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緩緩抬眸, 看著眼前的男人。
對方正深深凝視著,漆黑的眼眸片幽暗,仿佛深不見底。
“陛下, 您是魚兒, 還是養魚人?”
低沉的嗓音響在兩人耳畔,秦玨慢慢抬起手,拉開自己的衣領, 修白皙的指尖從領裡勾出那條閃爍的銀鏈。
鎖鏈的樣式讓它看起來不像飾品, 反而像是捆縛人的刑.具。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那鎖鏈, 握住下方垂掛的玉牌。
“我記得, 踏雪脖上也有和這樣的東西。”秦玨慢吞吞地說著,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踏雪是您的馬,那我呢?”
他終於不再自稱奴,而是開口稱我。
這是第次,他把兩人放在同樣的位置,用平等的態度對待。
阿洛倒也不意外, 對早有預料, 畢竟以秦玨的聰慧心智, 發這切也是早晚的事兒。
放下食盒, 平靜伸出手去, 指尖劃過他俊美的側臉,落在那被體溫溫暖了的銀鏈之上,細微熱度從指腹傳來, 隱約帶著灼熱的意味,就如男人的黑眸。
“既然去了澤西,當了帝王, 又來做什麽?”
秦玨似乎沒反應到會這麽問,怔愣了瞬。
女人手指消瘦有力,遠不及秦玨的手美麗,指尖驀然用力拉動鎖鏈,銀鏈在男人脖頸上勒出條紅痕,也將他的臉拉到前。
“我也曾放離開,是自己來,既然來,往後便也不必了。”女帝的聲音是貫的冷淡,沒有絲波瀾。
秦玨原本以為是光明磊落不屑陰謀詭計的人,就像光樣璀璨,不帶半點陰暗。
在他知道,自己錯了,從開始就錯了。
的確光明磊落,卻也不像他的那樣非黑即白。的確是強者,卻也非不屑計謀。的確冷心冷,卻也非無動於衷。
或許,從初見那刻開始,當對他說出那句“收起那樣的眼神”時,就是布局的開端。
他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在前示弱獲取的“責罰”壯大自身,殊不知本就是故意為之。
那次『射』雁之行,難道不知道他就在馬後嗎?
大雁代表的含義,難道身為女帝的不知嗎?
禦獸園中,強者如,難道還避不開那隻獵豹襲擊?
以及對他的無數次縱容,秦玨直帶著不樣的眼光看,便以為待身邊下人都那樣寬容,實際上殺敵無數的女帝,怎麽可能如容忍這樣侍從?
初時他軟弱無用,被所有人嘲笑,暗地裡助他變強。
後來的他膽大妄為,甚至妄圖噬,竟給他指明方向。
通這切的秦玨,心中的複雜無法言說。
首先感受到的,是挫敗。他原本還暗自慶幸,女帝不善計謀,他總算有樣能夠強過,能夠靠著這點令刮目相看。
實際上人家只是懶得玩,真玩起來他拍馬也不及。
他向往強者,而是他所見強之人。他能感到心底對的感再次升騰,因為發覺比他象的更強。
緊隨其後的,卻是難以抑製的驚喜。
秦玨從來都覺得是自己在仰望,是自己在渴求,就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看著他意『亂』『迷』。
時刻,他意識到,不僅只有他在向往著光,光也在默默注視著暗。
他在向靠近的時候,其實也直在等待。
還有什麽,比這更能證明自己呢?
是當世強者,卻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都不可否認,這種被承認了自身的感覺,簡直令人瘋狂。
從小,秦玨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無人期盼他,無人在意他,無人需要他。他活的就像透明的人,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
直到這天,老天告訴他,有人將他看在眼裡。
那人是這世界的寵兒,是舉世的強者。
承認了他,也就代表著世界承認了他,他在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秦玨的手在顫抖,筋脈間的血『液』在沸騰。胸口的那根細小的藤蔓像是得到養分,瞬間瘋狂蔓延開來,無形的觸須從胸前攀爬向全身,帶來陣陣骨髓裡生出來的癢意。
他克制不住眼角發紅,濃黑的睫抖動,他輕聲說:“陛下,我踏雪是樣的嗎?”
女帝垂眸,眸光淡淡,字句答他說:“踏雪是我的馬,是我的皇夫。”
之前次,女帝也說過這樣的話,秦玨當時未產生多少實感。他直覺得那皇夫之位是自己用澤西換來的,而不是出於真心的肯定。
可這刻,他發自內心地相信了,且深信不疑。
至於選中他的原因?
那根本不重要,他向來只在乎結果。
“我的榮幸,陛下。”他輕輕笑起來,低啞的嗓音中掩不住的愉悅。
*
女帝大婚,整都城片喜氣洋洋。
早早就有宮人在皇宮外派發喜糖喜餅,任何百姓都能免費領份,只需要給女帝皇夫道句吉祥話便可。
宮內則是片的張燈結彩、熱火朝天,大興女帝為尊,在外宴請大臣的是女帝,被送進洞房的則是皇夫。
中間還有套祭拜天地的流程,女帝皇夫穿著大紅『色』繁複華麗的喜服,在無數人的注目中過白玉階梯,兩人郎才女貌、姿容無雙,這刻所有人都忍不住讚聲天作之合。
婚禮流程很順利就完成了,中間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插』曲,倒是聽聞南方諸送來不少賀禮,也不知是何用意。
女帝不僅武藝絕世,酒量更是出眾,在軍營中呆慣了,常常士兵將領喝酒,對上大興這些斯文的臣,沒多久就把他們都喝趴下了。
到寢宮之時,女帝仍然不改『色』心不跳,看起來和正常人沒兩樣。
皇帝大婚,般沒人敢鬧洞房,這卻是冒出來膽大的,康寧帶著監群少年少女在門外鬧著要看皇夫。
見阿洛過來,康寧忙道:“姐!我說姐夫得特別好看,這些人還都不信,讓我們進去看看,給他們眼怎麽樣!”
眾人全都看向了女帝,等表態。
只見女帝冷著臉,將妹妹的手從自己手臂扒拉下來,冷冷吐出句話來:“不許,那是孤的皇夫,好看也只有孤能看。”
說完,無表進門,命令宮女關門,把那些目瞪口呆的人拋在身後。
阿洛來到床前,就看到那坐在床邊,身穿灼灼紅衣,漆黑眉眼也灼灼如火的男人。
他的眼睛明亮有神,毫不掩飾其中的熱烈,那樣大膽地看著。
其實沒怎麽喝多,可在他滿目的火熱之中,竟然感到有點不自在,臉上也後知後覺發起熱來。
“陛下,您喝多了嗎?”秦玨站起身,日常服侍那樣,給拆開頭上戴的冠冕,腰間纏的腰帶。
阿洛搖搖頭:“沒有。”
秦玨也不揭穿,他站在前,因為高,看時需要低垂眼簾。
他的目光透過濃密的睫『毛』,落在的容上。今日的罕見塗了胭脂,唇上也點了紅『色』的唇脂,將的嘴唇染成鮮豔糜麗的模樣。
秦玨到那日,禦書房中,俯首下來的動作。
阿洛對人的眼神很敏感,立馬就注意到他留連的視線。
耳根有些燙,剛微微偏開臉,下頜處便多了隻手,男人的手如玉如竹,輕輕撫在側臉上,柔軟的指腹在皮膚上輕緩摩擦。
“陛下,說起來,我還未曾吃過胭脂的味道。”男人輕歎著說道。
阿洛眉頭皺了皺,“我平日不用胭脂。”或許是喝太多了,腦突然有些轉不過彎,變得呆板地可愛。
秦玨驀然失笑,他已然發覺前的陛下往日有所不同,不然何至於在人前說出那樣的話。
喝醉了的陛下,也別有番趣味。
秦玨:“今日陛下用了,我可以嘗嘗嗎?”
陛下神威嚴地點頭:“允……唔!”
話音未落,便被男人噙住了那抹紅唇,緩慢地眨了眨眼,還有些不過神。
隻手捂住的雙眼,男人貼著的唇,啞聲說:“這可別再看著我了,不然我會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欺負這有些傻的陛下。
寬衣解帶這種事,秦玨給女帝做過許多次,熟練到能在幾息之間就能過讓上.床休息的地步。
以前都會留下褻衣,這次卻是整都剝乾淨了。
這是秦玨第次直的身體,然而初時的激動過後,他滿心的熱切就被橫亙在身上,無數愈合後留下的傷疤給澆滅了。
這具軀體不算好看,就像的手樣,缺乏般女『性』的美感。原本白皙的皮膚上遍布傷痕,宛如不完美的缺口。
秦玨怔怔看著那些傷,時間停止了動作。
“覺得醜陋嗎?”耳邊突然傳來清冷的女聲,炸雷般響在心頭。
秦玨抬眸看去,撞入雙平靜無波的黑眸中。
他沉默片刻,輕輕搖頭:“不,我只是……覺得這裡有些痛。”他用手抵著心口的位置,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