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著光的藍紫色蝴蝶停在衛洵潔白的發絲上，暈染出晶瑩的朦朧的光，它是半透明的，若隱若現的，就像是印在追夢龍夢境泡泡上的虛幻景象。蝴蝶輕盈落在如雪般的發間，夢幻的就像一副畫。

　下一刻凌厲風聲銳響，一抹橙黃刀光悍然斬向衛洵發間！被刀風波及斬斷的數根發絲飛起，打著旋飄在空中，那藍紫色的蝴蝶也像被驚動般在刀鋒下倏然消失，籠罩在衛洵身周虛幻的光消散，一切歸於平靜，當衛洵睜開眼時，就見到安雪鋒正嚴肅用歸途刀撥弄他的頭髮，像是在仔細尋找什麽。

　“雪鋒？”

　潔白微卷的頭髮撲簌簌往下掉，簡直像是在給羊剃毛，不想斑禿的衛洵一下子抓住了安雪鋒的手，敏銳覺察到他情緒不對：“發生什麽事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安雪鋒反問道，見衛洵醒了立刻低下頭來與他額頭貼著額頭，開始精神連接，細細感應衛洵的精神狀態。剛才衛洵身上出現虛影的時候不能連，那是靈魂精神外顯，安雪鋒精神太強汙染也多，冒然連接極有可能影響到衛洵的精神狀態。

　其實現在連也不是很好，最穩妥的是等兩天精神穩定後，但安雪鋒實在太擔心。

　“還好——嘶！”

　衛洵倒吸一口冷氣，明明精神連接很多次了，但這次安雪鋒連上來後的感覺卻截然不同，他精神的存在感像是增強了無數倍，精神觸手探入的感覺格外清晰分明，如一隻巨獸般使勁擠進了衛洵的精神中，就像一隻肥貓擠進紙盒裡一樣，擠了個滿滿當當，負距離的親密讓人受不了。

　有那麽一瞬間衛洵腦海中想的全都是安雪鋒，但安雪鋒畢竟沒有真正入侵佔有的意圖，衛洵漸漸緩過來了，感受到了安雪鋒濃濃的擔憂與警惕戒備。

　剛才到底發生什麽了？

　衛洵並沒有剛才的記憶，就隻覺得大腦一晃，不過兩三秒的功夫就清醒了。這也是精神增強輕微靈魂出竅時會出現的正常現象，安雪鋒之前跟他提過不必擔心。但現在來看，剛才肯定發生了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

　精神交流不必說話，衛洵在安雪鋒探入的精神觸手中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安雪鋒剛看到的畫面。

　蝴蝶？

　“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巡視了一圈衛洵的精神，沒有發現問題後安雪鋒稍稍放心，保持著精神連接的狀態，邊用雙手撩起衛洵剛換的紅色衛衣邊說道：“最開始你的虛影是人。”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安雪鋒眼神極好還是捕捉到了，他親眼看到衛洵身周浮現的虛影有那麽一瞬間是人，然後才變成了蝴蝶！

　“瑪瑞亞蝴蝶想要侵蝕掌控我的靈魂？”

　衛洵第一反應想到了這個，之前蝴蝶碎片們想掌控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自從遠古綠洲被分出去了以後其他碎片都很安分守己，沒想到在這鬧了么蛾子。

　“不確定……讓我檢查一下。”

　安雪鋒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凝重搖了搖頭，衛洵配合安雪鋒的舉動抬起手臂，將左臂從袖子中抽出半脫下來的衛衣，方便安雪鋒檢查他胸口的狀況。

　他們在小湯山野外，露天席地的，衛洵有冷血者和混亂火焰兩個會汲取自身溫暖讓身體寒冷的稱號，十月份山上冷風一吹，衛洵打了個哆嗦，他習以為常沒什麽感覺，安雪鋒卻立刻停止手中動作，將他緊緊抱在了懷中，擋住了冷風。

　“我們到車上去。”

　越野車後座被放平，安雪鋒開了暖風，又在後座上墊了層毯子。等車裡徹底溫暖起來才脫下了衛洵的上衣。衛洵雪白的發絲微亂擠在車門處，潔白的皮膚在黑色天鵝絨薄毯映襯下白的像發光一樣，兩點也是非常淺淡乾淨的顏色，直到沾上一點血紅。

　像是白雪上綻開了紅梅，流出的血卻不多，純白聖潔的光暈籠罩，白金色的太陽火燃燒，如純金雕琢而成的燦金色的柔軟天使之翼擠在後座上，看起來有點狼狽卻又聖潔無比。能支撐一人飛翔的碩大的黃金羽翼憋屈在車後座上彎起，如黃金的穹頂將安雪鋒和衛洵包裹在羽翼之下。

　安雪鋒提前讓衛洵戴上了太陽天使的稱號。天使自愈能力極強，而且天然就對深淵汙染有些抗性。雖然是信仰崩潰的太陽天使，精神容易失控，但他們有連接在，維持一小段時間應該沒問題。

　然而衛洵真變成天使後安雪鋒卻發現自製力受到嚴重考驗的人竟是自己。和惡魔極度的好勝渴戰不同，除了特殊的戰鬥天使稱號外外，絕大部分普通天使稱號都會天然附帶‘和平’之類的潛在影響，讓敵人失去戰意，不想傷害他，不想攻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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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衛洵不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點點的精神影響逐漸放大，安雪鋒發現衛洵的天使態能激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惡意。

　信仰崩潰的太陽天使啊，為什麽你的羽翼仍舊潔白，眼眸仍舊清澈悲憫？你應當崩潰絕望，應當痛苦悲鳴，崩潰的信仰將讓你從高高的天上墜落，淪落為卑賤任人折磨□□的獵物。

　直到再找回信仰，你才能再回歸天上。

　“融合太陽火焰還是對天使稱號有點影響的。”

　雖然安雪鋒自控力很好，但衛洵還是敏銳感覺到了他異樣的情緒波動，衛洵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嘖嘖稱奇：“惡魔是越戰越強，我這個是越戰敵人越強啊。”

　可以說是一個能激發敵人百分百戰鬥潛力的稱號了，衛洵還挺喜歡的。按理說衛洵用這稱號越久，他越會被潛移默化影響的不自信，不安，焦躁，絕望，到最後精神崩潰。但衛洵感受不到什麽負面情緒，他自我感覺還挺良好的，甚至在想如果同時用‘信仰崩潰的太陽天使’和‘惡魔之恥’兩個稱號，惡魔類的敵人該會被鼓動的多瘋狂。

　瘋狂意味著更刺激的戰鬥，也意味著失去理智更好算計的敵人，衛洵覺得挺不錯。

　“天使類的稱號和惡魔類的稱號不能同時佩戴。”

　以安雪鋒的實力不會受影響太深，他沉浸了片刻是為了更深體驗分析一下這稱號對他人的影響然後轉告衛洵，讓他心裡有數。

　“怎麽樣？”

　“還可以。”

　檢查心臟這種事安雪鋒已經做的駕輕就熟，衛洵心臟上代表蝴蝶碎片的紋身依舊很安分守己，甚至在遠古綠洲蝴蝶碎片被轉移出去後，剩下的碎片更乖巧了。

　但安雪鋒卻沒法放心，偏執般檢查了又檢查，甚至指尖化作觸須探進去，小心摩挲過心臟的表面。敏銳的吸盤清晰感受到了衛洵心臟強健有力的跳動，他是健康的，是活的，但安雪鋒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漏了一個洞一樣，冷風灌進來，一片冰涼。

　腦海中思緒翻騰，他回想起衛洵表現出異樣狀態時的一幕幕，以及蝴蝶碎片妄圖‘控制’衛洵時的場景。

　是控制嗎？衛洵之前的種種異態，那偶爾露出的危險惑人的神態，當初在遠古綠洲從夢境中抓出的，讓追夢人都感覺到怪異危險的夢境態，真是瑪瑞亞蝴蝶影響嗎？一直以來衛洵身上都有種種詭異之處，安雪鋒從來沒有忽視。

　剛才衛洵的靈魂虛影剛出現的瞬間是人形，後來變成了蝴蝶，這是因為蝴蝶碎片的影響，侵入與控制嗎？

　但安雪鋒沒有在衛洵的精神上發現任何被入侵的跡象，再者說如果真有這種情況，也瞞不過聯結的他們。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

　涉及到規則類的任務，這種‘靈魂出竅’，顯示的是褪去偽裝後最真實的自我。

　所以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安雪鋒用目光描繪著衛洵的容顏，看他眼睫如雪，眼眸含笑，心就像是在地獄油鍋中走了一遍，備受煎熬。看著衛洵感受到他的情緒，目光中透出問詢的意思，安雪鋒張了張口，卻無法出聲。明明只是沒來由的猜測，他卻不想說出口，就好像話說出來就會成真，在他懷中的衛洵就會變成蝴蝶飛走一樣。

　但安雪鋒最終認為衛洵應該知道，他不想對衛洵有所隱瞞。於是安雪鋒低聲告訴了他自己的推測。

　“蝴蝶？”

　安雪鋒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他死死盯著衛洵，不自覺間手如鐵銬般用力抓住了他，除了避開胸口傷處外他壓在衛洵身上，像是要以身體為枷鎖。他看著衛洵睜大了眼，又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問道：“那嬉命人也是蝴蝶嗎？他因為這個所以才不切片。”

　“不清楚。”

　說到嬉命人安雪鋒一下子冷靜下來，就像是從種種荒誕幻想回歸到殘酷現實一樣。想到嬉命人進旅社十年折騰成這樣還沒死，禍害遺千年，安雪鋒又覺得衛洵還能再活一百年。嬉命人的靈魂是什麽樣子？能不能當做衛洵情況的參考？安雪鋒不確定，但他想或許可以在嬉命人現身時去蹲他，揍個靈魂出竅試一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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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聽到衛洵提示般的哼聲，暢想中的安雪鋒一下子回神，有點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想要遮掩過去：“你可能從小就被蝴蝶浸染，或者說在娘胎裡時就受到了蝴蝶的影響，所以靈魂才會呈現出這種狀態……當然，像之前半命和追夢這些對靈魂方面研究很深的人都沒看出你的問題，有可能是因為這種蝴蝶靈魂的顯示具有一定條件，正常靈魂還是人……”

　安雪鋒邊思索邊說，但話音未完就感覺到一根冰涼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安雪鋒停下話，用眼神詢問衛洵，就見他仍舊笑著，但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漫不經心般問道：“怎麽，你很在意？”

　當然在意了！衛洵是他的愛人，他怎麽可能不在意衛洵身上極有可能會傷害到他的種種問題啊！

　安雪鋒下意識就想開口，也許是因為融合的問題，安雪鋒情商拔高，好像突然就懂了該怎麽回答這送命題。

　“在意，也不在意。”

　安雪鋒親了親衛洵的嘴唇，聲音低沉又認真，鄭重的就好像在念結婚誓詞。沒有說完的話消失在接吻中，但精神的相通讓衛洵能清楚知道安雪鋒真正的想法，不會有半點隱瞞。

　在意是因為擔心你。

　不在意是因為我愛你。

　無論你本質是什麽，會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為你著迷。

　一直很嚴肅的人鄭重說情話，許下諾言給人的感覺是不可言喻的，衛洵很滿意安雪鋒的態度，給了他更多的鼓勵和回應。但安雪鋒惦記著衛洵還沒縫合的胸口，一吻結束後安雪鋒認真給衛洵治療胸膛上的傷，等治療好了以後他給衛洵穿上衣服，嚴肅道：

　“回去以後，我們深度聯結吧。”

　要是放以前，在剛發現他靈魂有問題後安雪鋒就說這種話，衛洵絕對會懷疑他是不是有所圖，想借此更深研究掌控他的靈魂。現在這種多疑仍舊沒有消失，但衛洵更知道安雪鋒想這樣做，其實是為了幫他遮掩靈魂上的問題。

　雖然之前沒有顯現過，但這次既然出現了問題，就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深度連接後他們精神相融，安雪鋒實力極強，有信心遮掩衛洵靈魂上的異象。

　“好啊。”

　衛洵答應了，忽然想到了什麽，低聲揶揄：“安警官，你這好像是在包庇逃犯啊。”

　安雪鋒身為旅社最看重的旅客第一人，第一旅隊長，旅社主事人，要在旅社眼皮子底下為他瞞天過海了。

　“警察從來不會包庇逃犯。”

　安雪鋒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卻沒有什麽殺傷力。他理了理衛洵亂糟糟的頭髮，忽然發現指間有金色的羽毛，應該是他剛才用力攥住衛洵身體時，從他翅膀上薅下來的羽毛。

　天使的羽毛很珍貴，尤其是衛洵還正看著他。安雪鋒本來該將羽毛還給衛洵的，但他頂著衛洵的目光，正大光明將羽毛私藏了起來。在衛洵的目光下安雪鋒板了一會臉，最後沒忍住，喟歎著輕笑了起來。

　“我們都是逃犯。”

　他們都是想要逃離旅社的逃犯，都是借旅社提供的力量壯大，試圖反製旅社的蛀蟲。

　當然，目前這都只是推測，衛洵的靈魂到底怎麽回事還沒正經研究過。就算以最壞的情況來看，旅社以瑪瑞亞蝴蝶為標志，衛洵靈魂疑似蝴蝶，但現在衛洵都出來了，而且衛洵沒進入旅社的那十年旅社運轉的不也挺好？

　那換個角度想說不定有他沒他都一樣，再者說就算衛洵真的很重要，這不是還有嬉命人嗎。

　抱著衛洵想了很多，安雪鋒反倒平靜下來，回歸了旅社駐地關上房門。

　先深度聯結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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