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敵國皇帝後我懷崽了");
謝才卿為大寧的君臣關系感到震驚,
這要是換了他皇兄,聽見這麽一句,能氣得七竅生煙,
把人屁股都打爛。
“隔牆有耳,老師慎言。”謝才卿輕聲說。
“怕什麽!”劉韞不以為然,“陛下聽見了,也就抹把臉,指著老夫笑罵一頓,最多打老夫一頓屁股,老夫怕他?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混麽,還不讓人說?他樂著呢!”
謝才卿微微茫然。
劉韞被打岔後晾在一邊的火又噴了出來:“啊啊啊啊啊他又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行我得逮他去!讓他改日聽!你自己想幹嘛幹嘛!”
謝才卿望著拎著寬大官服下擺、在長廊上狂奔的七十歲老翁,
烏黑的眼睛裡茫然迷惑更甚。
……
晚間,
謝遮府上。
謝遮正閉眼聽著琴師彈曲兒,
門房輕手輕腳走了進來。
謝遮在皇帝身邊呆久了,耳聰目明,饒是如此依舊聽見了腳步聲,
睜開眼道:“有什麽事嗎?”
“謝才卿登門拜訪,說是來取琴。”
謝遮這才想起謝才卿那把琴。他替他修好後,
本想叫下人拿給他,謝才卿那個時候還沒府邸,
他就先撂一邊了,
準備等他落成府邸再還給他,竟忘了。
“大人可要見?”門房想著自家老爺閉門謝客的慣例,貼心道,
“若是不見,小的叫人直接把琴抱給他,打發他走便是。”
謝遮想著陛下和謝才卿之間的微妙,
忍著笑,心裡也起了點正視。
趁陛下沒把謝才卿拋諸腦後有了新寵前,謝才卿要是開竅了,飛黃騰達甚至位列他之上,都是早晚的事。
就是不開竅,以他現在在朝堂的好人緣、在鄉野的好名聲,只要不出大紕漏,他的升官之路定然無比順遂。
撇開這些不談,人也是個有趣的人。
“叫他進來。”
門房立在原地不動。
謝遮瞥向他,疑惑道:“怎麽了?”
門房遲疑道:“大人,謝才卿帶了禮,超大的禮,外頭好些人瞧著呢。”
謝遮愣了片刻,隨即大笑:“叫他進來!”
……
謝遮府外,百姓又一次圍觀,只是這次少了譏笑,多了幾分好奇探究。
江懷楚身後,如矢擔憂道:“他會見您嗎?”
上次可以說是過關斬將,跨過重重阻礙最後才見到謝遮,這回怕是也沒那麽容易。
江懷楚笑說:“會。”
如矢低聲道:“……可是我們這次帶了禮。”
如矢瞥了眼手中拎著的再明顯不過的東西。
謝遮不收禮,小王爺真要送,準備份不引人注目的便是,可他偏偏選了超大的一件。
是個人都能瞧見。
謝遮要是讓謝才卿進去,怕是不出幾個時辰,大半個京城都要知道閉門謝客的指揮使不僅又讓謝才卿進去了,還收了謝才卿的禮。
像是瞧出他的遲疑,江懷楚輕聲道:“萬事開頭難,有一必有二。上次不帶禮,是為了讓他卸下防備,減了無形壓力,好讓我進去,這次帶,是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重視,是敬他的身份,全他上次的面子,不一樣的。”
如矢似懂非懂,他一向遲鈍,不通人情世故,仍是有些疑慮:“可他不收禮。”
江懷楚搖搖頭:“不一樣,這次該收,還必須收。“
如矢好容易撥開了一點雲霧,瞬間又迷糊了。
江懷楚低聲道:“要不然不是是個人像我上次那樣胡攪蠻纏,指揮使都得見麽?不見,百姓就會說,明明謝才卿上次那樣都見了,怎麽輪到他指揮使就不見了?明明上次謝才卿空著手來找指揮使幫忙,指揮使都答應了,那之後空著手求上門請他幫忙,他幫不幫?”
如矢想了想,道:“……為名聲計,該幫。”
他有些明白了,沉聲道:“百姓會覺得指揮使幫忙才是應該的了,不幫反倒有損名聲,有你這個先例在,他之後也不好拒絕了。”
江懷楚點點頭:“所以我要送大禮,送厚禮,還要光明正大的送,絕了那些不勞而獲之人的心思,給他減去麻煩。”
如矢心下微微敬佩。如果江懷楚不是南鄀國的小王爺,和他做朋友,應當是人生一大幸事。
……
百姓議論紛紛。
“他帶了禮,應該不會見吧?”
“我是指揮使,不帶禮也見啊,這有些畫蛇添足了,反倒不好說。”
“還別說,狀元郎生得可真俊啊。”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一般不都是狀元及第,然後迎娶高門貴妻麽?狀元郎是不是也該那什麽——”
“還小呢!”
謝遮府邸的朱漆大門,又一次為同一個人敞開。
百姓瞪大了眼睛。
周遭一時鴉雀無聲。
……
謝才卿被人領到了謝遮跟前,坐下後閑聊寒暄。
謝遮對他的態度也親切熱絡了起來,絲毫沒有上次故意端出來的官威,倒像是把他當合得來的朋友了。
打了半天太極,謝遮瞥了對面人一眼,笑說:“才卿今日來找我,可不是來陪我喝茶的吧?”
謝才卿很低很低地“嗯”了一聲:“……確實有所求。”
“嗯?”
謝才卿說:“……陛下幾次三番救我,祁王的事,若不是陛下,才卿這輩子都沒和指揮使在這兒喝茶的機會了。”
謝遮撇浮沫的動作一頓,憋著笑,感歎道:“是啊,陛下仁慈寬厚,也是你運氣好,所以所為何事?”
謝才卿咬咬牙:“我想向指揮使打聽打聽陛下喜好。”
謝遮愣了下,笑要憋不住了,若無其事地放下茶盞:“你要這個幹什麽?”
對面人一時不吭聲了。
他左眼下方一指寬的地方有一點小小的痣,綴在白皙的臉上、朦朧的眼邊,別有韻味,特別是低頭不說話的時候,有種別樣的楚楚,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不答應他所求,他下一秒就要蹙眉。
實在招人疼惜。
謝遮忽然懂皇帝的樂趣在哪兒了。
是好玩兒啊,生得多好,整張臉白壁無暇,就這麽一顆位置獨特的小痣,也真會長。
“狀元郎?”謝遮故作疑惑道。
謝才卿這才道:“……才卿感激陛下大恩,無以為報,心下實在不安,夜不能寐,所以才想探聽陛下喜好,看看能不能為他做一點什麽,還望指揮使成全。”
謝遮心說你乖乖躺上他的床榻就是最好的報答了,陛下保證心裡樂開了花,還覺得自己這恩不夠大。
謝遮瞥了眼他:“英雄救美——不都是以身相許報答的麽?”
謝才卿驚得茶盞裡的茶都晃了幾滴到白皙的手指上,臉色緋紅一片:“……指揮使休要取笑才卿了!”
“哪裡取笑了?”謝遮依然不依不饒,眼帶深意。
謝才卿說:“陛下人中龍鳳,哪裡是才卿配得上的,況且陛下和才卿皆是男子——”
“祁王不也是男子?”
謝才卿蹙眉:“祁王齷齪,陛下君子,豈能相提並論?”
謝遮:“……”
如果不是謝才卿在這兒,謝遮要笑得肚子疼了。
“是,陛下君子,”謝遮繃死嘴角,“我也只是同你開開玩笑,莫要當真。”
謝才卿這才松了口氣,臉上的紅卻下不來了。
謝遮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那你若是女子,你願不願意進后宮,為他生兒育——”
“指揮使!”
這聲實在有點難以言說的親近,謝遮心頭一漾,大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謝才卿局促地喝了口茶掩飾。
謝遮也是沒想到,他原以為謝才卿是個通人情、善鑽營的,結果聰明是真的,乾淨也是真的。
這樣的後輩,哪個在官海沉浮、看盡醃臢算計的朝臣不喜歡?
謝遮故意道:“那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之前這麽多人來問我,我可一個都沒說,這可是陛下的喜好,萬一被旁人知曉我泄露給你了,陛下怒起來,我也是要擔責的。”
下人正巧抱著謝才卿的琴過來,謝才卿瞥了眼一側的琴師,說:“指揮使之前在聽曲兒?”
“嗯?”謝遮煞有其事地點了下頭。
謝才卿眉眼一彎:“指揮使告訴我,我給您彈曲聽,好不好?”
“你會彈琴?”問出口,謝遮才發覺這個問題有多傻。
不會彈琴,謝才卿找他來修琴做什麽?
只是他居然又會下棋,又會彈琴。
“會的。行不行?”
對上他含笑又清澈的眼睛,謝遮咳了一聲,好容易抵擋住了,沒上當,故意端著道:“你先彈,彈好了,我再考慮。”
……
抱著琴從謝遮府上出來,如矢俯身拉了一把,將小王爺輕拉上馬車。
如矢說:“他告訴你了?”
江懷楚一層一層理清衣袍下擺,捋平身後,才坐下,搖搖頭:“沒有。”
如矢道:“這都不告訴你?”
江懷楚慢條斯理說:“他說他要再考慮考慮,讓我回去等他消息。”
如矢皺眉:“何必這麽麻煩,蕭昀的喜好,我那裡都有,不比指揮使知道的清楚準確多了?我連他用膳哪道菜夾幾筷子都知道。”
江懷楚:“……”
在如矢看來,這一行甚至可以說是多此一舉,兜了一個大圈兒,最後還可能一無所獲。
江懷楚一笑:“我又不是來問指揮使。”
如矢茫然,還掀開簾特地看了看眼前府邸上的匾額。
是謝府沒錯。
“我是來問蕭昀的啊。”江懷楚悠悠道,“他想告訴我自己什麽喜好,那我就按照他告訴我的來咯。”
如矢震驚低頭:“……屬下愚鈍。”
……
皇宮裡,謝遮伏在案前,執著毛筆,看向蕭昀。
蕭昀懶洋洋地坐著,一邊用太監的拂塵尾巴逗著鳥,一邊說:“你就寫……”
他沉吟片刻:“朕喜歡吃燒鹿筋、黃燜魚翅、佛跳牆、爆炒禾花雀舌……”
他一時想不起來,不耐煩道:“還有什麽珍貴的亂七八糟你都給朕寫上。”
“……是。”謝遮筆尖直抖,表情一言難盡,嘴角微微抽搐地寫著。
蕭昀用拂塵尾巴戳亂鳥毛,問:“他會下棋和彈琴對吧?”
謝遮:“……是。”
“那你就寫,朕喜歡聽唱曲兒,喜歡看跳舞。”
作者有話要說: 你完了。
2("套路敵國皇帝後我懷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