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陽光消失,空氣中的血霧變得更加粘稠濃鬱,仿佛雲層般覆蓋著整個蒼穹。
在這昏聵與混沌間,一抹猩紅的光芒從光暗交織間升起。
不祥的顏色開始蔓延,仿佛傳染病似的,轉瞬間就佔領了天空。
一輪血月遲緩地升起。
像是一隻巨大的,充血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下方的大陸,冰冷的紅光被灑落下來,仿佛擁有實體一般鋪滿地面。
四下裡傳來魔物此起彼伏的嚎叫,無數聲音混合,劃破寂靜的夜空,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銀白色的巨龍仰起脖頸,發出一聲龍吟。
那聲音嘹亮而威嚴,其中仿佛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讓整個山谷都仿佛共鳴般震動起來,強大的魔壓蔓延開來。
在那瞬間,其他所有魔物的聲音全部都聽不到了。
卓浮能夠感到自己的腿在發抖,靈魂中的敬畏在複蘇,令他本能地有一種想要俯身的衝動。
巨龍望向眼前的山崖。
烈焰般的紋路從銀白色的鱗甲間蔓延,仿佛滾燙的岩漿般在黑暗中灼灼發亮。
緊接著,烈焰從巨龍張開的嘴中噴吐而出,狂暴的金紅色轉瞬間就點燃了大半個天空,奔騰咆哮著向著山洞湧去,仿佛能夠將整個世界的水分蒸乾似的,熱浪翻滾,幾乎眨眼間就將眼前的整座山崖吞沒。
在那滋滋作響的滾燙空氣中,卓浮和溫瑤感到無法呼吸。
火光映紅他們的面孔,倒映在他們的眼底,像是從身體的內部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幾乎不敢想象,倘若在沒有任何屏障的情況下直面如此可怕的火焰會是多麽恐怖的一件事,眼前的烈火中仿佛蘊藏著某種人類難以理解,但又心馳神往的恐怖美學,幾乎奪去了他們的全部注意力。
正在這時,從剛才起就一直被製住的黑袍人突然動了。
他那枯槁的,殘破的,瀕臨崩潰的殘軀內爆發出了一種可怕的力量,那些鎖鏈,禁錮,全部都失去了意義。
即使失去一條腿,拋下一條胳膊都無所謂。
那種近乎自殘般的爆令他發瞬間從挾製下掙脫出來。
“!等等!”
“你要幹什麽!”
溫瑤和卓浮陡然一驚,頓時回過神來。
他們試圖阻止,但卻被穆珩攔下了。
銀發的男人側過頭,側臉被映照成一片鮮紅,一雙冰冷的藍色眼眸深處倒映著灼灼燃燒的烈火,幅度不大的搖搖頭。
“……”
兩人都是一怔。
在這短暫的愣怔間,烈火已經將黑袍人的身影完全吞噬,再也看不到分毫蹤跡。
*
一道薄薄的屏障支在他的面前,將烈火擋在其外。
雖然穆家人對龍焰有著天生的免疫能力,但是這不代表他能夠在如此恐怖的烈焰下存活。
不過他也不準備存活。
身上漆黑的襤褸衣袍已經被高溫點燃,皮膚中的水分被蒸發剝落,鼻端能夠嗅到自己的身軀被烤焦的氣味。
骨骼不堪重負,發出嗶嗶啵啵的脆響,鮮血在流淌出來之前就會被烤乾。
但是他卻好像是根本沒有覺察到似的,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被白翳覆蓋的眼眸深處倒映著仿佛能夠將整個世界燃燒起來的龍焰,在那強光的映照下,隱約可見其下湛藍的虹膜。
隔著熊熊燃燒的烈焰,他定定地向著烈火中望去,眼睛眨也不眨,仿佛除了不遠處的骸骨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
膝蓋破碎,無法再支撐起他的重量。
已經被消耗殆盡的軀體轟然倒塌,然後開始一點點地向前爬,留下被烤焦的血肉殘渣。
培養皿的外殼是專為抑製火元素而打造,雖然已經有了熔融的跡象,其中隱約能夠看到浮動的頭顱輪廓。
他趴在數寸之遙,無聲無息地凝視著它。
最終緩緩地,小心翼翼地,近乎卑微的伸出手。
指尖已經開始燃燒,血肉剝落,露出白骨,一點點地觸碰在了外壁之上。
……好久不見。
在那瞬間,外殼在這一觸之下崩塌了。
熊熊烈火間,他擁住頭骨。
然後緩慢地垂下頭,極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下一秒,所有的魔力屏障被撤去了。
火焰騰起,烈烈咆哮著,在轉瞬間將所有的一切盡數吞噬。
*
正在這時,溫瑤聽到自己的通訊器開始滴滴作響。
她低頭看去,呼吸瞬間一窒。
是戰鬥科的成員發來的情報。
很顯然,穆珩的拒不接觸將他們逼迫到了采取極端行為的邊緣,管理局的高層繞過了傾向明顯的戰鬥科,轉而和其他家族聯合,帶著從各家族和抵禦高層培養的能力者部隊來到了附近。
溫瑤咬咬牙,扭頭掃了一眼穆珩。
她決定做些什麽。
她找了個理由提前離開,然後直奔管理局在荒原外的大本營。
“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溫瑤開門見山地問。
“你們?”負責帶隊的管理局高層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微微眯起雙眼:“溫隊長,請問您和管理局什麽時候變成了“你們”呢?”
他微笑了一下,但是眼底卻全無笑意:“請問您是在用這種方式來表明立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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