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宮梧桐不聽,
轉身就走。
花不逐跟在後面喊:“大師兄,等等我!”
宮梧桐懶得等他這個“欺師滅祖”的混帳東西,頭都不回悶頭上山。
花不逐隻好化為白孔雀飛到宮梧桐肩上,
蹭了他臉頰一下:“師尊是愛劍之人,你若對這劍的憎惡讓他瞧出來,
指不定要抽你。”
“呵。”宮梧桐冷笑道,
“我那是憎惡嗎?我那是憎恨!就算師尊揍我,我也要求他把這劍給挫成粉灑了玩。”
花不逐小聲嘀咕:“多大仇啊?”
宮梧桐瞥他:“你說什麽,
大點聲讓我聽見。”
花不逐哪裡敢大聲說他,隻好轉移話題,
道:“那你自己不能把這劍給毀了嗎?”
宮梧桐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若是能毀了,
還要去勞煩師尊?”
只有在塵無暇的事兒上,
宮梧桐才會說點人話——純粹是他從小到大練劍時被揍習慣了。
花不逐“哦”了一聲,偏頭啄了啄羽毛,不吭聲給他大師兄招嫌了。
一人一孔雀很快就到了九方宗的山巔,
按照常理來說,往往高山之人皆是雪山,
但塵無暇居住的地方卻是春暖花開,遍地桃花。
宮梧桐穿過桃林,
瞧見那嬌豔欲滴的花兒,
手指蠢蠢欲動想要摘下來一枝戴腦袋上,但塵無暇的桃林從來不準旁人擅自折花,宮梧桐屢教不改,
因為這個不知道被揍了多少回。
宮梧桐腳步緩慢,
猶豫了半天,偏頭對花不逐道:“給我摘一枝桃花來。”
花不逐頓時把脖子一縮,拚命搖頭:“要是折了師尊的花,
我肯定要被揍個半死了,我不敢。”
宮梧桐恐嚇他:“你不去折,我現在就把你揍個半死。”
花不逐:“……”
哪有這樣的大師兄?
花不逐心中腹誹,但還是任勞任怨地摘了一枝花叼來給他大師兄。
他本以為宮梧桐這樣偷偷摸摸讓自己摘花是為了把花帶回去臭美,誰知道宮梧桐一接到花,直接美滋滋地插在了發間。
花不逐:“……”
花不逐滿臉“吾命休矣”,顫顫巍巍道:“你就這麽戴著去,不怕師尊罵你?”
宮梧桐不聽,他只要臭美就夠了。
穿過一片桃林,花叢深處便是塵無暇的小院。
宮梧桐溜達著推開門扉走了進去,一點都不和他師尊客氣。
塵無暇常年待在著桃林中修他的無情道,除非有大事否則很少會踏出門半步。
此時,那三界眾人追捧的劍尊正在院中的木棧道旁打坐,背對著門口,一頭墨發披散而下,被面前瀑布落下激起的寒風緩緩拂起幾綹。
九方宗山巔最高處也是一座冰凍千年的冰天雪地,只是因為塵無暇的靈力每天都在一點點融化,逐漸匯成一條河流穿過院子,從最南邊的斷崖處驟然落下,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墜落山下。
塵無暇面前是寒流,周身卻是春意。
花不逐見到塵無暇後,便落地垂頭行禮。
“師尊。”
宮梧桐也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而後顛顛跑過去,張嘴就喊:“師尊,梧桐苦啊。”
他每回過來必要使一番苦肉計,有時候碰上塵無暇心情好,可能會吃他這一套。
那一直閉眸冥想的劍尊微微偏過頭來,羽睫上的寒霜輕輕化為一滴水蒸發消散,而後露出長睫下那比寒霜還要冰冷的墨藍雙眸。
他明明沒有佩戴靈劍,周身卻仿佛隨時隨地縈繞著未散的森寒劍意,只是一眼就能讓人遍地生寒,仿佛早已被萬千鋪天蓋地的煞白劍光所包圍。
塵無暇見到宮梧桐,眉目柔和了一瞬,只是身旁的一棵桃花樹無風自動,飄落的桃花瓣在面前凝出一條花枝,勢如破竹朝著宮梧桐的面門抽了下去。
宮梧桐早有準備,立刻捧著魔劍在那桃枝上一擋。
桃枝凝滯了一瞬。
宮梧桐得意一笑:“沒打著。”
下一瞬,桃枝直接散成花瓣,徑直穿過魔劍,一下抽在宮梧桐額頭。
宮梧桐:“……”
宮梧桐捂著額頭蹲了下去。
塵無暇繼續看那高高山巔上漂浮而過的雲,聲音冷淡:“有何要事?”
宮梧桐嗚嗚咽咽沒說話,花不逐見狀忙飛上前,叼著掉了的那根翎羽放在塵無暇旁邊,啾啾叫了一聲,聲音前所未有地乖巧:“師尊,給您翎羽。”
塵無暇垂眸看了他一眼,輕輕笑了笑,抬手撫了撫孔雀的腦袋:“有心了。”
花不逐立刻心花怒放,恨不得跳起來給師尊開屏。
塵無暇不會拒絕徒兒的任何心意,他將羽毛收下後,瞥了瞥一旁捂著腦袋蹭過來坐在他身邊的宮梧桐,淡淡道:“你說的苦,就是逼迫師弟擅自折師尊的花?”
宮梧桐:“……”
花不逐像是找到了靠山,拚命點頭:“正是如此!徒兒正是迫於大師兄的淫威才會冒犯師尊的桃樹,師尊明鑒!”
宮梧桐噎了一下,偏著頭用額頭去蹭塵無暇的肩膀,妄圖撒潑蒙混過關:“師尊,你還沒問我為什麽喊苦呢?”
塵無暇不吃他這套:“坐直,腰直背挺。你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
宮梧桐不情不願地坐穩了。
塵無暇的視線這才落在宮梧桐手中那把劍上,一生閱劍無數的劍尊瞥見那把劍,眉頭輕輕一動,視線淡淡看向宮梧桐:“這把劍是你鑄的?”
“師尊,請您尊重我。”宮梧桐神色驟然變得肅然,“我這些年學劍學琴學陣法煉丹,皆是因為這些東西學起來十分好看。那鑄劍之道需要每日打著赤膊在炎熱中揮錘打鐵,只有糙老爺們才會乾的事兒,一點都不優雅。我就算從這瀑布上跳下去,也不會去學那玩意兒的。”
塵無暇:“……”
塵無暇漠然道:“好,明日你就隨我學鑄劍。”
宮梧桐:“……”
宮梧桐立刻跪下來以頭搶地:“師尊不如要我的命。”
塵無暇懶得理會宮梧桐的插科打諢,五指合攏將那把魔劍握在掌心,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漫不經心道:“那你帶這把劍來我這裡作何?”
宮梧桐抬起頭來,討好一笑,說:“毀了它。”
塵無暇瞥他,說:“我先毀了你。”
塵無暇的性子十分奇怪,若說他冷淡,但對待徒兒時又總會以一種漠然的神情說出玩笑似的話;但若說他張揚,那張俊美的臉卻像是冰雕的似的,最大的神情也只是在看到那把魔劍時眉峰輕輕動了一下,其他時候,就像是畫上去的神情。
修煉無情道之人,心如止水,道如寒冰,想來也是受修道影響。
宮梧桐蹭上前,挨著塵無暇去指那劍,道:“我幾年前本是將其折斷過一回,只是不知為何它現在竟然完好無損,還黏著我徒兒一直不肯走。”
塵無暇也不嫌棄他的接近,如雪似的手指輕輕撫過那漆黑的劍身,淡淡道:“這劍的確斷過。”
說罷,他手指只是輕輕在劍身上一點,那魔劍嗡鳴不止,而後驟然在原地炸開,四分五裂,漂浮在半空。
宮梧桐一瞥那斷裂成五段的劍,立刻道:“的確是我當年折過的痕跡。”
塵無暇手指點著殘破的劍身,道:“你折斷後,劍的主人應當是將其扔到了岩漿……若是魔族的劍,應當是扔在了炎海裡,那裡能融化一切東西。”
宮梧桐忙道:“那這把劍為何沒事,好像還自愈了。”
塵無暇也沒賣關子,道:“因為它是被殉劍骨靈血所鑄,自入鐵至鑄成,沒有碰過一滴水,皆是用血來鑄。”
宮梧桐悄無聲息吸了一口氣:“那得需要多少血?”
“很多。”塵無暇道,“你現在若還想毀了它,有些難。”
宮梧桐追問:“為何?”
塵無暇道:“在炎海中的淬煉,將這把劍的靈血凝成了虛妄的半魄。”
宮梧桐一呆,一時間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到底隱含著多可怖的含義。
在一旁的花不逐卻倒吸一口氣,愕然看著那把劍。
塵無暇看著宮梧桐,輕聲道:“殉劍骨之人的靈血匯入這把劍太多,已讓其有了半魄,也就是說,若是毀了這把劍,殉劍骨……恐怕會因此受牽連。”
宮梧桐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他神色呆滯半天,才急急道:“可是當年我折斷那劍時,十六也沒出什麽事,他現在也……也就是傻了點……”
塵無暇打斷他的話:“那是因為當時靈血並未融成半魄,在魔劍上面的靈血依然只是靈力。”
而陰差陽錯之下,靈血被炎海練成了和越既望神魂相連的半魄。
宮梧桐輕輕吸氣,抹了一把臉很快就保持鎮定,正色道:“那這把劍現在黏上殉劍骨,到底為了什麽?”
塵無暇已經在宮梧桐的三言兩語間猜出來了越既望的事,他抬手輕輕撫了撫斷劍,將那魔劍瞬間恢復原樣。
他捏著劍身,將劍柄遞給宮梧桐,眸子幽深。
“自然是讓殉劍骨完成他當年未完成之事。”
宮梧桐神色冷厲地看向魔劍。
越既望當年未完成之事,便是殉劍。
2("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