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離開歸元仙宗時, 陸蒼並未對那些阻攔的長老下死手,只是重傷他們,而未取其『性』命、滅其神魂。
此舉仍惹怒了宗門下, 他們看不到他的留情, 只看到他大逆不、叛逃宗門,為此打傷德高望重的長老。
源真人表示要誓死扞衛宗門威嚴,親自去後山請出閉關渡劫的幾位守山老祖, 追殺那對不倫的師徒, 為歸元仙宗清理門戶。
林清韻收到師父訊息時, 的確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她不知,自從她到宗門那天, 便早早有人在暗地裡觀察她的行動。
天璿世界廣袤無垠,陸蒼會去哪裡誰也不清楚,這時身為他弟子的林清韻就變至關重要起來了。
不出他們意料,陸蒼真給他這個大弟子傳了消息,於是幾位守山老祖便隱藏行蹤, 追在林清韻身後, 跟隨她找到了歸元仙宗欲孽陸蒼。
更令他們驚喜的是, 陸蒼此刻已然是強弩之末, 一看便知不用多久便會隕落。
“陸蒼, 直至今日,你不曾有悔過之心嗎?”六位大乘大圓滿的老祖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地喝問。
陸蒼緩緩將小徒弟拉到身後, 面『色』蒼白,眉目冷峻:“不、曾!”
“哼!不知悔改!”
又一人:“你的身體已衰敗到如此地步,即便我等不出手, 你也活不過一年。陸蒼,只要你我們去,向整個宗門歉,我們可網開一面,留你個全屍。”
此言一出,阿洛霎時白了臉,不可置信地望擋在她身前的師父。
白衣冷漠的男人抬眼,眸中寒芒一點,猶如兩團冰冷的火焰,一字一頓沉聲:“要戰便戰,何須多言!”
他瞬間飛身而起,抬手間從空中抽出一柄寒光湛湛的冰劍,一雙凝結寒冰的黑眸眨眼間轉化為深沉的暗紅。
銀發紛飛,雪衣飄飄,紅瞳似凝固的鮮血,原純淨無暇的尊陸蒼,此刻竟給人一陰暗邪佞之感。
“你!陸蒼,你竟然成了魔!”一人驚聲大叫。
“沒想到堂堂昔日尊,竟自甘墮落至此,今日我等便為民除害吧!”
話音未落,六人齊齊有了動作,他們四面八方將陸蒼包圍在其中,絲毫不講究武德,六人一齊向陸蒼攻去。
從側面來講,這也是他們對陸蒼的重視。
尊之名不是白叫的,曾經驚才絕豔震撼了整個天璿世界的陸蒼,絕對不是浪虛名之輩。哪怕他如今虛弱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半點不敢輕忽大忽。
阿洛在地望,恨不衝去罵幾個老家夥卑鄙,她心裡又痛又,也知曉自己根幫不任何忙。
至於阻止師父?不可能的,陸蒼想要做什麽,誰也阻擋不了。
即便是她,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他的心太冷太硬,也太純粹,認定了一件事便絕不頭,哪怕付出生命也不在所不惜。
在六位世間頂級的大能圍攻下,就基損毀的陸蒼很快陷入頹勢,他再強大也只是一個人,而不是無堅不摧的神。
他立在風雪之中,一襲雪衣被無數鮮紅的血染成了血衣,狂風吹地獵獵作響。他的手臂頸脖的皮膚龜裂開來,數不盡的傷口橫貫在他的身軀,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血『液』洇透了他的衣擺,一滴承受不住重量,被風吹從高空墜落下來。
“啪”一聲,落在女的眉心。
阿洛抬手碰了碰額頭,呆呆地一眨眼,這才發現自己眼前一片模糊,臉頰滿是冰涼的淚痕。
心口痛地難以呼吸,她淚流滿面,望向身旁的林清韻:“姐姐,為什麽他們要這樣趕盡殺絕,我們只是想要在一起,沒有妨礙到任何人!”
她嚎啕大哭,淚水止不住地流淌。
林清韻複雜地看妹妹,她心中又如何好受?孺慕敬愛的師父落到這般田地,自小疼愛的妹妹也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其中有她間接促成的結果。
如果她再注意些,沒有被人發現,那麽他們興許能再廝守一段時間,而不是被這世硬生生拆散。
林清韻扶住妹妹,幾乎被愧疚自責淹沒,她紅眼:“音音,師父的心該純淨無暇,他選擇了愛你,這就是將自己往死路『逼』。我不是不希望你們在一起,我只是不願師父就此隕落,你明白嗎?”
阿洛心痛如絞,喃喃:“如果早知,早知……”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如果早知他一生不能動情,她甘願一輩子在他身後默默守望,也不願叫他歷這一場有來無的情劫!
林清韻同樣落下淚來:“晚了,早就晚了。師父他墮魔了,我們誰也救不了他。”
高空之,六人布下陣法,陸蒼被困在陣法中央。他渾身傷痕累累,暗紅雙眸裡一片通紅血『色』,身體已近強弩之末。然而即使到了瀕死之境,他冷然的眉眼間依舊如往常那般那般平靜淡漠,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表現越冷靜,那六人便越不敢小覷,控制陣法不住向他施壓。
阿洛焦急地望這一切,突然,一低沉男聲突兀響在耳畔:“洛音,為師在你身留下一儲法器,你可自行滴血認主,裡面有為師這些年來的所藏,亦有為師煉製的法寶,你帶去凡俗界尋一去處,好好生活。待有一日,為師定來尋你。”
怔怔出神了一瞬,她猛地意識到什麽。
此同時,林清韻也是神情一怔,她兩眼含淚望了一眼師父,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語速飛快:“音音,我們快走。”
就在剛才,陸蒼以自身為餌拖住那六人,同時給大弟子傳音讓她帶妹妹離開。
聽到傳音的那一刹那,林清韻心神巨震,瞬間明白師父的意圖。他顯然沒有了余力,只剩下他們同歸於盡的方法,恐怕從一開始,他就抱這必死的決心,根沒想過能逃出去。
可她這麽一拉,沒有拉動妹妹。
阿洛淚眼婆娑問她:“師父是不是叫你帶我走,他留下來?”
林清韻心知時間緊迫,急急:“音音,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師父好不容易拖延了時間,我們不要給他拖後腿!”
阿洛執拗地問:“那師父呢?師父怎麽辦?”
林清韻語塞,這一瞬的表情變化被阿洛捕捉到,她驀地慘然笑起來,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一雙盈盈淚眼深深凝視姐姐,低低說了一句:“姐姐,對不起。”
“什麽對不起?”林清韻陡然不安起來,一把攥緊妹妹的手,“音音,你不要做傻事!”
阿洛一點一點抽出手,林清韻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拉不住她。明明她已經是金丹,妹妹只是築基而已。
“姐姐,有爹爹、娘親,我對不起你們。當年我們家慘遭滅門,是因我之故。”
林清韻伸出去的手驀然頓住,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立原地。
“什麽……”
阿洛不再看她,她抬頭望向天空,晶瑩的淚珠不斷滑落,大聲:“師父,您騙我!您說好的,會去找我,是騙人的話!”
方那幾人這才注意到下面有兩個小丫頭,一人:“陸蒼窮途末路,是想把你那小徒弟送走?”
“你們有事,別隻跟我師父打,把我也抓去啊!”女嬌嫩的嗓音有如鶯啼,穿過層層風雪,清泠泠傳到眾人耳內。
幾人互視一眼,一人:“既如此,我便如你所願!”
那人抬手一招,一股吸力便將下方那大放厥詞的女帶了來,陸蒼一般,送往陣法中央。
一陣法,阿洛便直直撲向師父,陸蒼也同時伸出手來,將她接懷中。
他罕見輕輕蹙了眉,並未開口苛責她,只是暗紅眼瞳靜靜落在她臉,遍布血痕的手撫過她的面頰,為她拭去滿面淚痕。
“師父,我不聽話,您會不會怪我?”阿洛緊緊抱他,眼巴巴地問。
陸蒼微微搖頭,緩聲:“不,你亦有你的抉擇。洛音,師父葬身於此,你可怕?”
阿洛破涕為笑:“我早就死過一次,第一次不怕,再來一次又怎麽會怕呢!”
陸蒼便也不再言語,隻輕柔撫『摸』她的臉龐,為她抵擋陣法傳來的巨大壓力,一雙紅眸深不見底。
“死到臨頭,如此執『迷』不悟。”瞧見這感人肺腑的一幕,一人冷聲說,抬手又施加一壓力。
陸蒼控制不住悶哼一聲,身形一晃,唇角溢出一鮮紅血線,被白到透明的皮膚映襯,刺目至極。
阿洛顫抖手去捧師父的臉,聲音也抖地不成樣子:“師父,您說的,不怪我。”
陸蒼低眉,紅眸微眯,若有所覺:“洛音,你要做什麽?”
“我想親親您,可以嗎?”
哭梨花帶雨的女細聲說,踮起腳尖湊來,陸蒼下意識俯首,好方便她將嘴唇貼向他。
她的唇柔軟,無比冰涼,帶細微的、抑製不住的顫抖。
軟嫩如花瓣的嘴唇張開,丁香般的小舌探了來,攜一股灼熱的溫度,以及一顆渾圓的珠子,滾入陸蒼喉頭。
下一瞬,她眸中浮出一絲淒楚的笑,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滿足地閉,嬌小的身子驟然癱軟下來,無力趴在陸蒼懷中,徹底失去了聲息。
“……洛音?”
白衣男子紅眸似血,面浮現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緊緊摟懷中女,低低地、試探地喚出聲。
應他的,只有無盡的風雪,嗚咽的極地寒風,冷到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