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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嫌陰鬱受重生了》8. 大寒(5)
越飛光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我見過很多不友善的眼神,但沒有一個人像越飛光那樣,眼神直勾勾的,眼底還有奇怪的情緒悄然流動。

 我不想在他們面前露怯,努力挺直背,離下節課只有一刻鍾了,他們再過分也最多欺負我一刻鍾。

 越飛光看到我這個樣子,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神,片刻,我便看到他們將一個水桶提了進來。

 越飛光彎腰拾起水桶上漂浮的蓮花形木瓢,唇角咧開笑容,我意識到他想做什麽,剛要張嘴阻止他,一瓢冷水就潑在我身上。我躲閃不及,頭臉被潑濕。

 而接下來,那些與越飛光在一起的貴族少年,人人輪流拿著蓮花木瓢朝我潑水。

 他們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我根本沒法躲,想衝出去,卻被反手又推進假山內。二十幾瓢冷水下來,我身上的春衫濕透,我只能抱著雙臂,把臉扭開。

 直至水桶裡的水沒有,他們才終於停下來。我抬手抹掉臉上的水珠,因為寒冷,身體止不住打顫。不知為何,方前笑成一團的貴族少年此時變得鴉雀無聲,我轉眸瞥他們一眼,發現他們現在都盯著我看,不由抿了下唇。

 時間不早了,我這樣子肯定是沒辦法回課室,只能先回去換衣服。我抱著身體,試探著開口:“你們、你們夠了嗎?要是沒有其他事,我要先走了。”

 其實我很怕他們又把我推回去,尤其是在經過越飛光的時候,但奇怪的是,他們給我讓開了位置,幾乎是目送我離開。

 我估計自己已經離開他們的視線後,挺直的背一下子泄了氣,我想我現在定是狼狽極了,他們這樣羞辱我,我連罵一句都不敢。

 “春少爺?!”良吉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像遊魂似的飄回了自己的學宿。我對良吉低聲說:“你幫我拿套乾淨衣服,我要趕緊換了去課室上課。”

 良吉不是傻子,見我這反應,嗅出不對勁的味道,他一邊幫我擦身上的水,一邊問:“春少爺,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啊?我們去跟三老爺說。”

 “不行!”我第一反應是阻止良吉的行為。

 三叔只是我的叔叔,我平時休沐住在他家,已是給他添麻煩。

 “那我們就寫信告訴老爺!”良吉又道。

 “父親那邊更不可以說。”我急打斷良吉的話,又道,“你不要管那麽多了,我……我有辦法解決的。”

 我不能讓父親知道我被人欺負,父親知道了,肯定會責怪我給他惹事。

 良吉仍然不死心,“跟二少爺說說這事總沒關系吧?二少爺那麽聰明,肯定能幫少爺的。”

 找林重檀?

 我想到上次和他的不歡而散。

 如果是林重檀,遇到這種情況,他會怎麽做?

 我沒有太多時間想這個,換完衣服我匆匆忙忙趕回課室,但還是誤了上課的時辰,恰巧這節課又是之前不假辭色的李典學。

 他慣例拿起戒尺要打,之前幫越飛光欺負我欺負得最狠的聶文樂突然開口:“李典學,方才林春笛是幫我回學宿拿書,才誤了上課的時辰,你就饒了他這次吧,要不然我多自責啊。”

 聶文樂的話讓李典學的動作略微一頓,但李典學還是板著臉,問我:“你是幫聶文樂去拿書了?”

 越飛光也開了口,“是啊,當時聶文樂叫他去的時候,我也在場。”

 李典學的神色開始有變化,仿佛在猶豫要不要罰我,正待他要放下戒尺時,我張嘴道:“我沒有幫聶文樂拿東西。”

 我雖然沒用,但我絕不想接受這些人的幫忙。

 明明害我被李典學責罰的人就是他們,他們現在想充當好人?做夢。

 李典學聽到我這樣說,責罰便沒了顧及,幾戒尺抽下來,“諒你誠實,少罰幾下,自己出去站著。”

 “是。”我轉身往外走,余光瞥到越飛光的臉,他此時臉色極差,有烏雲壓城之勢。

 -

 李典學的課結束,越飛光就從課室裡走了出來,他幾步走到我面前。若是擱在平時,我定會害怕地後退,但剛剛吹了一個時辰的風,加上身上的疼痛,我莫名有了勇氣,與越飛光對視。

 不過是仗著家世欺負人的紈絝子弟,我才不怕他!

 越飛光見我神情,眼中流出嘲諷之意。他微微俯身靠近我,“敢瞪我了啊,林春笛,我勸你早日識相,我生氣起來,可不會顧後果。”後面一句聲音極低,“我到時候玩死你。”

 他看清我眼裡一時閃過的慌亂時,明顯心情好了些,直起身故意撞了下我的肩膀,才哼笑著走開。

 越飛光說要弄死我。

 我只是咬了他一口而已,而且我咬他也是因為他先欺負我在先。

 這句恐嚇讓我那點跟越飛光抗爭的勇氣變得曇花一現,當夜,我窩在床上,讓良吉連燭火都不要點。

 “為什麽不點燈?春少爺,你今天不背書了嗎?”良吉不解問。

 我讓良吉聲音小些,別被隔壁的越飛光聽到。

 “良吉,你說我明日去跟典學請假怎麽樣?”我還是怕越飛光說的話,我怕他說的是真的。

 但我沒等良吉回答,又搖頭道:“我不能請假,請假功課就跟不上了。”

 我心裡泛苦,又拿不定主意,等到夜很深了,才有了零星睡意。翌日,我稀裡糊塗剛睡醒,就聽到良吉邀功似的跟我說:“春少爺,事情可以解決了,二少爺讓我們等幾日!”

 “什麽?”我忙從床上坐起。

 原來良吉昨夜趁我睡著後,偷偷去找了林重檀,他把我和越飛光的事情和盤托出,還說我寢食難安,人都瘦了幾圈。

 “二少爺聽了之後,就讓我回來告訴你,讓你放心,說這事他來解決。”良吉說。

 林重檀怎麽解決?難道他要告訴三叔或者父親?

 我想去找林重檀,但腳步邁出去又頓住。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跟父親說這事的這條路能走。

 幾日後,良吉跑來跟我說,允王府的人來了,接越飛光回家。越飛光一開始不願意走,最後是允王在馬車簾後露面,越飛光才臉色難看地爬上馬車。

 我沒想到允王會親自來接越飛光,看來應該是林重檀告訴了三叔,三叔又去找了允王。

 恰逢過兩日便是一個月的休沐時間,我去跟三叔道謝,三叔卻露出很疑惑的表情,“春笛,你要謝我什麽?”

 “三叔不是……”我意識到不對勁,連忙住嘴,轉而說,“我說謝謝三叔上次派人給我送衣服。”

 “哦,那個啊,那是你三嬸一手操辦的,說現在天氣漸漸暖和,家裡孩子可以都做幾套衣裳。”三叔說。

 我借口去謝三嬸,從三叔的書房離開,正好此時林重檀從外進來,我與他正面迎上。

 自那日喝酒事件後,我沒有再主動去他那裡,也沒有跟他偶遇過。林重檀此時看到我,仿佛任何齟齬都沒有發生過,對我淡淡頷首後,走進三叔的書房。

 而後我又去見了三嬸,旁敲側擊發現三嬸也不知道我在太學被越飛光等人欺負的事。

 看來林重檀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三叔,三叔不知道,遠在千裡的父親更不可能幾日就能請動允王。

 -

 休沐結束,越飛光也繼續回到太學讀書,但這一次他和他的狗腿子都沒有再繼續欺負我,仿佛已經對我失去興趣。

 我在慶幸的同時,也開始思考要不要去跟林重檀道謝。

 “春少爺,你都在屋裡走了二十多圈了,你到底在煩什麽啊?越世子嗎?”

 我搖頭,“不是,我是在想……”我閉了閉眼,總算把心裡話說出來,“我想去跟二哥哥說謝謝。”

 “去說就好了。”良吉完全不懂我在煩什麽,天真地開口。

 我心緒複雜地又開始轉圈,一直到要入睡,我才小聲跟良吉說:“去說謝謝,總不能空著手去,我該送什麽給他?”

 良吉一邊放下床帳,一邊道:“二少爺什麽都不缺,其實春少爺你不送也沒關系,不過一定要送的話,可以送點外面買不到的。”

 “哪有外面買不到的?”

 良吉看我,“春少爺你自己做的就是外面買不到的啊。”

 良吉提醒了我,可我又拿不出什麽,糕點我做得不好吃,飯菜更不行,最後又是良吉提醒我,說我可以給林重檀做個布娃娃。

 “布娃娃?他會喜歡嗎?”我看著自己床上的那個布娃娃。

 良吉點頭,“會啊,上次二少爺就看著那個布娃娃,看了很久呢。”

 因為這句話,我才知道我之前腳傷加重,感染風寒,那夜是林重檀去讓人請的大夫,還在我床邊守了許久。

 兩事疊加,再加上之前逃難的事,我就算討厭林重檀,也覺得該好好跟人道謝,於是我花了幾日時間,緊趕慢趕做出了一個跟我的布娃娃差不多的娃娃。

 -

 “送我的?”林重檀看到我遞過來的布娃娃,似乎有些驚訝。

 我沒說話,隻點了下頭。

 林重檀接過布娃娃,低頭看了一會,才抬眸對我微微一笑,“我很喜歡,謝謝小笛。”

 “你不用謝我,這是我給你的謝禮,謝你幫我解決越飛光的事。”天知道我為了這句話練習了多少遍。

 我自己從未想過我還會真心實意跟林重檀說謝謝的一天。

 林重檀聽我這樣說,並沒有多談這個話題,轉而問我上次的字帖有沒有在練。

 字帖?

 我愣了下,才想起林重檀給了我一本《雁塔聖教序》的字帖,那日我從林重檀這邊回去,被越飛光嚇到,就胡亂把字帖放在桌子上,沒有再管。

 林重檀從我的反應猜出結果,不過他並沒有生氣,又要我拿最近寫的字給他看。

 我隻好坦白承認,最近在學業有所松懈,光罰站就領了好幾回。

 “那以後還是每日亥時四刻來找我。”林重檀對我說。

 又恢復到每日去找林重檀的日子,天氣漸漸炎熱,到了隨便動一動都要出汗的地步。我這日依舊準時到林重檀的學宿,可他過了好一會才回來,回來時身上酒氣很重。

 我知道他又去喝酒了,但因為他幫我解決越飛光的事,我想我睜一眼閉一眼也沒什麽。

 林重檀去淨室換了身衣服,簡單衝洗過後,他一向束得整齊的長發此時被一根青繩松松攏起,垂落身後。

 他走到書桌前,先問我今日學了什麽文章,讓我先說我自己對文章的理解,然後他再把文章講解一遍。

 因飲酒的緣故,他聲音放得極慢極柔,而後又讓我把練的字給我看。

 林重檀看完我練的字,眉間卻擰起,半晌後,他讓我現寫幾個字給他看。我依言照做,正寫著,感覺一團熱氣從背後湧來。

 林重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身後,他從我後方伸出手,握住我拿筆的手,“字不能這樣練。”

 他帶著我,在紙上遊走。

 因為姿勢,我們兩個現在幾乎是完全貼在一起,我從未跟人這麽親密過,況且這個人還是林重檀,不由得渾身僵住。

 林重檀好似一點都沒察覺到我的反應,他垂眸看紙,一面帶著我寫字,一面跟我說寫字該注意什麽。

 我僵硬了半會,總算理智歸位,想立刻掙開他,他卻用手摁住我的腰,“別動,字要寫歪了。”

 含著酒意的聲音變得更柔和了。

 我並非是什麽都不懂的人,林重檀現在說話的語氣根本不像是在跟一個弟弟說話,他好像……好像把我當成了可以隨意褻玩的妓.子。

 我聞出他身上除了酒味,還有女子的脂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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