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上門的時候，郭勝楠正準備同蔣怡一起泡澡。

　

　她卸妝耽誤一會兒，就被門鈴聲攔住。

　

　周昂提著兩瓶紅酒，對她的冷漠視而不見，揚起手中酒，笑問，“喝一杯？”

　

　郭勝楠自認與周昂沒什麽交情，不過以觀眾身份旁觀一場他與薑棠的故事。可她也算了解周昂，他不是那種會大晚上心血來潮找老同學小酌的人。

　

　何況兩瓶紅酒，根本奔著醉來的。

　

　一瞬猶豫過後，放人進門。

　

　男人直奔廚房，毫不見外問，“開瓶器在哪？”

　

　郭勝楠始終面無表情，“左手邊第二個抽屜。”

　

　男人專心開酒，伴隨啵的一聲響，木塞彈出瓶口，郭勝楠適時拿出醒酒器和兩個紅酒杯。

　

　紫紅液體沿著玻璃壁緩緩滑入，燈光下，血液一般刺目。

　

　周昂不過走個形式，葡萄酒剛進醒酒器，便被他輾轉倒入高腳杯。他舉起杯子，伸過來與郭勝楠碰杯，笑意依舊，“乾杯。”

　

　說完，自己仰頭灌下。

　

　郭勝楠這下確認他是真的不對勁。嘴唇都沒碰上酒，悠悠晃動杯中液體，深沉看他，“為什麽乾杯？”

　

　周昂馬不停蹄為自己倒第二杯，沉吟一聲，說，“為老同學久別重逢，怎麽樣？來，乾杯。”

　

　男人又是仰頭，深紅液體瞬間清空。

　

　郭勝楠掃一眼酒瓶上的貼標，隻覺暴殄天物。

　

　男人根本不在乎她喝不喝，自己一杯接一杯灌。

　

　“這杯為你事業有成。”

　

　“這杯為我也算飛黃騰達。”

　

　“這杯為我們都和以前一樣。”

　

　“這杯為——”

　

　“勝楠，你還洗不洗澡啊，水都要涼了。”

　

　嬌俏女聲打斷他胡言亂語。

　

　蔣怡在浴缸裡左等右等，始終不見郭勝楠人影，乾脆披上睡袍出來叫人，沒想客廳多了個陌生男人。

　

　一男一女同時懵住。蔣怡先反應過來，謹慎看向郭勝楠。

　

　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穿著浴袍，還有那聲親昵至極的“洗不洗澡啊”，周昂隱約猜到什麽，面露尷尬，對郭勝楠說，“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那……我先走了。”

　

　郭勝楠倒是自如，隻問，“你怎麽來的？”

　

　“開車。”

　

　“你打算這樣開回去？”

　

　“我叫代駕。”

　

　郭勝楠揉了揉太陽穴，說，“算了，你待著。”然後走到蔣怡身邊低語幾句，神色格外溫柔。

　

　蔣怡看看她，又看看周昂，點頭。

　

　“那我去換衣服。”

　

　“嗯。”

　

　蔣怡回去浴室，穿好衣服出來，頭髮還有點濕，郭勝楠拿毛巾替她包起來。

　

　“哎，不用，這樣太難看了。”

　

　“現在溫差大，晚上涼，感冒了難受的還是你。”

　

　兩人也沒什麽過分親昵舉動，可氛圍騙不了人。周昂看了幾眼，突然澀得厲害，不敢再看。

　

　蔣怡也是黑色長卷發，五官明明一點不像，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另一張臉，想到她過去也曾用那樣含情眼神看自己。

　

　郭勝楠也披上外套，對沙發上的男人說，“我送她下去，你先停會，等我回來再喝。”

　

　“好。”

　

　兩人進入地下停車場，上車前，蔣怡沒忍住問，“誰啊？”

　

　“小棠前男友。”

　

　兩人在一起很多年，蔣怡多多少少知道些薑棠的事。

　

　“怎麽跑你這來了。”

　

　郭勝楠抿唇，說，“估計是找不到別人。”說完，親了親蔣怡臉頰，“回去想想，明天要我怎麽補償你。”

　

　蔣怡趁機側頭，嘴唇直接對上她的，親完自己一臉狡黠。

　

　郭勝楠失笑，“小心開車。”

　

　等她上樓，第二瓶紅酒已然過半。

　

　男人仰頭靠著沙發，一隻手遮住眼睛，似乎嫌燈光刺眼。

　

　他確實找不到第二個人。了解他們過去的，不知道他們現在；目睹了他們現在的，又不懂得過去。算來算去，只有郭勝楠可傾訴兩句。

　

　郭勝楠坐上他對面，靜靜品杯中酒。

　

　潤滑、醇厚，入口如奶油質地，真是好酒。

　

　許久，男人終於出聲，“是我先遇見她。”

　

　幼稚至極的話，郭勝楠第一次對他生出些同情，一時心情複雜。歎口氣，輕聲說，“可也是你先放手。”

　

　“你知道，沒有人會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說謊，薑棠嘴上不說，身體卻在原地一動不動等了他五年，周昂但凡早回來一年，不，半年，兩個人現在已經複合了，可惜……

　

　時機二字，最沒道理可講。

　既然薑棠選擇放手，她也沒必要對周昂說這些。

　

　男人似是震動，身體驟然緊僵硬，而後又慢慢放松，雙手上下搓自己的臉，聲音中有笑意，“是啊，我太異想天開了。”

　

　郭勝楠轉頭去看窗外，假裝沒看見他眼淚。

　“還喝不喝？”

　

　“喝。”

　

　嘩啦啦倒酒聲，掩蓋掉男人紊亂呼吸。

　

　郭勝楠無論如何沒想到，她難得心軟一次，竟鬧出那麽大風波。

　

　第二天她也宿醉，隻記得周昂最後還是叫代駕離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摸過手機一看，電話已經爆了。

　

　曾曉北發來十幾條微信，先說一堆雲裡霧裡的話，然後問她該怎麽處理，要不要先把熱搜撤下來。

　

　郭勝楠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沒回復，先點開微博看。

　

　熱搜第一條，赫然是她和薑棠名字，旁邊的“熱”字，看得她眼皮直跳。

　

　翻看幾條，郭勝楠表情越來越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