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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11. 天資愚鈍
明修詣握住自己的發,疑惑道:“師尊,這是什麽?”

 宮梧桐一看那兩縷髮夾雜的紅色發絲就知曉是誰的手筆了,他也不生氣,笑著並指為刀將明修詣的發切斷,道:“沒什麽,一點小術法而已,走吧,上課去。”

 明修詣還想再問,宮梧桐已經優哉遊哉踢開門進了學齋。

 玄齋中弟子們大部分都未及冠,全都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人,他們已經上了一節早課,正在三五成群聊天。

 宮梧桐踹門動靜有點大,整個學堂安靜一瞬,全都朝門口看來。

 “小聖尊選妃日”凶名遠播,宮梧桐一出現,眉心的魅魔紋比厲鬼還要厲害,一瞬間就讓整個學齋的人不自覺地倒吸一口涼氣。

 嘶嘶嘶。

 嘶成一片。

 宮梧桐環顧四周,滿意地搖了搖扇子:“很好,這裡比黃齋寬敞許多,我往後就在這裡了。”

 所有弟子:“……”

 有弟子都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強撐著偷偷摸摸從後門往外爬,只是手指還沒碰到門口,宮梧桐一揮衣袖,將整個學齋的門和窗全都凌空關上。

 無人能逃走。

 所有人:“……”

 宮梧桐指使著扛著他玉案的弟子:“把我桌案放在最後一排,嗯對,最適合偷懶的地方。”

 藍衣弟子忙不迭地將桌案放在了最後一排的空位上,玉案落地發出砰的悶響,讓所有弟子像是被一記重錘砸在心尖。

 “對了。”宮梧桐趾高氣昂地指著身後三個徒弟,“這是我新收的徒弟,越既望、睢相逢、明修詣,往後就是你們的小師弟了。”

 弟子們如喪考妣,卻強顏歡笑地道賀:“小聖尊之徒各個都是人中龍鳳,恭喜恭喜。”

 “嗯。”宮梧桐面不改色收了稱讚,環顧一圈,每個被他看到的人,唯恐被選中做“愛妃”,頭恨不得埋到胸裡去。

 造完了勢,確定沒人敢欺負他三個徒兒,宮梧桐這才溜達著走到玉案旁,盤膝坐了下來。

 藍衣弟子是玄齋的齋長,他擦了擦額間冷汗,熱情地給明修詣三人安排好了座位。

 因為宮梧桐的到來,所有人大氣不敢出,整個學齋完全沒了方才的熱鬧。

 玄齋弟子眾多,還特意分了四齋,這是第三齋,偌大學堂滿滿當當坐了數十人。

 因沒有三個連一起的座位,明修詣便被單獨分到了最後面,一旁剛好是宮梧桐。

 宮梧桐坐下後已經將靴子脫了,姿態狂放不羈坐在玉案旁,肩上外袍已經松松垮垮掛在手肘處,露出裡面的雪白僧袍。

 大概是避免再被施了「結發」,他罕見地將長發挽到頭頂,用一支玉筆束成一個團子,因那長相本就昳麗,哪怕是這麽落拓不羈的姿勢和打扮,也依然讓人不自覺將視線往他身上飄。

 明修詣被分了書和下節課要學的玉簡,他隨手翻了翻,發現那書上的內容在十歲時已經學透了,只是那玉簡上的心法是第一次見,應當是九方宗獨有的。

 他認真看著那玉簡,無意中余光瞥到旁邊的宮梧桐。

 宮梧桐在黃齋和十歲以下的熊孩子玩了兩年,玉案下的窄屜一拉出來全都是一堆精致玩具,他隨手撥弄了個竹球,唇角輕輕彎了彎。

 明修詣愣了一下,心中莫名感慨。

 這小聖尊不愧是自幼被寵著長大的,這麽大了還和孩子一樣喜歡玩這種小玩意兒。

 赤子心性。

 明修詣還沒感慨完,就眼睜睜看著宮梧桐保持著“赤子心性”的笑容,將窄屜裡的所有玩具全都一股腦倒進了儲物環裡,而後面不改色地從袖子裡掏出來十幾本書。

 明修詣無意中瞥了一眼,臉色微微一僵。

 ——那赫然是一堆的話本和春宮圖冊。

 宮梧桐在黃齋上課,當著孩子的面自然不會去看春宮圖,這次到了玄齋,可算是解了禁。

 將書一一擺好後,察覺到明修詣在看他,宮梧桐還以為他對這些也有興趣,認真道:“不行哦,你還小,不能看。”

 明修詣:“……”

 先不說明修詣已經不小了——若是在凡世,他這樣的年齡都能娶妻生子了——就隻說和師尊一起上學堂、且為人師表的師尊還在桌子上擺了一排春宮圖這種荒誕之事,明修詣怎麽想怎麽覺得自己真的是在做一場荒唐大夢。

 明修詣一言難盡地看著宮梧桐,默不作聲往旁邊挪了挪。

 只是才剛一動,頭髮再次被牽扯起來。

 ——不知何時,宮梧桐挽好的頭髮又垂下來一綹,和明修詣的發緊緊纏在一起。

 宮梧桐已經趴在桌上認真看話本了,他性子隨意妄為慣了,哪怕所有人都在注視他,也不會讓他有半分不自在。

 明修詣見他沒動靜,想到他說這只是小術法,索性也沒在意,悶頭去研究玉簡了。

 半刻鍾後,外面重鍾聲響起,授課長老慢悠悠走進來。

 眾弟子起身行禮:“見過長老。”

 宮梧桐認真看話本,動也不動,漫不經心拖長了音跟著喊:“見過長老。”

 灰袍長老讓眾人坐下,眯著眼睛掃了一圈,視線落在捧著書看的宮梧桐和三個生面孔上,眸子輕輕動了動。

 他也沒多說,拿出玉簡開始授課。

 明修詣自小便被明寂首尊寄予厚望,循規蹈矩,無論做何事都極其用功,此番經歷了一番大磨難,心智更是堅毅成熟。

 這是他來九方宗後第一節課,雖然心法課十分枯燥乏味,長老那慢吞吞講解的嗓音令人昏昏欲睡,明修詣依然聽得極其認真。

 心無旁騖上了半堂課,明修詣正在將一句不懂的心法記在旁邊的紙上,突然感覺一股曇花香朝他挨了過來。

 明修詣心中一咯噔,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宮梧桐就迷迷瞪瞪地捧著書,賴嘰嘰地往明修詣身上倒了過來。

 宮梧桐看了半節課的話本,姿勢都沒變過,此番終於動了,卻是要將小徒兒當靠枕。

 明修詣迅速往後一撤,宮梧桐直接靠了個空。

 還沒等明修詣松一口氣,卻見撲空的宮梧桐像是早有準備,身形頓都沒頓,直接歪著身子,將腦袋枕在了明修詣跪坐著的大腿上。

 明修詣:“……”

 明修詣唇角抽動,小聲道:“師尊?”

 學堂地上鋪滿席墊,在上面打滾都沒問題,宮梧桐的腰卡在蒲團上有些不舒服,他翻了個身,後腦枕在明修詣腿上,仰躺著舉著書看。

 聽到明修詣喊他,宮梧桐根本不懂得這是在課上需要壓低聲音,直接哼唧道:“做什麽?認真聽課,別和師尊說小話。”

 明修詣:“……”

 明修詣被他倒打一耙差點噎得一口氣上不來,而且因為宮梧桐的聲音有些大,長老已經停下講解看向明修詣,眸中全是對他課上說小話的不滿。

 其他弟子也一起看來,眸裡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

 明修詣渾身僵硬,強顏歡笑:“對不住。”

 長老這才繼續授課。

 宮梧桐存在感極強,更何況他靠明修詣極近,身上那股曇花香交織著淡淡的藥香時刻縈繞在鼻息間,讓明修詣耗費了好大定力才勉強重新聽課。

 宮梧桐看話本很慢,細細品鑒書中的每個細節,有時候瞧見了有趣的,笑得整個身子都在抖,牽連明修詣腿微微發麻——但凡換個自製力弱一些的,都得直接把打擾人上課的宮梧桐一腳蹬出去。

 痛不欲生的一節課終於上完,明修詣一聽到重鍾聲,眼眶都微酸。

 “師尊,師尊……”明修詣小聲喚宮梧桐,“下堂了。”

 宮梧桐“哦”了一聲,懶洋洋翻了一頁:“下節課是什麽?學劍?”

 明修詣:“是。”

 宮梧桐:“你可有劍?”

 明修詣輕聲道:“我的劍已丟在明峽島寒潭下。”

 宮梧桐終於舍得將話本一合,懶散地從明修詣腿上起來,瞧見那緊纏在一起的發梢,面不改色再次並指將明修詣那截發梢給斬斷了。

 一下堂,學齋弟子一溜煙全都跑去演武場了,根本不敢和小聖尊共處一室太久。

 宮梧桐挑挑揀揀又選了本書塞到袖子裡,起身打算跟去演武場玩。

 走了兩步,後面卻沒傳來聲音。

 宮梧桐疑惑回頭,就見明修詣半跪在地上,手扶著桌案,臉上有些不自然。

 宮梧桐疑惑道:“腿麻了?”

 明修詣臉唰的紅了,紅完後他又後知後覺。

 不對,是宮梧桐將他腿枕麻的,要臉紅不該是他臉紅嗎?

 宮梧桐臉皮比豬皮還厚,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害臊,他朝明修詣抬起手:“師尊扶你?”

 剛才還爬不起來的明修詣垂死病中驚坐起,騰地蹦起來:“我自己能走,不勞煩師尊了。”

 宮梧桐:“……”

 宮梧桐幽幽看他發著抖的小腿,也沒拆穿他的打腫臉充胖子,套上靴子溜達著去演武場了。

 劍道課是一個氣質溫和的九方宗長老授課,宮梧桐和明修詣過去的時候,那長老正在溫和地將兵器架上的木劍遞給越既望。

 越既望被當殉劍之人太久,一見劍就眉頭緊皺,往後退了半步:“我不練劍。”

 長老和氣道:“你體質特殊,最適合練劍。你若現在不學,往後出去斬妖除魔,拿什麽做法器啊?”

 越既望正色道:“扇子!”

 “……”長老,“什麽?”

 越既望一臉理所當然:“我師尊不是也能將扇子當做法器使嗎,我自然也可效仿師尊!”

 長老:“……”

 長老滿臉複雜,臉上寫滿了“這孩子也許是個傻的”。

 玄齋弟子已經換好了勁裝,正排成幾列互相看對方的法器。

 長老看了看慢悠悠走過來的宮梧桐,歎息道:“梧桐,過來。”

 宮梧桐正在找能坐的地方打算再看一節課話本,乍一被點名,疑惑道:“啊?我?”

 長老滿臉慈愛:“對。”

 “幹嘛呀?”宮梧桐不樂意地走過去。

 長老將木劍遞給他:“你劍術師承劍尊,必定不凡。今日三齋弟子全都在,你隨便出一劍,讓他們見見世面吧。”

 宮梧桐喜歡出風頭,聞言高高興興將書往後一扔,握住了木劍劍柄。

 明修詣剛好在他身後,瞧見書往自己臉上飛,連忙伸手一把接住。

 宮梧桐挽了個劍花,又覺得長袍袖子太影響動作,又將身上紫色外袍脫掉,看也不看地又往後一扔。

 明修詣認命似的在後面接。

 宮梧桐一身白衣僧袍,手握著那孩子玩耍似的木劍,認真道:“我天資愚鈍,一劍恐怕沒什麽威力。”

 長老眯著眼睛笑,不置一詞。

 宮梧桐莫名的不喜歡玄齋,這麽些年都在天地黃三齋輾轉,玄齋這麽多弟子還從來沒見過他出劍。

 只是仔細想一想宮梧桐那紈絝愛玩的性子,也能知曉他練劍必定極不刻苦,哪怕被靈丹堆成個化神期,比繡花枕頭差不了多少。

 繡花枕頭小聖尊站在演武場最中央,手腕握住木劍柄,像是玩鬧似的輕輕一甩——那劍大概不太趁手,差點從他掌心脫手。

 有弟子在下面小聲偷笑。

 宮梧桐的視線心不在焉地看向不遠處的桃林,五指猛地合攏用力握住劍柄。

 化神期的靈力驟然拔地而起,在席卷到木劍的那一刹那便將那桃木做成的劍整個粉碎,甚至連齏粉都未留半粒。

 木劍消散,劍意卻已成。

 宮梧桐眼睛眨也不眨地抬手揮出一劍,劍意泛著徹骨的森寒,竟然直直劃破虛空,裹挾著半圈波紋似的漣漪,轟然朝著前方滾滾壓去。

 眾人一呆,只見到一道煞白劍光閃起,帶著冰冷的寒意,一陣地動山搖後,便是震天巨響從遠處傳來。

 漫山桃林被震得桃花瓣卷著飛起,劍意將地面割出三寸長的深溝,卻未傷到一片桃花。

 劍意最後終於抵到玄齋入口的巨石上,一聲炸裂破碎的聲響,竟然將那隱含著宮確聖尊劍意的巨石直直轟成齏粉,簌簌散落在地。

 灰塵四起,久久不能平息。

 宮梧桐迎風而立,玉筆從發間垂落,長發凌亂飛舞,那細長的五指隨意一動,劍意散去,化為螢光從指縫中墜落。

 抱著宮梧桐衣衫的明修詣呆怔看著漫不經心攏亂發的宮梧桐,不知為何心尖突然重重一跳。

 在場所有弟子也都呆呆看著那三寸的深溝和已成為一堆灰塵的巨石,第一反應並非震驚,而是實實在在的迷茫。

 這是……天、天資愚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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