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之前就注意到這個闖入府邸的小老鼠了,不過他並未在意,小小一個入境期,翻不起大風浪。可現在不一樣,他受創嚴重,方遠在他眼裡就是大補之物,若能吞了他再逃跑,到時找個山洞修養,未嘗不能東山再起。
所有心念只在一瞬之間,鬼王趁眼前少年沒收住劍勢,一伸手就想抓碎他的天靈蓋——
但方遠斜身一轉,劍尖壓地,堪堪躲過了。
一擊不成,鬼王收斂氣息,轉了轉眼珠,怪笑道:“你又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識相點趕緊滾,本座還能饒你一條命!”
方遠一言不發,握緊了劍,慢慢走位,全神貫注尋找他的弱點。
他會信這種鬼話才怪,估計在他退縮的一刹那,鬼王就會拍碎他的後背,而且他還要救小師妹。但這厲鬼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全身上下就剩個骨架子了,薄薄的貼著一層腐肉,行動還這樣敏捷。
更別提他還有入師巔峰的修為。
方遠穩住心神,大聲壯膽:“妖怪受死!”
鬼王桀桀尖笑,笑聲震動四面牆壁,聒噪得刺耳,而他則自己化作一道殘影,直直朝方遠殺來——在他這樣從鬼蜮廝殺出來的厲鬼眼裡,方遠無異於娃娃舞大劍,處處都是破綻。果然,這小子才開始就招架得很困難,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奪劍穿胸一般。
但也只是幾乎。
方遠全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十天前和蕭情的殊死搏鬥的時候,但這次他明顯比上次有進步。或許是閉關當樹時極致的靜,他對動態的感知越加靈敏,甚至能察覺到靈氣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在此時救了他無數次。於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鬼王眼睜睜的看著方遠恰到好處的躲開他的殺招,滑溜的像個泥鰍,哪怕傷不到自己,但他也同樣奈何不了他。
鬼王越打越心驚,這才發現被他忽略的一點——這小鬼完全沒有被怨氣影響到!
此處是陣法中央,死於其中的冤魂不計其數,尋常修士來到這裡,不說神智不清,起碼也會被擾亂心神,他只需推波助瀾一下,就能輕輕松松把人玩成殘廢。
可現在無論他魔音多強烈,少年眼神也依舊清明,身上爆發的木靈,甚至有壓過他的趨勢。
此子究竟什麽來歷?!
察覺到鬼王分心,方遠挽了個劍花側身躲過毒爪,一手極快的捏了個訣,一點靈光直朝腐屍疾射而去,哪怕鬼王躲開了,但被木靈擦過的地方,卻很快爛成了白骨。
萬葉飛花·摘葉。
鬼王暴怒:“小鬼!找死!”他又是煩躁,又生怕床上的木棲吾暴起,於是不再保留,全力輸出,壓榨出全身的修為。森森鬼氣頓時衝滿密室,鬼王威壓全開,一掌朝方遠打了過去——
這一掌才是入師境應有的實力,與入境雲泥之別,方遠汗毛倒豎,卻無法避開,千鈞一發之際,他胸前的吊墜放出白色光芒,照亮了鬼王睜大的眼珠。
“什麽東——”白光吞沒了他未盡的話,吊墜將他的暴擊反彈了回去,鬼王已極致虛弱,沒能躲開,當胸被打了個正著。方遠極有補刀意識,舉起清泉劍刺進他的心臟,將這具腐屍釘死在了牆上。臨死前的屍體無比猙獰,它厲聲嘶吼,腐肉盡掉,尖銳的指甲似乎下一刻就要刺破他的喉嚨,拖著他爬進地府。方遠那一刻確實被嚇到了,然而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勇氣,和它正面對吼,吼得比他還大聲,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把劍柄按死在了他的肉中,確定他魂飛魄散之後,才脫力般松開了手。
腥臭的血噴了他一臉,方遠不幸嘗到了,他深深咳嗽一聲,吐出了胃裡的酸水。
他竟然真的把一個入師境的鬼修殺了……不可思議,方遠不太敢相信,他總覺得這個boss像個空殼子,除了最後那一下,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跟他差不多。
算了,死了就行。
方遠走到床邊,看到了昏迷的木棲吾,見她衣衫不整,不敢多看,隻掃過一眼,確認鬼王沒得逞,才放下了一顆心。
但很快,他發現木棲吾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睫毛也不安的顫抖著,很難受的樣子。他稍微用手碰了碰她的額頭,探探溫度,木棲吾卻本能的把臉貼在了他手上,緩緩摩擦。
美人動情,自然是美不勝收,尤其是她的紅唇鮮豔,身子微微蜷縮,像水一樣柔軟。
和平常清冷的模樣完全不同。
此情此景,四周的紅色簾帳無端染上了曖昧,他打敗了惡鬼,似乎想要怎樣對美人都是被允許的。只要輕輕拉開她的衣帶,他就能從她的鎖骨吻下去,外面的弟子還在苦戰,沒有人會發現。
他大可以說:是鬼王乾的。
“木棲吾”,也就是蕭情懶懶的想道,感受臉頰邊的那隻手久久沒有收回去,衣袖中的指節動了動,慢而危險。
當真有趣。
然而正當他想要動手的時候,停留在他臉上的那隻手卻是輕柔的把他的嘴掰開了,一顆丹藥滾了進來,還有少年磕磕絆絆的聲音:“小師妹,快吃,這是回春丹,能壓製一下藥性。”
鬼王給木棲吾喂的春.藥不是一般的藥物,回春丹只能暫時壓製,如果找不到解毒辦法,一會兒發作起來就麻煩了。方遠發熱的耳根慢慢冷下來,眉頭緊皺,還是得先出去再說。
他笨拙的幫木棲吾把所有的衣領攏好,還從儲物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把她包了個嚴嚴實實,最後抄著她的膝彎,想把她抱起來——
然後猛地摔在了床上。
“我艸!”方遠沒想到小師妹這麽重,差點把他帶趴下了,忍不住爆了句粗,一路從面皮紅到了脖頸。啊啊啊丟臉!方遠咬牙,再次嘗試,這次他忍著腿肚子打抖,終於奮力把木棲吾公主抱了起來,憋著一口氣快步離開了石室。
小師妹從小一定吃的很實在!她是實心的!
努力搬人的方遠並沒有發現,他心心念念的“小師妹”頭靠在他肩膀上,眼眸卻睜開一瞬,幽深晦暗。
指尖很輕的在他脖頸邊點了點,最終還是緩緩放松了。
*
方遠從假山密道出去的時候,正巧迎上外面搜查的弟子,黎逍見他抱著木棲吾,大喜過望:“大師兄!你們怎麽從那邊出來的?”
方遠:“假山底下有密道,裡面連著一個密室,那裡才是陣法中心,小師妹也是被抓到了密室裡。”
“師姐!”白依依立馬撲了過去,含著淚花看著沉睡的人,“你有沒有……你……”
方遠安慰道:“放心,我去的及時,小師妹沒有大礙。”
白依依這才放下心來,注意到方遠抱著木棲吾,頓時橫眉冷對:“多謝師兄救出木師姐,不過男女授受不親,師兄還是把師姐交給我吧!”說罷就想強行把人奪過來,方遠也沒有反抗,順從的把人交過去了。
然後看著白依依驟然開始打抖的腿肚子,和有些幻滅的表情,嘴巴彎成了勝利v字。
偏偏黎逍不知發生了什麽,看白依依咬牙切齒到腮幫子打抖,還以為她對方遠不滿,不由呵斥道:“依依,不可對大師兄無禮。”
白依依神情更扭曲了。
黎逍:“大師兄可有看到那城主兒子?他早已被鬼修佔據軀體,修為起碼在入師境以上。我們快些離開吧,免得被他發現。”
她以為方遠沒有和鬼王正面碰上,只是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才僥幸救出木棲吾。所以才聽到方遠把鬼王殺了之後,不禁悚然。
方遠搖搖頭:“此事以後再說,你先看看小師妹,她好像中了毒。”
“什麽?!”
一行人收拾出一間房,大部分人在外警戒,只有白依依和方遠看著黎逍為木棲吾診治。過了半晌,黎逍睜開眼睛:“小師妹體內鬼氣衝撞,情況十分危急,需要有人幫她梳理。”
白依依:“我可以黎師姐!讓我來!”
黎逍卻搖了搖頭:“她體內鬼氣十分難纏,你屬水,壓製不住。最好的選擇是木靈根修士,且修為要在小師妹之上,不然易遭反噬。”
方遠從善如流:“我可以幫忙。”
黎逍卻有些支支吾吾的:“這個自然是大師兄最合適,可還有一事……小師妹體內還有那藥的藥性,此藥非同小可,平常丹藥解不了,要是被梳理鬼氣的修為化開,藥性反而會更加劇烈,到時就……就……”
白依依一頭霧水:“那藥,什麽藥?”見黎逍尷尬的神情,她無師自通明白了,惱羞成怒,大罵起那鬼修來:“那怎麽辦?黎師姐,我們總不能、總不能——”
作為一個男生夾在三個女生中間,聽她們討論這種事,方遠已經想退出去了。
然而黎逍卻看了過來:“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方遠有不好的預感,卻還是硬著頭皮:“師妹你說。”
黎逍似是難以啟齒,吞吐了許久,才一鼓作氣道:“事到如今,只能拜托師兄在幫小師妹梳理鬼氣的同時,將那股藥性吸到自己體內。畢竟要是□□發作,男子自己解決起來,總比女子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