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校園裡,由學生使用語言、肢體、網絡、器械等等工具,對另一個人的生理、心理、名譽、權利造成侵害的,我們不叫它‘惡作劇’,而叫它‘校園暴力’。”
老警員像是教導不知事的孩子,每一個字都那麽清晰,但王老師咬著嘴唇,雙手握緊了。
他仿佛是在說:學生年紀小不懂法,任意妄為,怎麽老師也不懂法?
王老師噙著眼淚搖搖頭:“我一直很後悔自己的不作為。如果我當時就製止了,怎麽會發展成現在的樣子?”
她哭得難過,老警員卻因為她這句話眯起眼:“發展成現在這樣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好像很確定,這個學生的死,和之前跳樓的學生有關。”
王老師吃了一驚,她沒想到這個老警員這樣敏銳。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懷疑對象。”老警員肯定地說。
王老師用沉默代替回答。
“你不說,以為自己是為那個人好嗎?只要是犯了罪,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現在是死了一個人,可是你敢說,之後不會再出現新的受害者?”
老警員的話說得王老師冷汗涔涔。
“如果未來還要死人,那你就是包庇犯罪、助紂為虐。”
包庇犯罪?助紂為虐?王老師的心理防線裂開一條縫。
老警員的目光銳利得如同老鷹,又像是一把刀插在王老師心口上:“或許曾經他是受害者,可是現在,他已經成了加害者,不加控制的仇恨像秋日山火,只會越燒越烈,害人害己。”
這樣的壓力她承受不住,最後還是說了:“可能有一個人……”
那之後,他們就喊了‘夏川’,也就是王老師口中受害者的哥哥,今年才轉學過來,目前最有嫌疑的人。
“你們好。”任逸飛坐下,雙手放在椅子上,有些緊張,額角冒出細汗,但是表情還是很鎮定。
“你叫夏川?聽說你是高三才轉過來的,為什麽突然轉學?這種關鍵時刻,跟著原來的老師按部就班地學習,對你更加有利。”
任逸飛伸手抬一下眼鏡:“我之前所在城市的競爭比較激烈,這邊是小縣城,相對來說,會讓人感覺輕松一點。”
“聽起來很合理。”老警員點點頭,手裡拿起一個一次性紙杯喝水。
紙杯拿起的聲音,喝水的聲音,紙杯放下的聲音……這些細微聲音在這個安靜的房間裡極為清晰。
伴隨著這個聲音的,還有被人盯著的壓迫感。
而任逸飛微微低著頭,他一動不動,只有額角的細汗能反應出他此刻真實心情。
“能說說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麽,以及和死者的接觸情況嗎?”小警員拿起本子,準備記錄,而老警員顯然更加先進,他用了錄音筆。
“可以的。”任逸飛點點頭。
他先是深呼吸,然後才開始回憶今天做了什麽。
任逸飛的敘述不是很流暢,很多時候他需要停下來想一下,才能想起細節。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導致有時候注意不到一些細節。
“停一下,”老警員打斷他的話,“之前你去了哪兒?”
被打斷了,敘事的節奏又亂了,任逸飛隻好又說了一遍之前去的地方。
這一次他的敘述和前一次的用詞上有些差別,並且講到的細節也不太一樣,不過他講的確實是同一件事。
警察審訊的時候,很喜歡這樣突然打斷嫌疑人的敘述,然後讓對方再說一次。這個時候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個人是真的在回憶,還是在背台詞。
任逸飛雖然是個背台詞的演員,不過他不會在這種小細節上摔跤。而且,他也沒有說謊,最多就是藝術性地修飾和刪減了一下,問心無愧。
另外,他也沒有真的傻傻地把自己一天的行程一五一十說出來。按著人類的記憶,通常不會真的記得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敘述的時候,多少會有些遺漏。
如果真的能複述今天做過的所有事,那只能說明,一,他是過目不忘的天才,照相機記憶,二,他刻意記下了這些。
就這樣,藝術性減去了‘順手機’、‘開手機’、‘丟手機和煙’這幾個微不足道的小事後,任逸飛斷斷續續地把自己一天的行程說完了。
當然,和池波的接觸也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明面上任逸飛和池波沒有什麽交集更沒有什麽矛盾,倒是劉金傑若是死了,他可能成為一號嫌疑人。
“關於這張遇害者的照片。”小警員照例祭出池波的死狀照片。
任逸飛反射性後退一步,差點連人帶著椅子翻倒在地。“抱歉。”他感覺自己反應有點兒過激,乾笑一聲坐回去,但是視線還是避開那張恐怖的照片。
對於同類慘死的屍體照片,多數人都是這個反應,排斥、恐懼。
小警員一臉抱歉地收起手機:“關於死者,你上一次見到他是什麽狀態?”
“就是……”任逸飛想起池波臨死前的嘔吐物,他臉色發青地乾嘔一聲,“就是不久前,他吐了很多東西。沒多久醫生來了,說人已經……”
“你覺得他是因為什麽死的?”
“我不知道,或許是疾病,或許是謀殺。”任逸飛搖搖頭,驅散腦子裡那個恐怖畫面。
“為什麽會懷疑是謀殺?”小警員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