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算是讓我最後得到了一點寬慰,禮尚往來,我也告訴你一點事。”
柳凡死死瞪著聶言的雙目:“兩年前,我被鄭良天打得渾身是傷,逃進了山裡。意識快要消散的時候,依稀瞧見一個病懨懨的男人,他留下了這本冊子。”
·
翌日一早,按照約定時間,林雲起來到雇主家補課。
女主人今天盤起了長發,多出幾分溫婉。
林雲起問起小男孩的身體狀況。
“咳咳。”
女主人剛開口,便被丈夫刻意的咳嗽聲打斷,男人警告地望了一眼林雲起,示意他不要離自己太太太近。
習慣了雇主家的這種氛圍,林雲起直接走去補習房間。
小鬱是個很乖的孩子,雖然不愛說話,還被同班同學排擠,但該上課的時候就上課,從來沒有偷過懶。
就像現在,看到林雲起進來,他沒有叫老師好,但視線一直在對方身上,直到林雲起坐下。
“想先開始數學,還是作文輔導?”林雲起讓他自己做決定。
小男孩張了張嘴,好像發出一個‘數’的音,但又及時指了指桌子上的作文本。
“看來你最近對作文感興趣了。”林雲起給出幾個選題,讓他從中挑一個喜歡的。
小男孩考慮期間問:“老師的麻煩是不是解決了?”
“怎麽說?”
“上次見面老師好像有些在生氣。”
林雲起點頭:“已經處理好了。”
邊說拿出手機給他看在病房裡拍的照片:“你說的那個一直在窗外面偷看我的人,是他嗎?”
“不大像。”
小男孩本來就不擅表達,最後除了上次已經得到的病懨懨這個形容詞之外,對於他口中的長相,可以直接概括為有鼻子有眼。
小男孩選擇了一篇命題作文,動筆前說:“我說不好。”
“不要緊。”林雲起毫不勉強。
小男孩寫得一手好字,拋開有些不通順的語病,看他作文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旁人的家長是恨不得家教多上一分鍾,這家男主人一到下課時間,只要一分鍾以內林雲起沒有出現,他就會來書房叫人。
“林老師,時間到了。”
男主人一直盯著這裡,一直到他出門。
剛一走出別墅,林雲起做導遊的那家負責人突然打來電話:“喂,忙不?有件事跟你說。”
過去半年間,林雲起會把每個月空閑的天數報給旅行社,然後接團。
負責人今天說話的語氣明顯沒有了往日的熱情,林雲起見過他辭退人時的話術,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麽,搶先一步道:“挺忙的。對了,我不去你那裡幹了,以後沒事別聯系。”
說完掛電話,把人拉黑名單,動作一氣呵成。
電話那頭,負責人捂住胸口,慣犯!一看就是開除老板的慣犯!
開了個老板,林雲起買了瓶可樂慶祝,順便拐進了一家網吧。剛點進求職網站,羅盤七的電話便打進來,禮貌性問道:“在幹什麽?”
“找兼職呢。”
“呵呵……”
月薪六位數人的煩惱,他不配懂。
羅盤七:“如果柳凡再給你打電話,記得第一時間掛掉,對你有好處。”
不過有人嚴加看守,柳凡應該沒機會打電話。
“好。”
快掛電話時,羅盤七冷不丁快速道:“找到什麽賺錢的項目,也可以考慮跟我說一聲。”
林雲起不停滾動鼠標,一目十行地提取兼職信息,敷衍地應了幾聲後,世界終於恢復了清靜。
來回刷了幾遍,無功而返。
晚上到家收拾了一下屋子,看到小冊子時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都說睹物思人,可惜未必思得是好人。
這是從柳凡別墅裡帶來的,林雲起自然想到了柳凡。
不知對方心中的怨憤可有紓解?
……
一日之計在於掃樓。
一對母子正好下樓。
孩子:“我跟你說,特格是個特別厲害的人物,他絕對是文學史上最偉大的那種,可惜他寫的《命運與星辰》被禁了。”
林雲起輕笑搖頭。
特格是可以作為教材的那種,卻是反面教材。他一直鼓吹厭世學,自己不想活了,帶著二十名狂熱粉投河。
不過在一些青春期的孩子眼中,越是這樣破碎被人詬病的反面教材,他們越是喜歡追捧。
林雲起想起了自己輔導功課的孩子,昨天寫完作文,對方突然問了一句——
“命運的軌跡是定好的嗎?”
林雲起回答:“知識改變命運。”
他很少思考有深度的問題,這次是個例外。
前天在病院見到柳凡時,林雲起不知為何,出現了窗外掛著一輪圓月的幻覺。
當時他並未放在心上。
一來柳凡面色憔悴,堅持不了一周,再者被折磨了大半生,死在一個月亮圓點的夜晚,符合文學上的反差淒美感。
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那麽一份文藝青年的傷感。
他下意識把柳老板代入成一個悲慘故事的主角。
……
一個月總有那麽一次月亮相對較圓的日子。
柳老板死了。
死在十五號。
林雲起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吃炸醬面,冷靜問:“有人給他收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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