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小美人扭頭就要跑。
宮梧桐化神期威壓凌空而至:“站住。”
明修詣被迫停下,
不情不願地僵在原地。
宮梧桐從台階上一步步走下來,饒有興致看著小徒兒滿臉通紅卻不甘心停在原地的神情,
想了想,走上前勾住明修詣的下巴,笑著道:“徒兒,你現在心裡不會在想著等你修為超過我了,也用威壓來製住我報仇吧?”
明修詣:“……”
明修詣對以己度人的師尊都不知要如何回應了,正要無奈地說“沒有”,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也是啊,
若是自己突破了化神期,不就能擺脫師尊有意無意的壓製控制了嗎?
本來見小徒兒滿臉無奈,宮梧桐還在洋洋得意,
心說我家之之就是光風霽月,
竟然一點都沒有往這裡想,
甚好甚好。
但當明修詣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時,宮梧桐笑容一僵,猛地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給小徒兒開了一條大逆不道的大門。
只是仔細想了想,若是明之之有朝一日真的修為超過了師尊,利用威壓來壓製自己做一些違背本願的事時……
宮梧桐想了半天,
突然亢奮起來。
大逆不道啊這是。
這不就更好了嗎?
宮梧桐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看著明修詣的眼神全是憐愛和鼓勵:“之之,
快些修煉,若是有朝一日修為超過師尊,
我定重重有賞。”
明修詣把這個當成一種師尊的褒獎,
肅然點頭:“是,之之定會努力。”
明修詣說完這個自稱“之之”後,整個人一愣,
繼而羞憤欲死。
都怪師尊師兄師叔全都在叫他之之,現在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徹底接受了這個名字。
宮梧桐哈哈大笑,伸手撫了撫他的衣襟,眼尾勾著一抹魅魔從骨子裡就帶著的魅惑,將聲音壓低,又輕又柔:“師尊等著。”
明修詣被他媚得渾身一個哆嗦。
越既望的事終於告了一段落,聽說劍在塵無暇處鎮著,一直隱隱擔憂的睢相逢也終於放下心來。
宮梧桐心大的很,不管他之前看到那劍時如何失態絕望,一旦有了解決之法,他很快就恢復成了平日裡那浪蕩子的模樣。
他好了傷疤忘了疼,晚上一被三伏天的熱意逼得躺都躺不住,就拿著不堪入目的話本溜達到了明修詣的房間。
明修詣應該是出去練劍了,他即使不在,房間裡也全是一股冰雪的氣息,宮梧桐深吸一口氣嗅了嗅,心滿意足地爬上了徒兒的床上,將外袍脫掉,隻穿著一襲雪白僧袍,翹著腿看話本。
等到明修詣拎著劍回來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房間有人。
能不打招呼就進他內室的,除了宮梧桐,沒有其他人了。
明修詣輕輕歎了一口氣,將劍收起來,撩開簾子到了內室,果不其然看到宮梧桐正翹著光潔的腿在看話本。
“師尊。”
余光掃見明修詣回來,宮梧桐頭也不抬,一邊看一遍隨意道:“徒兒,好熱,給我點寒冰靈力。”
明修詣正在旁邊淨手,聞言淡淡道:“師尊莫要太貪涼。”
“沒事。”宮梧桐十分不在意,好像之前被凍個傻子樣的不是他一樣,語調很是漫不經心,“我要是再寒意入體了,你再幫我引出來不就成了嗎?”
明修詣浸在水盆裡的手倏地一頓,猛地回想起他當時是怎麽幫師尊引出靈力,嚇得靈力驟然失控,水盆中的水結成冰霜,結結實實將他的爪子給凍在了裡面。
宮梧桐聽到動靜,含糊道:“怎麽啦?”
明修詣狼狽地將手解救出來,垂著腦袋走上前,小聲道:“師尊,請恕我冒犯之罪。”
宮梧桐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句式,當即也不看話本裡,眼睛裡全是期待地看著明修詣。
上次幫他引出寒意靈力時,明修詣說的就是這句話,然後直接覆唇上來給了宮梧桐一個含著冰雪的吻。
宮梧桐期待,宮梧桐等待。
……然後明修詣就將床榻上的宮梧桐輕手輕腳地打橫抱起來,快步回到紅塵苑內室,放在了內室那張花裡胡哨全是話本的床上。
宮梧桐:“……”
宮梧桐回到了自己的床,面無表情地看著明修詣,冷冷道:“你什麽意思?”
明修詣還是那句話:“師尊不要貪涼,對身子不好。”
“呵。”宮梧桐毫不客氣,“身子來身子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給你生孩子,你照顧我養胎呢?”
明修詣:“……”
明修詣不知是被宮梧桐這話臊的還是噎得,滿臉通紅。
宮梧桐將床上的話本蹬下去,托著側臉冷淡看著明修詣,道:“那我熱,怎麽辦?”
明修詣嘗試著道:“您可以用靈力來消暑。”
宮梧桐理直氣壯:“可是我懶。”
明修詣面露難色,想了想:“要不我給您在房子周圍放點冰,這樣既不會寒意入體,也能給師尊消暑。”
宮梧桐直接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不用,你陪我睡覺就行了。”
明修詣:“……”
明修詣道:“可是我還要修煉……”
被宮梧桐折騰的,明修詣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冥想修煉了。
宮梧桐更加依依不饒了:“我是你師尊啊,自然要看著你修煉的,萬一你在修煉時突然走火入魔了可怎麽辦,你待在我身邊,若是有問題師尊能第一時間救你啊。”
明修詣實在是說不過他,隻好答應在宮梧桐內室的席居蒲團上坐著冥想修煉。
雖然他不特意釋放寒冰靈種的靈力,但是就他在那隨意一杵,整個房間就像是放置了一塊冰似的,莫名的涼快——雖然沒有到之前宮梧桐涼快的蓋被子的程度,但已經算是極其舒適了。
宮梧桐滿意了,還裝模作樣地指點了明修詣幾則心法,優哉遊哉地回到床上看話本去了。
明修詣見他終於不再鬧騰了,也輕輕松了一口氣,坐在蒲團上繼續將神識沉入內府,打坐冥想。
不知過了多久,明修詣將靈力運轉了幾個小周天,正將神識抽回來,後知後覺自己腿上似乎有個東西。
明修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緩緩睜開眼睛,果不其然瞧見宮梧桐正將腦袋枕在他腿上,懶洋洋地看話本。
明修詣:“……”
明修詣有氣無力道:“師尊。”
他總算知道宮梧桐為什麽說自己萬一修煉不好會入魔了,就宮梧桐這個隨時隨地都能將人當成枕頭來枕的行為,但凡換個心智不堅的人,早就被他嚇得靈力逆轉走火入魔了。
好在明修詣都已經習慣了——當年在千仞學府上課時,宮梧桐也經常把他腿當成枕頭枕著看話本。
宮梧桐還在看話本,心不在焉道:“嗯?修煉好了?你身上真涼,和你雙修肯定很舒服。”
明修詣:“……咳咳。”
明修詣乍一受到驚嚇,偏著頭把自己嗆得死去活來。
宮梧桐依然沉浸在話本裡,語調十分隨意:“你看這個話本裡的徒兒就是炎龍,那師尊每回都哭,霜下客說他是舒服哭的,但我總覺得他可能是怕熱。要我的話我早就把這玩意給當柴火燒了,還雙修?哪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明修詣嗆得滿臉通紅,幾乎是乞求地道:“師尊,您……別說了。”
宮梧桐“嘖”了一聲,翻了一頁繼續看:“你這膽子也太小了,怪不得林境總是說你膽小如鼠,我就是看話本有感,隨口說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明修詣不想說話。
宮梧桐的虎狼之詞他聽了這麽多年,還是不能完全適應。
明修詣不想和他討論什麽雙修的事,見宮梧桐津津有味說個不停,他實在是忍不了,小聲道:“師尊,雙修嗎……不不不是,睡覺嗎?”
他一時口誤,懊惱地恨不得拍自己的嘴。
宮梧桐含糊應了一聲,也沒在意:“等我看完這本。”
明修詣便乖乖地等。
宮梧桐心滿意足地將《火爆炎龍清冷俏師尊》看完了,合上了話本躺在明修詣腿上也不起來,讓徒兒就這個姿勢讓他睡覺。
明修詣沒辦法,隻好這樣哄他入睡。
兩刻鍾後,宮梧桐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差點撞到明修詣的腦袋。
他愕然道:“什麽,剛才你邀請我雙修?”
明修詣心道果然如此,宮梧桐一看話本就會反應極其遲鈍。
他滿臉痛苦道:“師尊,我是口誤。”
宮梧桐失望又嫌棄地看著他,大概是恨鐵不成鋼。
明修詣還沒收拾好心中的情愫,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師尊,猶豫半天,還是乾乾巴巴地提出來:“師尊,我……我想閉關。”
宮梧桐正在挑下本要看什麽,打算找個徒弟靈力是冰屬性的,但怎麽找都找不到。
那些話本裡的徒弟要麽是火龍要麽是半魔,一個個性子可陰鷙了,一點都不光風霽月。
宮梧桐嫌棄地翻了半天,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個問題。
那些陰鷙徒弟……不一直都是自己的心頭好嗎?
怎麽現在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嫌棄起了他們,開始去翻什麽霽月光風的徒弟看了?
這不正常啊。
就在這時,明修詣溫柔的聲音傳來,打斷宮梧桐的思緒。
他猛地抬頭,皺眉道:“怎麽又閉關,前幾年不是閉關過嗎?”
明修詣無奈道:“我修為馬上要到化神境了,想要提前閉關鞏固鞏固心境和修為,省得之後出什麽岔子。”
宮梧桐不想他閉關,但又不好阻止,隻好擰眉問:“打算閉關多久?”
“年初闡道會之前會出關。”
宮梧桐脫口而出:“這麽久?!”
其實根本不久,修道之人一閉關十幾年的都有,更何況只是短短半年。
宮梧桐再怎麽胡鬧也不會阻止明修詣鞏固心境,衝破元嬰大圓滿的壁壘並非議事,若是心境稍有不對,恐怕連化神境晉入不了,還得當場墮入魔道。
沒辦法,幾日後,宮梧桐好像老父親一般,揮淚看著徒兒去閉關,還用小手絹擦拭眼角的淚水。
越既望在一旁圍著師尊轉,見師尊竟然落淚了,連忙想方設法哄師尊開心:“師尊師尊,雖然你小徒兒去閉關了,但你大徒兒和二徒兒還在啊!您想要什麽,我們都能給你們做。我們兩個頂之之一個呢!”
睢相逢:“……”
他翻了個白眼,不明白兩個人頂明修詣一個人有什麽好炫耀自豪的。
宮梧桐見閉關的洞口已經關閉,一瞬間收回淚眼婆娑的神情,將小手絹一扔,懶洋洋地搖著扇子用眼尾睨他們:“就你們?給我凍個冰花?”
越既望一聽,趕忙用盡全身力氣,勉強將靈力的溫度抽光,勉強結出來一個歪歪扭扭的花來。
宮梧桐毫不客氣:“醜。”
說罷,一派矯情,搖曳生姿地走了。
越既望:“……”
睢相逢歎氣道:“都和你說了,我們都是後娘養的,只有人家之之才能博得師尊的全部寵愛。”
越既望痛苦不已:“憑什麽啊?就憑那張臉嗎?!”
睢相逢竟然點頭:“是啊。”
越既望更痛苦了。
***
沒有明之之的炎夏十分難熬,宮梧桐最後實在是熱得受不了,破例用靈力來消暑,有時煩了還會去塵無暇那兒納涼,順便看看那把不安分的魔劍。
魔劍在塵無暇處前幾個月還十分安穩,但不知怎麽,隨著時間的推移,它似乎越來越焦躁,有幾次甚至妄圖偷偷往外跑。
只是它哪裡逃得出塵無暇的禁錮,劍尊只是輕飄飄一眼,連靈力都未用上,那劍就摔在地上瑟瑟發抖了。
連跑了三四回都被塵無暇製住往死裡抽,那魔劍終於消停了。
宮梧桐心情更好了。
只是沒有明修詣在的九方宗簡直苦不堪言,宮梧桐每回到了那半月的選妃日,都得鬧得九方宗和千仞學府雞飛狗跳。
有些師兄弟都已經被折騰得哭著去明修詣閉關所在之處,祈求他能早日出來,解救他們出苦海。
就這樣雞飛狗跳了大半年,在凡間的小年那日,明修詣閉關之處終於有了動靜。
明修詣花了半年時間將修為和心境全然穩固,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觸碰到了修為的瓶頸壁壘,只差一步就能晉入化神境,同楚譽一戰。
修為和氣質的沉澱,讓明修詣身上之前還有些稚嫩的溫雅氣質變得仿佛醇香的美酒,一舉一動皆是令人沉醉的溫潤雅正。
明修詣打開洞府的門,緩緩順著長階往紅塵苑走。
小年這日,九方宗正在下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混合著清早的大霧,好似一卷水墨畫卷。
白雪皚皚中,孤身一人。
時辰還早,此時山階上連一個腳印都沒有,明修詣緩步拾級而上,腳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吱呀的悶響。
麻雀撲扇著翅膀落在樹枝上,因瞧見人影,猛地躍空而飛,因為爪子蹬著樹枝的動靜,枯枝上的積雪猛地落下,撲了明修詣半邊肩全是雪。
明修詣已經和雪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也不去拂肩上雪,眉目間的柔色好似能化盡滿山遍地的雪。
萬籟俱寂。
明修詣本以為一路上都不會瞧見什麽人,但在上了一半山階時,聽到不遠處的霧裡似乎有人聲,還夾雜著腳步踩在雪裡的吵鬧聲。
——也不知是什麽人,連踩雪都能踩出這麽大的動靜。
明修詣心中微微動了一下,隱約想起一個人來,只是細想又覺得不可能。
宮梧桐最討厭雪天,往年九方宗下雪,他若是要出門肯定會將那抹春意帶上,所過之處溫暖如春,不到半天就將整個九方宗的雪都化完了。
這麽一大清早的,周圍的雪也沒有絲毫要融化的跡象,應該是其他人。
明修詣想到這裡,腳步加快了,他有些迫切地想要回到紅塵苑,看一看宮梧桐到底在做什麽。
越往前走,那動靜就越大,甚至好像還是好幾個人的動靜。
明修詣正在疑惑著,突然感覺到腳下一陣地動,微微一抬頭就瞧見一個一人來高的雪球從石階上直接滾了下來。
明修詣:“……”
明修詣立刻閃身躲過。
很快,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到了骨子裡的聲音。
“放肆,我都逮到你了,你竟敢躲?!”
明修詣一愣。
是宮梧桐。
明修詣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有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一邊走一邊將神識鋪了出去,很快就察覺到這山上竟然有一群隱藏在暗處的人,像是在做什麽功課似的,全都用靈力隱藏著身形。
而在山階正上方,正是宮梧桐。
——沒有帶春意的宮梧桐。
明修詣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按捺住歡喜,飛快上前。
但是在他踏了幾層山階後,好像無意中闖入了什麽界限似的,而後無數大大小小的雪球從四面八方而來,劈頭蓋臉朝著明修詣砸了過來。
明修詣:“……”
明修詣利用寒冰靈了將雪球全都阻擋在外,這才後知後覺,這是九方宗的弟子們每日冬日必有的“功課”。
——雪仗。
只是每回因為宮梧桐總是很快將雪融化了,弟子們隻好委委屈屈地去千仞學府借地盤,這一回怎麽在九方宗就打起來了,而且宮梧桐竟然還在裡面跟著胡鬧?
明修詣思考了一下,唇角微微動了動。
他隱約覺得,八成是宮梧桐喊人來玩的。
就在明修詣思緒翻飛時,霸佔了整個山階佔據有利地形不肯讓人上來的宮梧桐已經興致勃勃地跑了過來。
明修詣一愣,按捺住內心的狂喜,朝他看去。
這是明修詣頭一回看到宮梧桐穿這麽厚,大概是沒有春意在身邊,宮梧桐一襲厚厚紫袍,袖口和衣擺全都滾著毛邊,只有腰身被腰封掐得細細的,肩上還披了紅色的披風——也是滾了毛邊的。
他全身上下都是毛茸茸的,肩上的雪白毛邊還在臉頰旁掃來掃去,襯著微紅的臉明豔又可愛。
明修詣看愣了一下。
宮梧桐眼尖地瞧見他,倏地一愣。
明修詣這才反應過來,看到宮梧桐的反應,他暗暗有些期待毛茸茸的師尊會不會直接撲過來,到時自己是推開他開始行禮好,還是直接接住好。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宮梧桐那迷茫的眼神倏地一變,凌厲又凶狠。
他凶巴巴地一抬手,周身無數雪旋轉著在他頭頂團成雪球。
那雪球越來越大,甚至得有兩人來高,懸在宮梧桐頭頂,不住掉著雪渣。
明修詣又愣住了,不明白宮梧桐為何如此。
下一瞬,宮梧桐怒氣衝衝地將雪球直接朝他砸來,罵他道:“混帳!竟敢偽裝成我愛徒的樣子!當誅!”
明修詣:“……”
結結實實的實心雪球當頭砸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衝鴨!
【只要我臉皮厚,五千五的字數也敢標注二更合一】
2("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