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進來嗎?”
文斐然從局長那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之後才慢悠悠地上了樓,看著文令秋因為小姑娘而變得柔軟的神情,感覺自己的二哥好像在這一刻才又活過來了。
那天文斐然看見文令秋的時候,雖然他還是往常那副板著死臉的德行,但文斐然卻從他那雙無波古井般的目光中,就好像看見了一株已經乾枯、完全死去的植物。
他感覺到文令秋和舒岑應該是崩了,但當時車裡的氣氛壓抑到讓他確實不敢再多一句嘴,就那麽安安靜靜地跟著文令秋回了律海。
文斐然其實心裡也忐忑又好奇,文令秋會怎麽處理他,畢竟他在電話裡那樣挑釁而又譏嘲地和他說了那些話。
可文令秋什麽也沒有做,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文斐然自己品了幾天也明白過來了。
舒岑已經自由了,再回頭修理他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就像是死去的植物不需要再澆灌照顧。
那不是文令秋的大度,而是他的別無選擇,他沒有心力再去做其他事,哪怕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抬抬手的一件事。
“嗯。”文令秋抬頭看了文斐然一眼,“她是怎麽回事?”
“昨天被那種異常的田鼠咬了,在腳後跟的部位。”交代舒岑身上的來龍去脈也正好是文斐然上樓來的目的,“那些村民在病情上並沒有說謊。”
這話雖然沒明著說,但這滿房間的淫靡氣味都得到了很好的解答。文令秋的心口抽動了一下,可現在也不是個和文斐然計較這些的好時間。
他思忖片刻,手微微收緊,一抹徹骨寒意從他後背逐漸蔓延開,最後全都凝結在了他的眼底。
“你有什麽想法?”
漫長的沉默結束後,文令秋稍稍抬起了頭看向文斐然。
“這會是新型病毒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文斐然臉上的笑也開始變得勉強,“也完全沒有想法。”
他往裡走了兩步就站在了床邊,床上的小姑娘依舊雙目緊閉睡得無比香甜,對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天真無邪的側臉讓他胸口更是一陣鈍痛。
“我現在隻感覺到自己無比的渺小,我的專業,我的知識,好像還是不夠堅實,經不起考驗。”
“我現在需要時間,錢,還有更多的病例,我需要知道這種病毒到底會不會人傳人,如果會,會通過哪種渠道傳,以及是否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比如身體器官衰竭,或者……死亡。”
死亡兩個字的咬字吐出來幾乎只剩下一點氣聲,他看著床上的女孩子臉上還鋪著一層薄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失去變成一片雪一樣的蒼白,他就覺得無比無力。
“說實話,我很怕。”
文斐然的手指在不自覺地顫抖——他每天每天都在見死人,見無數種形態各異的死人,他早已練就了一身談死面不改色的本事,不管解剖台上的屍體是醜是美都能毫無感情地抽出解剖刀來進行自己的工作。
他不怕屍體,也不怕死亡,甚至他早就做好眼疾惡化牽扯到腦神經就突然暴斃在解剖台前的心理準備。
但舒岑不可以。
文斐然甚至都已經想好了,那胡村就封著,耗子抓出來,裡面的人關一陣子自然就知道會不會人傳人,病例,試藥用的試驗品,只要那些耗子在不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嗎。
只要舒岑活著,那些人都算什麽?
文斐然想到這些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是快要瘋了。
然後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側過頭去,就看見文令秋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對上眼神的瞬間他在文令秋眼底看見了久違的,屬於兄長的關切。
這種關切的眼神就像是一束突然打下來的光,然後從光源朝他伸出了一隻格外溫暖的手。
“我會盡我所能去聯系認識的專家,你有什麽需要都可以直接告訴我,別怕,我們都不會讓舒岑有事的。”
文斐然幾乎都快忘了上一次文令秋用這樣安慰似的語氣和他說話是多少年前了。
他只知道自己幾乎是本能地抓住了眼前這隻溫暖的手,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