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她並不覺得意外。任逸飛這種陌生人一樣客氣疏遠的表現,其實是正常的,也是對方熟悉的。
甚至她眼中的愛慕沒有減少半分。
行了,不是第二個青鴻,至少不是瘋批。
有了這樣一個基礎判斷,任逸飛就知道怎麽往下走了。
作為被單戀的角色,他其實佔據了一點心理優勢,可以順勢套出一些信息。
“是你邀請我來?”任逸飛問。
美婦人下意識輕微搖頭,但是嘴裡卻說:“是我。”
接著她又補充:“只是沒料到師兄真的會來。”
“為什麽事?”他再問。
美婦人避開他的視線,又轉回來,直直盯著他:“賞花,春日宴,當然是賞花。”
她伸手扶了一下頭上的簪子,六瓣卷曲的花朵,像個小燈籠,花瓣通透如水晶:“師兄和青鴻之間有些誤會,我希望你們能解開心結。他若是有做錯的,也希望師兄及時糾正,以免大錯特錯。”
看著她頭上那朵和花園裡得到的燈花一模一樣的簪子,任逸飛的手指一下收緊,眼睛看著眼前美婦人。
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任逸飛眨了一下眼睛,將對方頭上的花簪記下,又去分析今日她的言行。
和昨晚不一樣,昨日她的表現是希望他走,甚至密語傳音說他不該來,今日卻變了。
是不是,昨晚有誰警告過她,讓她改變了自己的決定?
是師弟青鴻?
據他所知,這個副本,搖頭同樣表示否定。
但是眼前這個美婦人,一邊搖頭,一邊說是,言行不一,是在說謊。之後的眼睛盯著他,像是刻意強調自己話語的真實性,也說明話語中有隱瞞或者誤導。
兩次的謊言和誤導,都是為了讓他安心,然後留下來。
但另一邊卻刻意素著頭面,突出頭上花簪,甚至故意扶了一下,像是提示什麽。
實在矛盾。
任逸飛還要再試探,一串腳步聲響起。
卻見宴會主人帶著幾個侍從,穿過垂花門走過來,一副才發現他的模樣,特別驚喜:“師兄在這兒啊。啊,夫人也在?”
之前和任逸飛說話的美婦人笑了一聲,笑意不達眼底:“我來,是與師兄說說話敘敘舊,‘夫君’急什麽?怕我說了你的壞話?”
“夫人誤會了。”青鴻同樣笑得很虛假。
“放心,我們和師兄一起修行那麽多年,難道師兄不知道你的為人秉性?”
說完轉頭,美婦人並不看自己丈夫,也不理他。一看就知道夫妻兩個感情不好,相敬如‘冰’。
任逸飛的視線對上青鴻的視線,兩人一個笑容滿面一個寡淡清冷,然而一個對視卻是暗藏殺機。
不是師兄。青鴻十分失望,不過他也是個演技派,一點沒露出痕跡,也沒有昨日要掐死他的猙獰:“見過師兄,昨日睡得可好?”
他不說‘睡’字還好,一說‘睡’字,任逸飛一百個不滿意。因此他也不應青鴻的‘師兄’兩字,冷淡道:“當不起。”
青鴻依舊笑著,他伸手拍了兩下,身後的侍從就舉著一個托盤走出來。
棕黑色的托盤,中間不知道放了一個什麽,上面罩著一塊紅布,堆成小山一樣的形狀。
一陣風吹來,吹開了托盤上的紅布,一個帶著黑色小帽的頭顱放在上面,已經死透了,臉色青灰。
是小老頭。
“嘖,這是什麽惡心人的東西,也給師兄看?”美婦人一甩袖子,紅布自動蓋回去。
她又道:“我與師兄難得見一次,‘夫君’若是方便,可否暫且回避?”
青鴻轉頭,夫妻兩個對視,卻是刀槍棍棒,電閃雷鳴。
“我與師兄,亦有話要說。”青鴻道。
“做錯了事,冒犯了師兄,該有這等下場。我已警告過手下的人,讓他們都警醒些,一定讓師兄玩得痛快。”
“你殺自己的人,與我何乾?”任逸飛看都不看頭顱一眼。
警告我?
“是是是,是我多心了。昨兒師兄拆了我好些房舍,我還以為師兄不高興了。”
青鴻一揮手,侍從帶著托盤退下。他就帶著那種誠懇的笑臉靠過來:“師兄若是對此地好奇,不如我親自來為師兄做介紹?”
美婦人一皺眉,剛要有動作,青鴻上前一步擋住身後她的身影。
他們靠得很近,青鴻伸手給任逸飛整理衣領,低聲說:“師兄從不帶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小妖,肆意破壞。”
任逸飛知道,這是在指責他敗壞了他師兄的形象。
事實上他才是那個敗壞他師兄形象的人,鶴君這樣的人不應該陷入桃色小道消息中。
簡歷上不過千字的經歷,不是在求道,就是在求道路上,生性好潔,不喜爭鬥,卻有些真性情……
毫無疑問,鶴君的志向一直不在感情上。就算有感情,也只是最純粹的師兄弟的情誼,不會有更多。
他與青鴻的關系,原本應該十分親近,至少醉酒之前還是很信任,否則怎麽會在這人面前大醉?但是那次之後就不歡而散,原主閉關百年,剛剛出來。
對青鴻而言,百年的時間是親身經歷的漫長歲月。對原主而言,百年的時間卻是昨日。
那麽,他對師弟的情感呢?會這麽快消磨殆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