學校外面吃飯。可時間一長,她越發發現大學生的口味可真是刁鑽老道,但凡味道一般的館子在這條街開都開不下去。
“我想在你學校旁邊吃小吃喝奶茶。”
“行,”吳絡把車門打開,書和資料都放進去,兩人手牽手,打算邊觀望邊決定吃什麽。
“這家店好吃嗎?”宋徽翊指著其中一家排起長龍的館子。
吳絡如實回答:“我不知道,沒吃過。”
眼看著宋徽翊眼珠咕嚕嚕往旁邊幾家店轉,在她再次開口前,他決定先澄清一下:“你別問我,我對這條街的熟悉程度不比你強,你沒吃過的我也沒吃過。”
宋徽翊似笑非笑,像是有點不信:“闔著我不來你就過的苦行僧生活了?”
“我們食堂也挺好吃的,還近。”
她挑挑揀揀,點兵點將似地挑中一家大排檔,點菜時,余光瞥見吳絡跟好幾個熟人都打了招呼。
她劈頭蓋臉地點完菜,“你現在人緣不錯啊。”
“我都上了快兩年學了,還不能認識幾個人?”
有句講句,吳絡上大學後確實比以前開朗陽光許多,宋徽翊起初不習慣,但轉念一想也是件好事。
她看著往來青澀的小情侶,忽然有些悵然,撐著下巴說:“我要是也能假裝你們學校的學生就好了。”
吳絡差點被茶水嗆著,他認真道:“你要是不說,沒人會以為你不是。”
宋徽翊噗嗤笑開,兩個高齡人士坐在這兒,確實也挺能融入環境。
“對了。”
吳絡想起來什麽似的,突然正襟危坐:“宣布一件事兒。”
宋徽翊放下正打算提著筷子把餐具戳開的手,也坐得很端正。
“我第一次正式接到了一些翻譯的活兒,現在只是翻譯一些文件,但是也算打開了門路,這個周末我好好翻出來,以後教授和客戶還會給我介紹別的兼職,既然這樣,我就準備把周末的零工都辭了。”
宋徽翊乖巧地在對面鼓起了掌:“你可真厲害。”
吳絡嘴角噙著笑,繼續說:“他們都說我聲音好聽,教授還推薦了我去給外語機構app配音,不過要等到放暑假再錄音了。”
宋徽翊相當配合地擺出誇張表情:“天哪,你可真是個天才。”
吃完飯出來,霓虹初上,墮落一條街上人流如織,照舊熱鬧。
宋徽翊挽著他,因著存了消消食的心思,走得奇慢無比,走著走著就掛在他身上。
事實證明,床上運動才是最消食的,宋徽翊永遠想不通吳絡怎麽就能有那麽無窮無盡的體力。
一波又一波綿延的快感過去,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躺在床上,照舊氣若遊絲地喊出那個字:“水……”
在性事上,吳絡現在對她哪一步會有什麽反應,以及下一步她會做什麽都已經了如指掌,他輕車熟路地從床頭櫃抄起杯水遞過來,宋徽翊輕咂了一口,連溫度都剛剛好。
吳絡一貫不愛在事後睡覺,他靠坐在床上,露出一截精壯健實的上身,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若有似無地撫弄。
“其實我今天跟你說這件事是想告訴你,我現在可以不通過賣力氣也能賺錢了,我可以去拜訪你媽媽了。”
兩年前,吳絡一時被辛勤衝昏了頭腦,等他真的看見了高考分數,喜悅過後忽然意識到這只是一個開始,考上個不錯的大學又怎麽樣,他照舊沒有足夠的底氣去讓宋徽翊的父母接受他。
“而且我後來一想你爸爸也沒有真正認可我,”吳絡說:“他只是被你鬧煩了,想找個折衷的方式先穩住你,好讓他一邊了解我,一邊找出我的弱點,他甚至覺得就算沒人反對,隨著時間的推移,家庭和成長的差異也會讓我們自動分開。”
這兩年,吳絡見過宋偉周幾次,他態度都不算太熱情,很愛問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像是有意考驗他,抓人把柄,總體來說,僅僅只是不反對罷了。
“我說得對不對?”
宋徽翊躺在他旁邊,說話時唇擦過他腰間的皮膚:“只是他沒想到我們情比金堅,法海都拆不散。”
吳絡覺得自己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他忽然問:“你以前要送給我那車後來怎麽處置的?”
“停在爸爸家的停車場落灰了。”
宋徽翊不說話了,吳絡察覺到身下的人沒了動靜,低頭一看,黑夜裡那雙閃爍流光的眼睜得大大的,正驚喜地望著他。
“我發現你現在還真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宋徽翊坐起來,用“懷疑面前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的眼神看著他:“你居然都主動提起以前的事了,你不是一直對這事特別諱莫如深嗎?”
“我現在是真覺得沒什麽了。”
“那我問你,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吳絡半晌沒開口,雙眼放空,一臉的思索狀。
直到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宋徽翊氣得不行:“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
“我沒忘,只是在想當時是我先看見你,還是你先看見我。”吳絡說:“是在監獄的廁所門口對不對?”
吳絡不僅沒忘,那一幕甚至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平時在監獄,他們連個母蒼蠅都見不著,就算猴年馬月搞一次活動,也只能遠遠看到女囚,更何況那些女人頭髮都剪得短短的,穿的衣服也與男囚差不多,放眼看去也是雌雄莫辨,勾不起任何別的想法。
看見宋徽翊的那一晚,吳絡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睡著,他的手在被子裡一下一下地紓解,腦子裡全是那張臉和那具包裹在衣服裡的纖細身體,折磨得他幾乎瘋掉。
宋徽翊倒是越發開心起來:“照這麽說,原來你也是對我一見鍾情的了?”
“那倒不至於,”吳絡說:“如果這樣就算的話,那監獄裡可能有一大半的男人都在那天對你一見鍾情了。”
“我一開始沒敢對你存別的心思,我現在也不知道那感情是越壓越瘋長,還是早就在我不知道的角落生根發芽了,更何況,”吳絡話鋒一轉:“我剛出獄那會兒,你對我特別壞。”
一想到這事,宋徽翊就恨不得當場切腹自盡,她握著吳絡的手,語氣虔誠,睫毛輕顫:“請你一定要原諒我,我一個單身獨居女性與一個殺人犯共處一室我能不害怕嗎?而且你當時還是充當著保護業主安全的角色,你要是突然起了歹意作起案來那不就跟開了外掛似的?”
宋徽翊已經很久沒把吳絡跟真正的罪犯聯系在一起了,說起這話時有種難以言狀的怪異感:“你那時候也凶狠得特別入鄉隨俗,我在得知你入獄真相後雖然後悔,但也差點以為你當真被帶壞了,還好後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甘心……”
吳絡捏著她的屁股,故意壓低聲音:“我現在也很凶狠,你老實說,找我裝修是不是你一開始就安排好的?還裝得像是巧合,讓我放松戒備。”
宋徽翊趴在吳絡懷裡啊啊地叫,分明沒用力也被她表現得像是痛苦難當。
這演技好得連吳絡自己都懷疑了,力道雖是輕,但也抵不過宋徽翊細皮嫩肉呀。
吳絡松開桎梏,真相怎麽樣也不重要了,但他總是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提前很久安排好:“那就這麽說定了,等我放暑假就再去正式地見你父母一次。”
“你為什麽總這麽執著於討好他們?”
“你說我是為什麽?”吳絡看著她:“他們同意了,我不是就能娶你了嗎。”
“啊————”
宋徽翊如遭電擊,她想不明白他怎麽能用這麽輕松的口吻說出這麽重大的事。她捂住耳朵:“你不許說了!我告訴你,你可要想清楚,要是這麽隨便地就求婚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吳絡笑著拉下她的手。
面前這個恣意赤誠的少年眼神乾淨得就像十七歲,她漆黑的瞳仁裡,倒影出他的志在必得。
“我會去存錢買鑽戒,你再等等我。”
“好,那你快點。”
“就這麽急著嫁我?”
“吳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