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方遠就去了西經閣,任憑外面怎麽熱鬧,這裡也是安安靜靜的。
空明正在喂鳥, 他披著白色袈裟, 手心捧著谷糧, 見到方遠, 淡然一笑:“方施主,此行順利嗎。”
方遠:“順利。”
他對空明很尊敬,這三年來大部分的降魔咒印,他都是從空明身上學的。
“那便好, ”空明逗著一隻鳥兒, 過了片刻, 他開口, “方施主, 你的身上有一股香氣。”
“嗯?”方遠他聞了聞自己,想想道:“貴寺的熏香很好聞。”
空明笑著搖了搖頭。
“罷了,開始吧。”
空明如往常一般教授完他便離開了, 方遠還想多呆一會兒,就留在西經閣看書。
過了會兒, 門外忽然傳來喧嘩之聲, 方遠剛探頭,就看到秦瀾帶著一行人進來,氣勢洶洶的翻動經卷。
“把這些都帶回去, 好好參悟, ”秦瀾打開折扇,“不要留下一本,萬佛大典上, 你們若是出了差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他很快發現了方遠,笑容微滯:“你也在?”
方遠看著他手下人的動作,問道:“你讓他們把書都拿走了,其他僧人和修士怎麽辦。”
小藏書閣都是完全朝寺中僧人開放的,借借還還全靠自覺,盡管可以用玉簡拓印,但更多人為了心靜,選擇把原書借回去手抄。
有時幸運,還能感受到大佛修的氣息。
秦瀾嗤笑:“與你何乾?”要的就是後來人看不到,等掃完西經閣,他還要去東經閣,量這些禿驢也不敢說什麽。
方遠平靜道:“你就是把書都搬回去,扶桑枝也不會認你做主。”
秦瀾不屑:“你若是扶桑枝,這話還有幾分可信。”散修就是上不得台面,這類狠話,他聽得多了。
但是見方遠對這一切熟悉的樣子,秦瀾心頭起疑:“你在這住著?住了多久了?”
方遠不想理會他,整好案桌上的經卷就想離開,卻在走過時被秦瀾攔住:“慢著,你久居寺廟,想必略有小成,不如來與我的手下切磋一番,看看成果。”
方遠:“要是我贏了,有何好處。”
“你若贏了,任你提一個要求,”秦瀾自信道,“不過你要是輸了,就得任我驅使。”
到時先折辱一番再將人收入囊下,他多一個入聖期的奴仆也不虧,而且謝卿書見了,表情一定很精彩。
方遠輕輕的笑了:“好啊。”
旁邊的僧人終於忍不住,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並動作十分默契齊齊一退,一撥人十分迅速的搭好論道台,另一撥人火速請了長老來做見證。
這一套下來,讓秦瀾心生不妙。
方遠悠悠然站在了論道台上,看向了秦瀾身後那三個衣著與眾不同的手下:“誰先來?”
……
*
秦瀾帶來東陸的三個“道修”,皆是曾經的梵音寺弟子,出師後才棄佛從道還了俗,佛道境界不低。
但是——方遠從兩年前開始就在西經閣論道,論到現在,已經把普通弟子打了個遍。
誰讓他上輩子是哲學系的。
他論道從不陷進對方思維,而是一頓輸出自己的理論,中西混合雙打,直到把對方繞得七葷八素、口齒不清、痛哭流涕、甘拜下風。
咳,其實也沒那麽誇張,許多東西都是空明教他的。
他的這些見識,去和真正的佛修大家比肯定是小貓三兩隻,但勝在新穎出彩,吊打秦瀾帶來的三隻小咪咪綽綽有余。
第一場對辯,方遠勝。
第二場論辯,方遠勝。
第三場一打三立宗辯,方遠勝。
三場比試下來秦瀾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那三人垂頭喪氣的站在他身後,不敢說話。
被一個小輩比過,他們已經無顏論爭萬佛大會了。
方遠:“敢問,是我贏了?”
秦瀾咬牙道:“你想要什麽?”
方遠看著空了一半的書架:“把書放回來,以後也不許拿走,一本都不許。”
“如你所願!”秦瀾呵斥手下把書放回去,便拂袖離開,一刻在西經閣都待不下去了。每回碰到這個方遠就晦氣,實屬晦氣!
見秦瀾離開,他手下的眾人也烏泱泱跨出門了,只有一個角落裡的小修,不僅沒走,還慢吞吞朝方遠走了過來。
方遠去路再次被攔住,有些怔愣:“你是?”
面前的人臉色有些蒼白,人也病瘦,和他說話全無針對,反而是很低柔耐心的。方遠覺得有些奇怪,但仔細看,又看不出破綻,便被動和他聊了一會兒。
“我仰慕道友,所以來結識一二。”
方遠禮貌道:“多謝。”然後隨意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告辭。”
那小修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笑了笑,眼底一抹血紅。
……
……
*
來到梵音寺的人越來越多,到現在,只有極少數人才能住在這裡了。
某一日,方遠還感知到了一絲極為恐怖的氣息,雖然只是一絲,卻像一座巨山,把梵音寺都壓得渺小不少。
東林主持也異乎尋常的忙,直到二十四寺的方丈來臨,那股氣息才被抵消了。
那時方遠就知道,恐怕有渡劫、大乘期的道修來了。
還遠不止一個。
修為越高,扶桑枝的吸引力越強,尤其是到了大乘期。因為大乘期離飛升劫已經不遠,能對他們有所助益的法寶不多,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會爭得頭破血流。
所以但凡有心的勢力,幾乎都把最高戰力帶了出來,北三家也一樣。
而在這中間,他們還有一個十分特殊的“底牌”——
鳳凰。
殿門大開,蕭情帶著廣陵王、酆都王走進,北三家的長老頓時面色古怪。唯有早就因為谷渺渺和蕭情結盟的谷家長老,勉強露出了個笑:“殿下,您來了。”
蕭情一身槿紫色深衣,似笑非笑的坐在上首,折扇半開,在手中隨意一轉。
“諸位,別來無恙。”
自鬼界在西野傾巢而出之後,鳳凰真火便一路燒到了王都,三家閉關的太上長老大驚失色,以為八年前的天譴又來了,但出關一看,卻是蕭情站在了城牆之上。
那一瞬間的驚懼無法形容,仿佛他們辛苦奪來的東西在一瞬間便化為了泡影,雲端之上的位置岌岌可危,隨時都會被狠狠拽下,摔得粉身碎骨。
蕭情盡管天賦恐怖,但畢竟是個洞虛期,三家內比他修為高的一抓一大把,然而他們卻都無法傷害他。
因為他是“鳳凰”。
血脈上的壓製暫且不提,傷害鳳凰,是會遭天譴的。
而且若不能徹底殺了他,只會讓它涅槃重生,一次更比一次強。
所以三家與蕭情只能僵持,微妙的保持了他只要不過分,他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表面聽從的平衡。
谷渺渺罕見的露出了笑,站在蕭情旁邊,態度很明顯。
秦瀾看著,手中的扇子差點捏碎了。
又是這樣,從前就是這樣。
氣氛一時詭譎,蕭情自在從容,其他人卻快要支撐不住表情了。楊衡和高漳兩看生厭,但形勢在此,不得不一左一右站立,身上鬼氣更為陰森。
直到東林主持到來。
他仿佛第一次看見成.人的蕭情一般,露出個和藹笑容:“殿下回來了?可還要住從前的院子?”
蕭情頷首:“有勞。”
說罷便懶洋洋起身,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
方遠還不知道蕭情的主身已經來了,他入夜後捧了一盆盛開的曇花,美滋滋翻了藏松苑的牆。
蕭情天天呆在房裡,應該無聊了,送他一盆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神識略微一掃,他就發現人在臥室,於是輕手輕腳的過去,打開又關上了門。
燭光影影綽綽,蕭情站在屏風後,似乎背對著他,在看牆上的一幅畫。
方遠捧著花,繞過屏風:“我來……”了。
後面的話吞沒在喉嚨裡,他看著慢慢轉過身的蕭情,心裡忽然跳了一下。
他外袍已褪,長發半束,顯得慵懶又隨意。
但主身氣勢遠非分.身可比,蕭情已經二十八歲,正是一個青年朝著成熟男人蛻變的時期,身形高大、力量穩固,目光晦暗難言,比從前更讓人捉摸不透。
方遠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但很快被抱住了——抱他的男人緊摟著他的腰,眼底是熱烈而洶湧的。
“蕭情?”
“嗯。”
骨節分明的手,便捏住了他的下巴。
……
*
“唔……”
方遠被抱著坐在了高高的紅木桌上,衣衫半.解。
蕭情握著他的肩,低頭肆意擁吻,很快就讓青年有些吃不消了。
……好熱情。
他有些想躲,卻躲不開,只能牢牢被桎梏著。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忽然撫上了另一隻手,微涼、修長,緩緩摩挲著——
方遠打了個激靈,第一想法是撞鬼了,而且是不知死活的鬼,竟然撞到他和鳳凰身上了!
然而他還未付出什麽行動,正親他的蕭情卻放開了鉗製。
背後那隻手也收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沙啞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怎麽了。”
方遠懵住了。
明明蕭情就在他眼前,深深笑著,沒有說話,他的耳邊,卻出現了他的聲音。
他終於轉頭,看到了又一個蕭情。
兩個蕭情。
作者有話要說: 河神:你掉的是這個金對象,還是這個銀對象?
方方:我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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