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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帶入警局,被關押在審訊室裡,對面是拿著紙筆記入檔案的值班警察,一面盤問著他的身份信息,一面嚴厲的問他行凶過程。
值班警察面上都是對面前少年的嫌棄,一邊問話,眉間直皺得深深的。
從下午接到報警電話便聽裡面一個女人描述,說這少年拿著酒瓶就衝上來打人,差點把人打死。便送去醫院翻出那人的電話,找到他妻子吳鶯的電話撥過去告訴她後。
吳鶯便咬牙切齒的說要找出這個傷他丈夫的人,伴著淒烈的哭聲說她丈夫平時多老實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去妓院,便一口咬定是這個少年瘋了,還說肯定是怕這少年打他所以躲進了妓院。
不知實情的警察也被這個為丈夫擔憂的可憐女人的說辭打動,由此對這個肆意打殺的少年心中生出不好的印象。
“仔細描述一下你傷害何翔的過程。”
原來那隻雜種叫何翔…
“叔叔。”十八歲的林涼微笑著,看著面前隻大他五六歲的警察,“他死了嗎?”
值班警察愣了愣,有些惱面前這個明顯把他叫老了的少年,偏又只能憋屈著,隻得加重語氣說,“你這男孩,面上看著斯文,下手傷人卻這麽狠,還一點欠疚都沒有,你沒家教嗎?!得虧那人還活著只是昏迷,不然坐牢有你苦頭吃。”
“原來沒死…”他嗤笑一聲,“真是可惜了…”
“你…”值班警察差點把筆摔了,對這個故意傷人的少年話語裡的不知悔改的傲氣氣得胸腔起伏。
“叔叔…”他又說話了。
值班警察真想說他看起來很老嗎?卻只能悶在心裡偏了偏頭看向他,像是悶哼一聲不耐煩的回他,“怎麽?”
“采取防衛行為造成的傷害或死亡,好像是不負刑事責任的吧。”
防衛過當?
值班警察愣了會,好似對整個事件有了別的認識,頭一低,便要他說出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還沒下筆,審訊室的門便打開了,門外是所長,招了招手示意他出來,值班警察隻好一面帶著疑惑一面出門了。
隨後林涼便被帶去了一個暗室,坐在桌子一旁,桌對面是個四十左右的女人,精致的妝容蓋不住歲月的皺紋,大嘴紅唇吊梢眼塌鼻頭,正翹著二郎腿,高高在上寫滿了全身上下。
“小子,打人挺橫啊。”吳鶯雙手交叉著,高傲的昂著頭看向他。
吳鶯是個刁蠻的人,但也深諳柔弱之道,家大業大的她漸漸對這個軟弱沒用的老公心生不滿,開始打罵欺壓他,這十幾年一直滿足享受家暴男人的感覺,所以才沒離婚。
現在有個少年把她的丈夫打進醫院昏迷不醒,這臉上就掛不住了,就算何翔是去招妓,但打狗也得看主人啊,吳鶯就是想來出口氣。
林涼靜靜的看著她,沒有回話,眼裡的漠色比她更清貴高傲。
吳鶯被他無視,看著面前面色溫雅,眸裡卻寒色如冰的少兒郎,一時怒得用右手大力地拍了下桌子,“你知道故意傷人罪是要坐牢的嗎?!”
對面的少年笑了笑,良久才摸了摸左手的戒指回她,“那你知道…奸淫罪判幾年嗎?”
“什麽奸淫罪?”吳鶯嗤笑一聲,似又想起什麽,懷著惡笑便說,“你該不是在說那個貓兒吧?我跟你說,我去問過那的婆子了,她說那隻貓兒就是妓女,這女人自願的還能算是奸淫嗎?”
被迫當妓女,馬春豔…
眸色一深,五指緩緩收緊為拳,短短的指甲陷進肉裡。“他沒死真是便宜他了。”
吳鶯見對面的人還在嘴強,呵笑一聲,“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年輕什麽都不怕。”眉毛輕輕一挑,又說著,“知道為什麽我能打斷審訊讓人把你帶到這兒來嗎?還聽你說什麽…防衛無罪?呵,那些貓兒最愛錢了,到時候嘴裡的話說說,你這小牛犢可就要到牢裡強嘴了。”
“你現在應該想想,怎麽討好我才是正事。”吳鶯仔細打量著對面俊色的少年,瞧著瞧著竟一時被他的臉蛋兒勾住,又或許是他身上清漠的氣息感染了她,黑色的高跟鞋搖了搖,便曖昧的伸著,鞋尖曖昧的劃著他的小腿,語氣惑人的。
她說,“或者…”微笑著,“我們換個地方再聊一聊…”
一腳踢中女人的小腿骨,毫不留情的,惹得女人一聲慘叫,狼狽的從椅上摔下便抱著自己的小腿疼得眼淚刷刷而出。
於是站起身,繞過桌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容溫雅如月般,“吳阿姨,你得慶幸這是在警局。”話外之意,不言而表。
吳鶯疼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等稍稍緩和了些,正要破口大罵,便見暗室的門一下便被人打開了,進來的人卻讓她心中不寒而栗。看了看來人,又下意識的看了看少年,頓時心裡一陣後怕。
林盛凝著寒氣而來,進了門走到林涼的身側,不發一言便扇了他一巴掌,打完後便偏了頭看著地上的吳鶯,沉了聲說道,“抱歉,教子無方,給您添麻煩了。”
林涼用著舌尖頂了頂發疼的右臉內側肉,聽了林盛的話,心裡下意識的嗤笑一聲。
他聽著林盛說,這件事,不如私了怎麽樣?
吳鶯不敢得罪林盛,隻好賠笑著點了點頭,甚至有些慶幸之前的那番話他沒聽見。
林涼坐進車裡看著窗外,似是知道這一天會來,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心中沒有任何顫栗的情緒,眸色甚至溫緩的看著夜色,反是林盛神色不佳的盯著前方,腿腳蠢蠢欲動。
今兒正趕上出差,所以在飛機上沒接上一中校長給他打來的電話,等下了機回撥過去才知道這小子逃了一門理綜出了校門外不知去幹嘛,校長給他打電話詢問也被他掛斷,氣得林盛掛了電話便派人尋找調查,最後說是在警察局找到。
“跪下。”進了門,林盛便寒著臉呵斥著。
林涼這次沒有乖乖的聽他的話,隻挺直了身子,抿著唇沉默著。
一腳踹在他的膝蓋處,膝蓋骨頓時如裂開般疼痛,破碎的痛楚以壓倒性的氣勢使他彎了膝蓋,重重地跪在堅硬的地面,發出撞擊聲,臉上逼出冷汗,牙根緊咬著,雙手撐在地面,想用力撐起身子卻頹然地動彈不得。
林盛憤怒的話還在耳旁,“讓你住外面就給老子惹出這種事!林涼,你真他媽的長大了,會缺考還會打人進警察局!”
“知道這他媽是高考嗎?!你他媽居然還敢逃最重要的理綜!” 猛烈的一腳再踢在胸口,胸腔的肋骨似是斷裂開,逼得他疼哼一聲,盯著地面,捂著胸口,終還是強忍著憋回嗓裡。
“我養你不如養條狗!你個廢物玩意兒,為了一個智障傻子,缺考人生最重要的考試!你平時讀的書都塞屁眼裡去了?嗯?!你最好別讓我看見你和她在一起!”林盛的聲音憤怒且大聲,家裡的人都被他嚇得不敢張望。
“我更希望你沒有養過我。”林涼衝他輕笑一聲,眼裡的蔑視清晰。
“你說什麽?!”林盛是真的沒有想到平時乖巧的兒子竟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臉色發青,右手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打得林涼直偏了頭,“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
“我說。”林涼盯著他,眼裡的鬱色漸濃,“我從來沒有希望過你是我的父親。”
用力的一腳摻著漫天的怒氣踢翻他的身體,身子側翻撞在地面,裸露的肌膚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一根根血條,後腦杓磕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肋骨或許真的斷掉了,疼得他不停的咳嗽,咳在地上出來的全是血沫。
“今晚就給老子收拾東西出國。”林盛怒火中燒,胸腔還在起伏著。
“咳…咳…我不會去的。”手指抓著地面,眼眸垂下,顫抖的回答裡話裡卻是決然的。
“翅膀硬了是吧?!林涼,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死在這?!”林盛真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他一向聽話的兒子,他正一次次的反駁反抗他,氣得他撩起兩旁的衣袖,眼裡都是盛火,似乎真要把他打死在這。
鬱結的水流閉塞在通道裡,一條縫隙將它引出,翻湧成洪。
“每次都是這樣…”癱在地上的林涼無奈的聳動著肩膀笑著,“咳..每次都是這樣,我…咳,我只是你的木偶,只要稍微不合…咳…你的意願便可以肆意的毆打。你有…咳…把我當過你的兒子嗎?你有考慮過我的…我的想法嗎?你有一句…問過我的解釋嗎?”
“沒有,從來沒有過。”喘著氣,大口的呼吸著,他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悲哀和無奈,“我只不過是你炫耀的工具和出氣口而已。”
“我不會再聽你的任何命令了。”手臂撐著地面,左手抹去嘴邊血跡,一點一點從地面上站起來,身子歪歪斜斜的只能倚在牆邊穩住,頭湧上一股難言的暈眩感,拍了拍頭,直至清醒些才看著沉默的林盛,林涼扯了扯嘴角,“你從來不了解你兒子真實的樣子,你還配做什麽父親。”
“就為了那個傻子?”林盛直直盯著他。
“她需要我…而且..”胸口的疼痛是澀然的,像是骨頭放在案板上被一把重重的錘子不停地敲打著,疼得他忍不住的皺眉,即使能站起身來,膝蓋也能能彎曲著,他看著林盛,笑著,“我也不想再這樣無意識的活了,這樣的我跟傻子沒有任何區別。”
逆流而上。
他覺得這是教給她的最美的成語了。
“可以,你為了一個五谷不識的傻子而放棄人生,現在還準備跟我斷絕關系是吧?!不聽我的話還執意跟她在一起…林涼,少年的感情還真挺純粹的,可以不顧一切不惜代價,聽起來真美好。”林盛的眸子如利箭般盯著他。
忽而便笑著看著面前固執的少年,“或許真要經歷過那麽一回你才會懂得,什麽叫悔不當初。”
他早就受夠假面人被人操控的生活了,林涼看著林盛說完這些話便進了家門,似是不再管他,他的反抗或許是奏效了,林涼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扶著牆緩慢而困難地走出院門,伴著咳嗽垂著頭,頭的暈眩感越來越重,眼皮也似乎加重了,他搖晃著身子看著眼前的景物變成一片駭人的綠色,手還沾著血跡的摸上額頭,卻是一片滾燙。
想來是那場雨淋多了引發了高燒,他一時控制不住腿軟的坐在地面,眼前的綠色越來越重,連呼吸也變得困難急促。
不行…宋輕輕還在等他,要是他暈了,誰給她送飯喂飯去…
掏出手機,給她的醫生打著電話,強忍著暈眩和難受沙著聲音說麻煩他雇一個看護照顧她。
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隨著全身的疼痛和眼前一黑襲來,林涼緊緊地握住手機,還想撐著身子起來,他不想無人問津的暈在路邊。
因為…那樣他會死的。
他死了,就沒人照顧宋輕輕了。
所以他得睜開眼,至少撥個急救電話得讓人來救他。
可是…
手無力地垂下,眼皮頹然閉上,身子一軟便重重的倒在地面,意識消失,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只有一句話還呼喊著。
輕輕妹妹,等我…
三三:虐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