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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嫌陰鬱受重生了》夏至(2)
言語是可以做刀, 我早嘗過這種滋味。

 我清楚地感覺到林重檀身體的僵硬,他眸裡翻湧著不明情緒,明顯是動了怒, 可他似乎又不想發出來, 極力忍著。

 我忽地覺得好笑。

 典則俊雅的林重檀原來也有這樣的一日。

 他曾以我為私物, 主動邀請太子一起睡我, 怎麽這會子又生氣了?

 恐怕氣的是我說他是狗。

 他本來就是太子養的一條狗, 還怕人說嗎?

 林重檀此時的臉色比先前還白, 眉眼因淋雨而濕漉。他把被我咬傷的手隨意在自己衣服上一擦, 留下水染後的紅色。

 “太子被罰,眼下前朝形勢波譎雲詭, 九皇子近日最好都待在宮裡, 不要出宮, 也不要跟外臣聯系。”

 他言左右而顧其他, 讓我越發煩他。他永遠都是這樣,沒幾息就可以冷靜下來。

 但仔細想想,他這種表現才正常。林重檀是一個為了權勢什麽都可以做的人, 殺人也好,受侮辱也罷,只要太子未來成為帝君,他能成為輔佐左右的權臣。

 但我不會讓林重檀如願的。

 他妄想攀著太子這根枝飛黃騰達,我偏要讓太子親自摧毀他的野心。

 “林春笛死了多久了?”我突然問他。

 林重檀長睫一顫, 在我以為他不會答話時, 他輕聲說:“一百五十三日。”

 原來已經一百五十三日了。

 這一百五十三日,林重檀可有半分愧疚?

 他現在怎麽有臉在我面前擺出情深一往的模樣, 是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如今轉生成九皇子, 他依舊可以將我拿捏在手心嗎?

 我曾聽過一些負心漢的故事,負心漢一朝為了榮華富貴,拋妻棄子,甚至有的會動手殺妻,等權勢在手,又懷念起發妻的溫柔小意。

 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只會在更闌人靜時,歎道是命運捉弄人。

 林重檀大概也是這樣的人吧。

 不對,林重檀這等狼子野心的人,比負心漢更狠,他很有可能又在騙我,想哄著我,榨乾我新身份的利益罷了。

 “原來死了那麽久了,若挖開墳的話,應該腐爛得只剩骨頭吧。”我淡淡道。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我不再看林重檀,蜷縮起身體窩在榻上。林重檀在美人榻旁枯站許久後離開,翌日他沒有進宮,我聽上官大儒說林重檀生病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林重檀都沒有進宮。

 上官大儒提及林重檀的病時,露出擔憂之色,“眼下他病得如此嚴重,若是誤了今年的科舉,就要再等三年。”

 聽到科舉的事情,我手下的筆突然歪了一筆。上官大儒並未發現,依舊在提科舉的事情。上官大儒也曾高中狀元,他回憶起自己狀元及第,白馬遊街時的往事。

 “正所謂‘馬蹄一日遍長安,螢火雞窗千載寒。從此錦衣歸故裡,文峰高並彩雲端。’”上官大儒無不懷念道。

 -

 因頭上的傷沒有那麽嚴重了,當日下午,我在莊貴妃的叮囑下出宮去太學。這是我闊別幾個月再次來到林重檀的學宿。我到的時候,白螭和青虯在煎藥,聽到有人來的動靜,忙從小廚房出來。

 他們看到我,皆是露出驚訝的神情,尤其是白螭,像是高興得要哭出來,“春少爺,你沒死啊!太好了,少爺他……”

 他話沒說完,已被鈕喜訓斥。

 “休得無禮,這是九皇子。”

 白螭愣住,還是一旁的青虯反應更快,拉著他跪下,“給九皇子請安。”

 白螭還想說什麽,但青虯死抓著他手臂,他張了張嘴,最後也恭順地說:“奴才給九皇子請安。”

 “免禮,林重檀可在?”我問他們。

 “少爺他在房裡。”

 我獨自一人走進林重檀的房間,幾乎才進去,就聞到裡面濃重的藥味。林重檀躺在床上,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不禁愣了下。

 林重檀眼窩深陷,不僅臉色白,唇色都白得嚇人。我才明白為什麽上官大儒一提到林重檀就露出擔憂的神情,如今離科舉沒有多少時日了。

 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加上滿屋子的藥味,我恍惚以為床上的人已經死了。

 不對,這不是我習慣的林重檀。

 我要報復的也絕不是這樣的林重檀。

 我在林重檀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一片。此時外面傳來白螭小心翼翼的聲音,“九皇子,藥煎好了,可否端進來?”

 “端進來吧。”我吩咐下,白螭端著藥進屋。

 他先將藥放下,去扶林重檀坐起,再喂藥。可林重檀牙關緊咬,藥根本喂不進去,白螭忙出一頭熱汗,無措之際,他看到我。

 白螭咽了咽口水:“青虯去端飯了,不在此處,九皇子可否能幫個忙?”

 我冷眼盯著林重檀片刻,把鈕喜喊了進來。鈕喜在宮裡,喂藥這等事對他來說並不難。鈕喜捏住林重檀鼻子,沒一會,林重檀就因呼吸不暢,而松開牙關,白螭連忙喂藥。只是那碗藥剛喂下去沒多久,林重檀就趴在床邊盡數吐了出來。

 吐的時候,林重檀醒了過來。他雙眸通紅,修長的手指死死抓著身上錦被,白螭聲音已帶上哭腔,“少爺,你不能把藥吐了啊,吐了,怎麽能好呢?”他忽地看到我,眸光一閃,“少爺,你看,九皇子來看你了。”

 方才還奄奄一息的林重檀聽聞我來,幾乎登時抬起眸,四下尋找,等看到我的身影,他猛然要起身下床,白螭見狀,連忙扶住林重檀,“少爺,你別急啊,九皇子在這,沒走。”

 林重檀對白螭的話充耳不聞,隻想往我這邊來,我以眼神暗示鈕喜不動。等林重檀走到我跟前,想以手觸碰我,我才輕輕往後一退,以袖捂鼻。

 林重檀怔了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此時的模樣,啞著聲音說:“等我一會。”

 他腳步虛浮地走進淨室,白螭忙跟進去服侍。

 過了一會,林重檀出來,他換了身乾淨衣服,直直走到我跟前。他似乎想碰我,但又不敢。我看他幾眼,就讓鈕喜和白螭都出去。

 幾乎是那兩個人剛走,林重檀就伸手朝我手探來,但即將碰上的瞬間,他又頓住。我想了下,主動抓住他的手。

 林重檀渾身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我低聲說:“生病了就不要一直站著,坐吧。”

 他的眼睛像是須臾間落下星子,驟亮,他並不動,隻緊緊地盯著我。我見狀,乾脆拉著他在座位上坐下。

 林重檀落座,依舊一直盯著我。我頓了下,才把來時就想好的話說出。

 “我可能太賤了,即使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擔憂你,所以你快點把病養好。”

 說完,我松開他的手,轉身往外走。

 “小笛。”身後傳來林重檀嘶啞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沒多久,我就被人抱住。林重檀身上很燙,在我不適想推開他時,他把臉埋在我脖頸間,“那晚上我讓他們去找你,但沒有找到……對不起……”

 我愣了好一會才發現林重檀哭了。

 他原來真的會哭。

 如果可以,我真想笑。

 現在他還在騙我,不惜以眼淚。

 我在林重檀懷裡轉過身,饒是我恨他,也不得不承認林重檀生得極好,哭起來也是好看的,若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定會被他現在的樣子哄騙。

 我強忍厭惡說:“我不會那麽容易原諒你的,你最好先把身體養好,給我等著。”

 林重檀似乎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將我抱得更緊。我差點呼吸不上來,忍著惡心讓他抱了一會就拍拍他的手臂,“你想勒死我嗎?”

 他又飛快松開手,可松開沒多久,又伸出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袖,不錯眼地盯著我看。

 我低頭看了下他抓著我衣袖的手,再抬眸看他,“你不想我走?”

 林重檀像是燒糊塗了,如稚子般的連連點頭。

 “好吧,那我先不走,你把藥喝了。”

 我揚聲讓外面的人端藥進來,這回端藥的人變成青虯。青虯比白螭穩重,眼觀鼻鼻觀心地把藥擱在桌子上就離開房間。

 林重檀不看藥碗,目光還停留在我臉上。我想了下,把藥碗端起,用杓子裝了一杓藥遞到林重檀的唇邊。

 我以為他自己會吹,哪知道他張嘴就把藥喝了。

 林重檀臉色微變,可他不知為何,也不將藥吐出來,還抿著唇。我見狀,又杓了藥送過去。林重檀又張嘴直接喝了,才幾口藥下來,他的臉泛起古怪的潮紅,唇也變紅。

 我隻當沒發現,將一碗藥都給林重檀喂進肚子裡,看他控制不住連連擰眉,我一時沒忍住笑。

 他倏然聽到我笑聲,再度怔怔看著我,片刻,他的臉朝我靠近。在他的唇要親上來時,我轉開臉,“誰許你親我,我還沒有原諒你。”

 “我……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重檀頭回在我面前結巴。

 我將藥碗放下,“我要回宮了,太學人太多,我不想讓他們都看到我頭上有傷的樣子,所以我明日不會來這裡。宮裡也不方便說話,我不想讓母妃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樣子。”我慢一拍,才接著說後面的話,“如果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可以寫信,你把寫好的信給宋楠,他會給我。”

 -

 回宮的時候,我在馬車上問宋楠,“你確定二皇子最近頻繁聯系駐扎外營的馬山秉?”

 宋楠點頭,“我舊下屬在外營,算得上馬山秉的心腹。”後半句,他聲音極輕,“二皇子恐怕想逼宮。”

 太子才被罰,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我沉眸思索道:“如果太子在馬山秉那裡發現林重檀的書信,會是什麽反應呢?”

 —

 皇上雖然給太子關禁閉,但沒說不許旁人去看他。

 我從太學回來,就去了東宮。到時,太子正單腿屈膝,懶洋洋地躺在地毯上,用手中羽箭投壺。

 他衣服也不好好穿,明明天氣轉寒,還敞開衣領,露出一片白皙肌膚。

 見到我來,他長眉一挑,“弟弟來了啊,坐。”

 他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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