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前三天一般都不會有客人上門,這是為了給新人一段親密的相處時間,等到新娘子回門之後,才會開始正常的社交往來。
然而第二天,遠亭候府就迎來了一個沒眼『色』的客人。
阿洛聽到下人稟報,說是趙家小姐趙秋晨拜訪。
她那時正和聞人瑾在園子裡賞景,確切地說是她在賞景,聞人瑾則在邊上為她撫琴奏樂。
這也是阿洛的一個意外發現,她前一天整理東西,順便把自己的琴拿了出來。然後聞人瑾就試著彈了兩下,只是隨意的撥弄,結果比蘇洛嫣這個學了十多年的還好聽。
阿洛當即驚為天人,更覺得聞人瑾好像一個挖掘不盡的寶藏。
不僅會一手好字,還彈得一手好琴,之前聽蘇太傅說他君子六藝也尤其出眾,簡直就是個全能全才。
這樣完美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盲眼,恐怕都會被懷疑不是凡人了。
果然男配都是萬能的,小說誠不欺我。
不過目前該需要思考的是,該用什麽樣的借口把那個不速之客趕走呢?
阿洛還沒聽完一曲就被打斷,絲毫不想去迎接趙秋晨,更懶得抽時間應付她,有那個功夫多聽兩首曲子不好嗎?
俊美無濤的公子一襲白衣,垂首撫琴,光看著就是一幅絕佳的美景了。更別提他琴技高超,彈奏時一身仙氣,好似仙樂飄飄,堪稱頂級的視聽盛宴。
阿洛說是賞景,其實賞的根本就是那撫琴的人罷了。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灼熱,聞人瑾突然停下手來,溫言道:“阿洛,趙小姐既然專程拜訪,或許是有要事,不妨請進來一見?”
能有什麽要事,阿洛有理由懷疑趙秋晨純粹就是來看熱鬧的,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不好恐怕還會幸災樂禍一番。
她想了想,不見好像也不大合適,畢竟人家都跑上門了。
“你們把她領到這裡來吧。”阿洛對下人說完,又轉回頭去,提議道,“阿瑜,我們一起來合奏一曲如何?”
聞人瑾眉目柔和,唇畔含笑,溫聲道:“好。”
趙秋晨被人迎進門時,心裡還挺詫異。
她也知道今天上門太唐突,可誰叫她本就是個任『性』妄為的人,才不管那些死板的規矩道理,一時興起想過來看看蘇洛嫣怎麽樣,就直接過來了,可不會顧忌那麽多。
原以為會被拒之門外,沒想到竟然還真讓自己進了門。
在去花園的路上,趙秋晨腦海中浮現不少想法,她想蘇洛嫣會不會過得不好?畢竟遠亭候世子是個瞎子,她原本可以當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隻嫁了個世子,丈夫還身有殘疾,心裡指不定多不舒坦。
而且他們二人此前並不相識,遠亭候世子被『逼』著違背師命娶她,或許這對新婚夫妻之間的關系十分僵硬。
一路猜測不定,剛踏入花園不久,趙秋晨就聽聞一陣美妙的琴聲。琴音流暢自然,音『色』清越悅耳,曲調纏纏綿綿、曖.昧繾綣,是那首出了名的求愛曲鳳求凰。
琴聲傳來之處乃是不遠處被假山遮掩的涼亭,趙秋晨心中詫異,被引路的下人帶到涼亭外,透過被風拂起的輕紗簾,看見兩道親密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下人道:“趙小姐,世子與世子妃正在裡面等您。”
趙秋晨不確定地想,難道那彈琴的人是蘇洛嫣?
她掀開紗簾走進去,入眼所見便是坐在琴前的一對男女。
男子白衣墨發,神『色』溫和帶笑,一派溫和從容的君子風范。女子青衣紅唇,臉上同樣洋溢著淺笑,一身端莊嫻雅的大家閨秀氣質。共坐一處,猶如一雙天造地設的璧人。
二人四手同彈一台琴,配合極為默契,明明一語未發,其中一人還目不能視,偏偏舉手投足間皆是情意流轉,叫旁觀者都看紅了臉。
等到一曲完畢,趙秋晨才嘀咕道:“早知道過來是這樣,我就不來了,真是白擔心一場。”
阿洛招呼她坐下,問道:“趙大小姐突然登門,可是有什麽事嗎?”
見她二人開始交談,聞人瑾便起身抱著琴,讓開位置,自己坐到另一邊去了。
趙秋晨隨意道:“沒什麽事就不能來找你?”
阿洛險些翻了個白眼,好懸忍住了。
趙秋晨最喜歡看蘇洛嫣被逗得要發脾氣,卻又礙於禮數忍著的模樣了,在她看來特別有意思。唯一可惜的是不能逗太過,過了就會被掃地出門,之後就再難見了。
“你與世子新婚燕爾,是不是忘了今天還是什麽日子?”
阿洛:“什麽日子?”
趙秋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太子今日大婚,你都沒聽到外面鑼鼓喧天聲嗎?”
阿洛皺了一下眉,道:“他的事與我何乾?”
見她態度如此冷淡,趙秋晨嘖嘖兩聲:“看來你如今果真不喜歡他了。”
話音落下,阿洛就瞥見不遠處正悠悠撫琴的聞人瑾頓了一下。
“我何時說過喜歡他?從前因為婚約的緣故,我才與太子走得近了些。後來婚約解除,我與太子便再也沒有了乾系,以後有關他的事,你也不必再來我面前說了。”
“好好好,”趙秋晨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知道你現在有心疼的人,以後我保證不提他。”過了一會,她又感歎道,“看到你們這樣,我竟然對婚事也有了一絲期待。”
阿洛這下才好奇起來,“怎麽,你的婚事定了?”
趙秋晨今年也快滿十六,本來早該定親,只是她前年祖父去世,一為守孝,二她自己又是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婚事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好在她有個位極人臣的太尉爹,也不愁嫁,家裡便由著她瘋玩。
眼看馬上過孝期,趙秋晨也已經十五,拖不得了,於是婚事也重新提上日程。
趙秋晨:“定了,是七皇子。”
阿洛呆了下:“竟然是七皇子……”
趙秋晨以為她在奇怪人選,便道:“不是七皇子也會是別的皇子,我父親坐得太高,我必定是要進皇家的,只是皇帝年歲漸大,不然我恐怕還得進后宮。”
她卻不知,阿洛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阿洛想到的是劇情,七皇子這人在書裡出現過一次,書裡男主上位過程中擊敗了無數兄弟才爬上那無上的寶座,而七皇子原本該是他最大的對手。
七皇子顧祁樓,今年方十六,乃貴妃所出之子,也是皇帝最寵愛的一個孩子。他少而聰敏、勤學好問,『性』情仁厚,處事亦有自己的章程,是個非常出『色』的儲君苗子。
不僅自身條件優秀,他的母親柔貴妃,更是皇帝心愛的女人,他把柔貴妃當妻子、七皇子當兒子,與他們相處時,就和世上最普通的一家人一樣親密。
原書中有說,如果顧祁樓尚在,或許還輪不到顧修宴來坐那個位子。
可惜這個對手,因為一場意外死在了十八歲。
七皇子意外死亡,皇帝大受打擊之下大病一場,身體更加衰敗,也順便拉開了皇位之爭的序幕。
阿洛沒想到,趙秋晨要嫁的人竟然是七皇子顧祁樓。
那她不是過兩年就得守活寡了?
阿洛有點擔憂,她跟趙秋晨關系其實也還好。與聞人瑾定親之後,不少原來的朋友都跟她疏遠了,只有趙秋晨一如往昔。
這人沒什麽心眼,雖然有時候很欠,但阿洛看出來她也沒什麽壞心思。
要不幫趙秋晨一把?是告訴她不要和七皇子定親,還是阻止七皇子未來遭遇的那場意外?
不用想肯定是後一個好,這裡親事定了一般很難取消,而且她就算把實情說出去別人也不一定信。最重要的是,既然自己有能力救人,卻還冷眼旁觀身邊的人去死,阿洛覺得自己做不到。
至於男女主的結局會不會因為劇情改變發生變化,阿洛管不著。她的任務只有男女配,劇情什麽的與她無關。
阿洛正暗自思索,趙秋晨卻已經起身打算告辭。
想著時候還早,還有兩年時間,阿洛便沒說什麽,與聞人瑾一同送她出去了。
回來時聞人瑾道:“明日回門後,我打算去一趟天門山見師父。”
阿洛了然:“向他老人家報喜嗎?”
聞人瑾微微頷首,說:“此番路途遙遠,阿洛且在家稍等些時日,我不日便歸。”
“???”
阿洛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了,“阿瑜不帶我同去?”
聞人瑾沉默著,一副默認的姿態。
“為何不帶我去?師父知曉你成婚,你不帶上妻子,一個人回去見他,他難道不會失望嗎?”
聞人瑾溫和地說:“師父為人寬厚,不會計較這些。我會向師父傳達阿洛的問候,阿洛不必擔憂。”
阿洛擰著眉頭:“你是擔心我不能適應長途跋涉嗎?我可以做到的,師父待你恩重如山,我也理應見他一面……”
“阿洛,”聞人瑾柔聲打斷她:“乖乖在家待我歸來,好嗎?”
阿洛仰頭仔細打量他,被她說過一次後,聞人瑾再與她說話會直視她,他藏得住話,但那雙琉璃眼卻藏不住心事。
“阿瑜,你在怕什麽?”
聞人瑾睫『毛』一顫,抿唇不語。
阿洛敏銳地問:“你在怕師父的批言,是不是?你怕他不讚同我們的婚事,還是怕他不喜歡我?”
聞人瑾張開手臂,輕柔將她擁入懷中,聲音無措又有些祈求般地道:“不是,都不是。阿洛,讓我一個人去吧?我定會很快回來。”
他唯一怕的,只有失去她。
師父說他一生孤苦飄零,若此次前去命格未改,那是不是說明,她終有一日會離他而去?
僅僅才幾日,他卻已懼怕沒有她,甚至開始在意起那從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天命。
摟住她的懷抱越收越緊,其中的珍惜與惶恐的意味是那樣的明顯。
阿洛看不到聞人瑾的臉,只能瞧見他白皙的頸項,她抬起手環住他的腰,踮腳湊近他,在他耳畔緩緩吐出兩個字。
“不要。”
聞人瑾身形一僵,下一刻卻感覺耳沿被溫熱濡濕的熾熱擦過,她柔軟的唇貼緊了他的耳垂。
“夫君,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長身玉立、芝蘭玉樹的白衣公子驀然垂下眼,妥協般地閉上了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