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飛鴻的碎片在哪裡, 你們比我更清楚。”
陳誠嗤笑,剛才的話不過是詐他的,他只知道季飛鴻的蝴蝶碎片也沒了, 怎麼沒的季飛鴻也不肯說, 這人太好面子。但陳誠就猜測這也該是嬉命人背後出手, 而且不只是嬉命人。
當初季飛鴻的碎片是在西區那邊丟的,其實只要一丟蝴蝶碎片就想到嬉命人著實有些不講道理, 但都是最後一年丟的, 又是前後腳,同樣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都是那種'一覺醒來, 蝴蝶碎片自己飛走了'的匪夷所思怪事, 著實讓陳誠懷疑都是嬉命人做的。
“你知道嬉命人。”
很快占星者收斂了情緒,他敏銳追問道:“這十年你還和旅社有聯繫?是玄學的海報長廊?”
陳誠他們消失的那一年,嬉命人的名頭可不算響亮,甚至他在導遊排行榜上根本無名無姓。陳誠不可能知道'嬉命人'這個稱號, 更不該知道盜走蝴蝶碎片的人是他!如此大的仇怨, 負面情緒……或許是老十年人失踪後遭受的污染影響——
“嘶。”
寒山劍劃過占星者的臉頰, 血痕下一秒就被寒氣凍結, 就像一道月牙形的殷紅獸紋凝在他的臉上,陳誠眸光幽深,這是警告, 一分戾氣自他眉眼間流露出, 又被強行壓下。
“不要試探我,小子。”
他淡淡道:“我會殺了你。”
下一瞬寒山劍擦著占星者耳畔髮絲揮落, 卻只聽一聲尖銳嘶聲, 一條不知何時從風暴中飛來的黑影被寒山劍從中斬斷, 凝眸一看竟是一條霧氣般的黑蛇!森冷寒意乍起,黑蛇直接破滅在風暴中,連一丁點污染都沒剩下。記住網址m.vipkanshu.vip
遠古綠洲污染?
占星者眸光一凝,臉色瞬間嚴肅起來。遠古綠洲蝴蝶碎片不是在丙一手裡嗎?那這條黑蛇上怎麼會有類似污染源狀態的遠古綠洲蝴蝶污染?場景重演,難道說——
“手下敗將,敢來找死。”
陳誠的話一下子確認了占星者內心推測。只不過陳誠一直夾著他高速奔跑已經耗費很多力量,現在這一出劍他身上那種不穩定的感覺更重了。占星者覺得陳誠現在就像那種精神嚴重紊亂扭曲的病人——就像曾經的安雪鋒,甚至比他還要更嚴重。
這種狀態還能保持冷靜,陳誠是真的強大。占星者對他的求知欲更強烈了,他悄悄攥住右手,手背上星盤紋路閃爍著不易察覺的微光。
而陳誠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人確實發現了關鍵點。遠古綠洲的蝴蝶碎片很活躍,陳誠封印它是用了一個特殊的橙色稱號。再加上遠古綠洲信物在半命道人手上,半命有半成品的寒山劍,玄學又有海報長廊在,所以這十年來陳誠其實斷斷續續,有極少數的時間夢到過一些事情。
當然也就知道了腥風血雨嬉命人,和當時盜竊他蝴蝶碎片的真兇。
這甚至讓陳誠聯想到了一個天賦極高卻早夭的新人旅客,懷疑他是不是嬉命人的另一個身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以說嬉命人當初把他們這群自詡第一第二的旅隊長們耍的團團轉。
倒不是說沒有身為旅隊長的氣度,要是正常情況下陳誠只會嚴厲教訓他一頓,奪回蝴蝶碎片,之後說不定還會欣賞這人,但十年被污染洪流侵襲下負面情緒陰暗心理井噴般爆發,很多美好回憶都被瘋狂污染磨滅,到最後只剩下各種陰暗仇怨的心理。
印象越深刻的,仇怨越重,無數黑暗壓抑的情緒迫切需要一個爆發點,嬉命人就在這點上。直到現在陳誠都無法完全肯定自己目前究竟是怎樣的狀態,這裡是現實還是某個太過真實的夢境,無數負面情緒積壓的他快要爆炸了,他看起來越冷靜,實際上卻越危險。
“小子。”
陳誠冷不丁一句話,下一刻占星者的右手就被他攥住。陳誠的手像鐵鉗一樣,他用力很重,占星者悶哼一聲,手被攥的骨節生疼。
但他沒有反抗,而是平靜道:“我對您並沒有任何惡意,您也看到了,這裡限制我的實力。”
這場景重演太限制他,現在又是正午沒有星星,占星者不是想要占星,他是想藉助星盤內的蝴蝶碎片,來對陳誠做一次簡易的,隱秘的回溯。然而他還沒出手就被陳誠發現了,這人的敏銳性真的超乎尋常——或者說,他對蝴蝶碎片的敏銳程度極高。
是當初活躍遠古綠洲蝴蝶碎片造成的影響,還是他們在戰場失踪後去到的地方,也有蝴蝶的污染?
占星者沒有辯解什麼他和嬉命人沒有關係,正如陳誠所言,只要???歸屬於嬉命人,他確實相當於嬉命人的半身。
“之前我信錯了人。”
“我看你也沒有多信他。”
陳誠嗤笑,指尖在占星者手背上叩了兩下:“別告訴我他是好羊不吃窩邊草。”
如果真跟嬉命人關係要好,一塊蝴蝶碎片而已,還捨不得送?嬉命人也絕不可能放過這個便宜。
“他想最後吃。”
占星者顴骨染上一層忿怒的薄紅,像是為了過去愚蠢的自己感到懊惱生氣。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們並沒有互相透露身份,來往時嬉命人都披著斗篷,他當時也還沒有得到'占星者'的橙色稱號,沒有做出那個預言,只是看了一眼嬉命人就覺出他不一般,免費為他做過好幾百次占卜,把自己都給佔瘦了。
想想看,這裡面說不定就有算計季飛鴻和陳誠的占卜在。再後來他們互相表明身份,逐漸交心,在知道嬉命人要收集蝴蝶碎片後他暗中幫了很多忙了。
聽說他囚禁張星藏是為了從追夢人那里奪得死亡撒哈拉的蝴蝶碎片,占星者當時就表示如果需要的話,他立刻就可以把失落古瑪雅的蝴蝶碎片給他。
'不急'
占星者記得嬉命人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聲音低沉,真是難得看到他笑。當時嬉命人眸中的笑意讓占星者也笑了,以為他們是終於朋友相得,現在想想——
恐怕嬉命人是覺得他這塊蝴蝶碎片,已經是囊中之物了吧。畢竟他占星者被切片主事人都交給了他,一塊蝴蝶碎片又算得了什麼?嬉命人恐怕也是想再多研究一下他將蝴蝶碎片嵌入星盤裡的細節。
只是沒想到追夢人為了救張星藏出來竟然如此瘋狂,直接讓精神幻象徹底失控,爆發出恐怖的實力,甚至引起了深淵的波動,引得嬉命人和安雪鋒暫時聯手將其壓制。也是這一次出手後,嬉命人表面上是被旅社懲罰,禁錮在了印加太陽門,實際上他自身絕對也出了什麼問題。
也是這一次,讓占星者看出了點問題。在他看來張星藏雖然運勢不好,但追夢人運勢一直在正運上,他該是和命運之子站在一邊,不說納頭便拜,起碼也是種非常親密,類似教父的那種關係。不該和嬉命人這麼你死我活水深火熱啊。
而且安雪鋒的命運也極好,幾乎和真正的命運也差不了多少了,更何況他們該是交融的,不該是敵對的——
說真的,沒到最後時刻,占星者真的沒有完全懷疑嬉命人有問題。他主動和歸途交好,甚至給安雪鋒占卜,給他看病,也是想真正仔細看看是不是安雪鋒的命運有問題,又或者是有什麼污染影響到了他。
唉!
嬉命人真是個混蛋。
不再多沉湎於過去,但占星者仍暗自鼓氣,想想自己剛才在沙坑邊一時激動,還想把蝴蝶碎片給混蛋的弟弟,哪怕這丙一看起來是真的命運之子,但占星者還是覺得晦氣。
就在這時,他頸間掛著的銀幣忽然微顫起來。
嗯?是丙一在聯繫他?命運又有什麼新的指使?
占星者一下子激動起來,但沒等他出手去碰銀幣,陳誠先動了手。他用劍尖挑起這人掛在脖子上的,微顫的銀色硬幣,饒有興味:“有人聯繫你了,是他嗎。”
隨後他也沒有等占星者應聲,直接道:“接。”
一瞬間占星者想到很多,遠古綠洲的蝴蝶碎片現在在丙一那裡,他是嬉命人的弟弟,和嬉命人之間的聯繫不會比他少,更容易被陳誠誤解,陳誠有沒有隔著銀幣,斬殺丙一的實力?
但占星者還是直接接了通訊,反正丙一命運之子不怕這些,遇到他要倒霉也該是陳誠倒霉。
這枚銀幣是由古煉金術練就成的,不算旅社道具,能夠使用,只有神秘學主隊一人擁有一枚,使用後銀幣不僅會傳來聲音,還會展示對方的面容——聲音可以作假,面容也可以,為了防止銀幣落入他人之手,冶煉銀幣時特意讓它擁有了'真實'特質。
丙一的真容是什麼?他和嬉命人的現實真正身份是什麼?為了防止自己再被騙,占星者也留了這一手。在外面有旅社規則庇護,但在北緯三十度旅程裡旅社無法操控。
但可惜他失望了,出現在銀幣上的是一張金紅色的鳥臉。
說起來銀幣唯一無法展現人類真容的,那就是異化或者用野性心靈變成動物的導遊或旅客了,因為這時他們的面容也是'真實'。
占星者心中運了運氣,安雪鋒知道銀幣的小秘密,只要他知道銀幣給了丙一,那就絕對會跟丙一說銀幣的要點——安雪鋒難道不給丙一半點私人空間嗎?丙一難道什麼都跟安雪鋒說的嗎?他就這麼信任安雪鋒?這銀幣不該是他和丙一的秘密嗎!還是說大衛那個蠢貨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就把銀幣給他的?
“占星者,陳隊。”
安雪鋒簡單打了招呼,大致把他們身後敵人情況說了。然後金紅鳥臉後撤,緊接著露在銀幣上的是一張看著就很討喜的小貂臉。
“陳隊,您好。”
一看占星者的處境,看出陳誠目前仍是消失在戰場上的那位,衛洵立刻就壓下了問星盤秘密的想法——反正占星者人在這什麼時候都能問。
不趁現在問陳誠一些問題,等他再消失那就太可惜了。
“岑琴出現了一些問題,希望您能幫助我們。”
衛洵直接了當,展露了一下手指上的牽絲:“岑琴是我的好兄弟,歸途和玄學的關係緊密無間,之前在我的幫助下岑琴已經能成功使用天問了,我們之間更是共同對抗過嬉命人的過命交情——”
“我發誓要幫他找回半條命,然而岑琴自己都不記得他的命丟在哪裡。我想,陳隊您或許知道一些消息。”
衛洵誠懇道,小貂合著爪子拜了拜:“拜託了,這對岑琴真的很重要。”
“你說的……都是真話。”
出乎占星者意料的,陳誠的語氣竟然很溫和!
嬉某人“安雪鋒, 我記得你。”
陳誠的聲音因為沙暴和高速奔跑顯得有些模糊,而且他聲音也很輕,但這枚銀色硬幣收音效果極好, 衛洵甚至能聽到陳誠末尾似乎輕嘆了一聲。
“現在你該是第一旅客了吧, 不錯。”
衛洵覺得陳誠的語氣有點複雜, 平靜與欣賞間似乎帶了點遺憾。曾經半命才是被看好的下個十年第一旅客,也是陳誠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 關係絕對很親。現在安雪鋒第一, 也就說明半命至今仍沒有恢復實力。
但衛洵卻覺得陳誠情緒中不僅只有遺憾,只不過他隱藏的好, 衛洵沒能看出更多。不過沒關係, 從打算跟占星者聯繫的那一刻起, 衛洵就暗自通過牽絲把半命給叫來了。讓他們隔著銀幣見一面,即全了兩人念想,也能讓衛洵觀察到更多東西。
而且就算陳誠情緒激動了或者出了點其他失控異狀也沒事,反正隔著硬幣影響不到他們, 陳誠旁邊又有占星者, 總能解決得了吧。
占星者在銀幣上有小動作, 衛洵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你叫什麼名字?”
只是跟安雪鋒客套了一句, 陳誠注意力又回到衛洵身上,堪稱和顏悅色。
衛洵記得陳誠那句'你沒說謊',顯然, 他該是有哪些能判斷誠實與否的稱號。不過說沒說謊這點其實很主觀。
就如衛洵說的'我和半命是共同對抗過嬉命人的過命交情', 其實他們沒和嬉命人真正對抗過,但衛洵關注過旅社輿論, 自從京郊殯宮往後, 嬉命人的威名就有點走下坡路了, 終其原因半命大嘴巴和衛洵做出的種種'削弱屠夫聯盟'(比如挖角屠夫導遊,挖角陰陽蝶)舉動。記住網址m.vipkanshu.vip
而且還和衛洵在京郊殯宮經常穿紅斗篷假扮嬉命人時半命道人掀他斗篷,在衛洵難得一次背他時拍照留念'嬉命人背半命道人!'等抽風舉動有關。
過命交情自然也有,這就數不清了。
這句不算完全誠實,但要較真說也絕挑不出毛病的話,正是衛洵的試探。既然陳誠說他誠實,那衛洵也知道了陳誠判斷的度。
“陳隊您叫我小翠就好。”
衛洵道。
“小翠,好名字,吉利。”
陳誠沉吟片刻,讚道。
“咳!”
銀幣裡似乎傳來了一聲占星者的咳嗽聲,但陳誠沒有理會他。
“岑琴的事,我可以和你說。”
“但現在不合適。”
衛洵懂了,岑琴丟掉的半條命恐怕真有什麼隱情,陳誠說這裡不合適,如果不是推辭的話,那說明這個秘密他不想讓占星者和安雪鋒知道。
那為什麼會想讓他知道?他和陳誠真沒什麼交情吧,還是說陳誠看出來他和半命之間有什麼天數在?對這些搞玄學搞占星的人,衛洵著實好奇又本能提防。他不喜歡有人看他一眼就神神叨叨,高深莫測說什麼命啊運啊之類的東西,還用那種特別篤定的口吻,現在想想,他這習慣也算是被衛雪塵帶的。
記憶中衛雪塵從來和'算命'這種東西不搭邊,衛洵去港城上學的時候知道很多大人物其實很信這個的,那邊的風水大師也頗有些道行,但他從來沒見哥哥接觸過這些。之前有人想給衛洵算命,免費的,說是緣分,衛洵當時難得來了興趣,給衛雪塵打電話問起自己的生辰八字時,卻被訓了一頓。
'生辰八字不能輕易給人,不好'
衛雪塵漫不經心:'只是些尋求自我安慰的東西,他說你命好,你就能枯坐著等好運?他說你命不好,你難道就要去死嗎?'
他從來不算命,也不准衛洵去算。所以說知道哥哥和占星者關係很好的時候,衛洵真的是非常好奇,當然,也可能哥哥就單純覺得占星者好用而已。
“那就等您回来了我们再说。”
陈诚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卫貂也投桃报李,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忽然他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歉意道:“岑琴他一直都很思念您,他现在就在外面,您看……”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陈诚轻叹:“那就见一面吧。”
半命道人接到卫洵密聊时还嘀咕着又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迎着大沙暴出来被玉米笋接到地下沙坑里时,见卫洵变成雪貂还习惯性招猫逗狗,顺手揉搓了一把小貂,然后被安雪锋啄了一手。
但当他拿到银币,看到银币上显露的面容时,半命一下子愣住了。
把银币留给半命,由他们俩说私密话,安雪锋和卫洵去到沙坑另一边,但他们俩听力都好,也能隐约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翠……属金……旺你……命中的贵人……好好待他”
“导游也很好……什么时候带他回玄学?”
“没出息……”
“安雪鋒……第一旅客……也難怪人家選他”
偷聽的衛洵感覺頭上麻麻的疼,像是被叼走一根毛似的,他立刻就知道安雪鋒吃醋了。
'陳隊誤會了吧,我跟半命之間只是有牽絲而已。'
衛洵和安雪鋒密聊,就事論事:'不過之前我倒是往他體內灌注了一些能量,或許讓我們倆之間看起來有聯繫?'
'那些會占卜會算卦的人眼裡看到的東西跟咱們不一樣,不過這都能看出來,當然也能看出我和你是愛人了。'
他這句話立時安撫了安雪鋒,但安雪鋒沒說吃醋這事,大男人吃醋多不敞亮啊,他輕描淡寫:'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你這步走的太險,萬一陳誠想動你——”
安雪鋒之前先看銀幣,一見陳誠的狀態就沉下了心。雖然看起來正常平靜,但安雪鋒知道陳誠絕對出了問題——比他當時精神紊亂還嚴重。這種情況下安雪鋒是不想讓衛洵見他的,畢竟之前陳誠就對衛洵表現出過敵意和攻擊性,就像半命那把失控的劍。
哪怕隔著銀幣感受不到蝴蝶碎片,貂臉也看不出什麼面相,但對陳誠這種老玄學人來說,只要一照面他就大致能看出點東西。
衛洵和嬉命人可是血親兄弟啊,如果陳誠真看出點什麼,當場失控都是小的。
安雪鋒是真沒想到陳誠對衛洵如此和顏悅色,甚至衛洵報了個代號沒報真名他都能誇上一句'好名字'。
但從另一方面來想,是不是也說明衛洵和半命之間的關係,或者說他對玄學的意義更緊密,緊密的陳誠只看到了這點?想著想著安雪鋒就想的深了
哪怕衛洵和半命和玄學之間真有什麼命中註定的聯繫,也不可能是感情方面的,畢竟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但'導遊''帶他回玄學''好好待他'這三句話,還是讓腦海裡已經歪曲了導遊旅客正當關係的安雪鋒醋的炸毛。
他蓬蓬著,試圖將整個衛雪貂都埋在自己的羽毛里。而衛洵愉悅蹭了蹭鳳鳥胸前柔軟蓬鬆的羽毛,只覺得口舌生津,腦子裡都開了小差。
如果野外真有安雪鋒這樣的鳥,那一定很好吃吧,這麼柔軟的羽毛也很適合叼回去鋪窩。
但當聽到那邊談話說到重點時,衛洵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是我耽誤了你……”
耽誤?
卫洵心中琢磨,果然在面对半命的时候,陈诚到底流露出了一些真实情绪。不单纯只是遗憾,似乎还有点不甘与自责。
自责?
卫洵心中生出一个猜想,半命道人丢掉的半条命,实际上是不是真和当年的陈诚有关,和他们想转移远古绿洲控制权有关?旅社中根本没有讨论上个十年北纬三十度旅程的消息,一丁点也没有,就像是被屏蔽消除过历史信息一样。
半命道人的远古绿洲信物,是卫洵见过的唯一一个前十年北纬三十度旅程的信物,他能留下这信物,也绝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
而且半命道人也确实是进了这远古绿洲后才逐渐开始好转,这更让卫洵浮想联翩。
陈诚和半命并没有聊多久,毕竟他们还在被敌人追杀的危险中,不过一分钟半命就把银币交还给他,银币上的影像已经消失了。陈诚完全没给占星者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通讯。
“挺好用的,就是时效短了点。”
卫洵接过灼热的银币,爪爪若有所思摸了摸银币边缘的花纹。半命道人仍有些激动,具体表现就在他话更多了,唠叨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
“有时候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污染,是幻象。”
忽然間,半命道人自顧自道。他臉上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憂慮。
“污染很危險,真的,它會看穿我們心底的薄弱處,從而擊潰我們,讓我們崩潰瘋狂。”
說著說著,半命又笑了:“陳隊也這樣想,他和我說話其實也在試探,我們說到一些暗號——當年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十年了,他,他如果真一直在比戰場更嚴峻的污染環境下,可能還記得那些暗號嗎?”
暗號都對上了,但這反倒讓半命道人更猶疑。不是不想信,不是不想再見到陳隊,只是因為'想',所以才更警惕戒備。
“半命,你像個隊長。”
衛洵笑道,心中有一些驚奇。衛洵發現半命和他見過的那些旅隊長一樣,都有個特點,那就是多疑。俠肝義膽重義氣重理想的人已經被爾虞我詐的旅社環境淘汰了,比如張星藏。能活下來,能站到巔峰的人,全都謹慎,多疑,對自己的想念與欲·望像對毒藥般警惕戒備。
北緯三十度的污染,深淵的污染,甚至只是變強後,因為稱號因為自身變化帶來的精神污染,都讓他們很難再面對自己當初的願望和夢想。
有願望,有夢想,有期待,那心靈就會有漏洞。
是幻象嗎?是真實嗎?是又一個偽裝成美夢的噩夢,還是污染?
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大漠上沙暴中奔跑的陳誠垂下眼簾,他看向自己剛拿過銀幣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有些劍繭。是一雙用劍的好手,如果他年輕二十歲,手應該是這樣的。
銀幣上顯現的岑琴的臉也很年輕,甚至稱得上小,也就十幾歲的模樣。
岑琴有多大了?記不清了。記憶中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朝氣蓬勃的,很勤奮也很討喜,見人就喜歡笑。
會是幻象嗎?但他沒見過十幾歲的岑琴,幻像不該出現他沒見過的形象,這樣太容易被識破。陳誠握住寒山劍,與銀幣那邊對話是他最後的理智,實際上他已經快壓制不住了。
十年暗無天日的污染侵襲,十年來夜以繼日的戰鬥,幻象幻聲精神紊亂,讓他在遇到疑似幻象時第一反應就是以劍斬之。
心中的暴虐只能以此抒發,想要破壞毀滅這一切。陳誠知道他們都已經瘋了,雖然還說著回去回去,但已經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也根本無法適應,甚至可能會亂砍濫殺,就像魔鬼一樣。
他們像怪物多過像人。
“我的銀幣。”
就在這時,占星者突然開口:“還我。”
“你一個隊長怎麼這麼吝嗇,一點都不大氣。”
占星者的聲音打斷了陳誠心中越發狂躁的破壞欲,剛才和岑琴交談,他知道了這占星者是西區第二旅隊的隊長,人不算壞,和他們也有點交情。
和嬉命人之間關係有,但現在更像敵人。
“我就是吝嗇鬼。”
占星者淡淡道,還頂了他一句:“比不上玄學家大業大。”
他這時插嘴,又把陳誠因為想到嬉命人內心升起的火氣給打亂了。
“對,我們玄學就是家大業大。”
雖然占星者說話像陰陽怪氣,但陳誠直接大方認了,隨後他似笑非笑望向占星者:“你倒是會說話。”
時間點挑的很好,絕不是偶然。占星嗎?命運嗎?卦象嗎?天數嗎?
陳誠想到剛才看到的小翠,還有岑琴,手中的劍緊了緊,他又不想毀掉這個幻象了。
終究是快要謝幕了,人也變得軟弱。或許只是累了,厭倦了
漸漸地陳誠不再奔跑,而是停了下來。當他們停下時,一道高瘦的黑影如夢魘般悄無聲息,出現在了沙暴中。
黑沙巨人。
除了它以外,陳誠還感到了兩個強敵。只不過那兩人出乎意料的謹慎,一直沒讓他有出手的機會。
“等您回來……”
陳誠咕噥著小翠剛才說的話,拔出寒山劍。下一秒他直接將占星者拋向了黑沙巨人,果然見到這舊日難纏的老對手剎那間身體中央深處無數條黑蛇,如異形的血盆大口向占星者吞去。而陳誠銳利目光鎖定在千百黑蛇正中的一點。
真的能回來嗎?
“劍出——”
剎那間寒山劍如白茫茫雪峰斬落,熾熱乾燥的空氣都陡然降溫彷如冰封,腳下沙漠驟然凍結寒冰急速蔓延,一瞬間空間震動天搖地晃,陳誠卻笑出了聲來,他擲出了寒山劍。這處空間甚至無法承受完整的劍出寒山,下一刻他驟然倒地,昏迷不醒。
然而剑势仍未停下。
陈诚这一剑斩落的前方不只有黑沙巨人,更有被他抛出的占星者!一眨眼的功夫剑以劈落,如果不阻止的话占星者会被第一时间斩成两半!
但就在这时,一支金色的箭矢却从斜地里飞来,它拖曳着星辰尾痕速度极快,直接撞上了寒山剑锋!箭矢刹那间泯灭,但寒山剑却同时被撞歪了一点!
就是这寒山剑被撞歪的瞬间赤红火焰陡然袭来,细看那不是火焰,而是火红如龙翼般的袍袖,魔法火龙附着在魔法袍上,赋予了大魔导师飞行的魔法,千钧一发之际大卫救下了占星者,而去势不止的寒山剑斩落在了黑沙巨人左肩!
轰隆!
刹那间冰霜飞溅烟尘肆虐沙暴再起,而烟雾飞沙中黑沙巨人的身影陡然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地上只留下了一条漆黑手臂,不过一秒的功夫同样消失不见。
“乖乖,不愧是上个十年最强旅客。”
大卫和王澎湃他们学的口癖一震惊就收不住,他碰了碰占星者脸上血痕,焦急道:“队长,撑得住吗?”
“死不了。”
占星者大半個身子被凍住,但他確實沒有受什麼重傷,他用唯一能動的手摸了下大衛的肩膀。那裡蹭著寒山劍過去,火龍附魔的魔法袍都被割開一條口子,傷痕被冰霜凍結。但占星者沒有去碰那道傷口,也沒有讓大衛融化他身上的冰霜。
“莉莉。”
“隊長,這塊地區的污染度達到了百分五十二。”
通靈人莉莉道,她捧著水晶球的手指上出現了一截黑色的肉芽,看起來詭異又恐怖:“我們都被污染了,需要隔離。”
污染源黑沙巨人的一條手臂,都能造成如此惡劣的後果。如果陳誠真在這會殺了它,那恐怕下一秒遠古綠洲場景重演就會崩潰消散。
他知道神秘學那些人就在後面,他這一劍也沒有真想殺占星者和黑沙巨人,占星者看的清楚,也因此更對陳誠內心生出一絲欽佩。
不僅因為陳誠到現在竟然還能保持理智,沒因污染徹底瘋狂,更因為陳誠運氣這麼差一人,竟然還能活到現在,真是新奇物種。
不過看他對丙一的和顏悅色也能知道,這人運氣絕對要好起來了。就像這次陳誠揮劍後就倒下了,倒是因為倒得遠半點沒有被污染。凱蒂撿回了寒山劍,占星者發現這劍也沒被污染,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能歸結於好運。
占星者身體被寒霜覆蓋住大半,這寒山劍的冰霜像是天然克制遠古綠洲的污染,他明明剛才與黑沙巨人距離最近,但被污染的程度卻並不高。
命運啊。
占星者壓下心中思緒,命令道:“別碰陳誠,讓安雪鋒他們派人來接。”
* *
“隊長,隊長醒醒。”
陳誠疲倦睜開眼,透過冰藍的寒山劍身,他看到了一具骷髏和一灘爛泥。眼前是一片黑暗,遠方的傳來一聲聲玉石相擊的清脆聲音。
是位於更前線的季飛鴻的提醒,污染洪流馬上就將到來,玉石敲擊了三聲,寓意著這次會污染洪流的危險會超級加倍。
“隊長……”
骷髏唐雙的聲音透著憂慮,陳誠知道是自己最近多次陷入夢魘,讓他們擔心了。
“沒事。”
陳誠從劍中出來,心情莫名舒暢:“我這次做了一個好夢。”
“好梦?”
他这话一出唐双却更焦虑了,谁都知道在这种鬼地方,好梦可比噩梦危险百倍!
“队长你——”
“傻子,你住口!”
程天宝却陡然沙哑开口,竟是罕见的有一丝激动!他屏息凝神,陈诚都诧异望向他,但程天宝却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不知过了多久,久的唐双都快忍不住了,就在这时——
砰咚。
一瞬间唐双骨头震惊掉落了一半,程天宝倒吸一口冷气,陈诚也愣住。
那是心跳的声音。
十年被污染侵袭让他们都出现了严重的畸变,唐双和程天宝已经没有人样了,陈诚虽然借着寒山剑自我封印,但他通体皮肤如冰晶玉石凝成,寒冷至极,甚至早没了心跳。
“也许是听错了。”
陈诚下意识抚摸心口,那里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响,他们又等了等,直到污染洪流再来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心跳。但这次他们的心情都莫名高涨,明明这次的污染洪流更加恐怖,但洪流过后他们的精神状态却比上次都要更好。
唐双直接趴在了陈诚胸前,像听怀孕宝宝动静似的,屏息凝神,静听他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唐双高兴的跳了起来:“我听到了!我又听到了,真是心跳!”
“我也觉得队长身上的污染少了一点。”
程天宝难得没有泼冷水,哪怕只是少了一点点,那都是能让他们极度高兴的事情。
激动高兴过后,陈诚想到了自己的梦,忽然问道:“季飞鸿现在怎么样了?”
唐双叹道:“季飞鸿玉化的越来越严重了,这老小子我看着是快不行了。”
想了想,陈诚低声嘱咐了他们几句,又让唐双把话给季飞鸿带过去。
“天宝,你现在就试试。”
陈诚严肃叮嘱道:“记住了,不用压抑情绪,不用保持平静,在怒火中入睡——你就想着要杀嬉命人。”
“好。”
陳誠不睡了,他在一旁給程天寶護法。是夢嗎?是幻象嗎?還是他們真抓住了幸運的尾巴,窺見到了一分現實?無論如何,這或許是機會。程天寶是他們三人中污染畸變程度最高的一個,他現在也最危險。
如果真是機遇,陳誠希望程天寶和唐雙能找到一絲機會。如果程天寶不行,那這就是只有被嬉命人偷過蝴蝶碎片的人才有的機遇。
他希望季飛鴻能撐下去。
* *
“季飛鴻?”
回去的路上,衛洵問起季飛鴻來,安雪鋒有點奇怪:“怎麼會問到他?他是上個十年飛鴻旅隊的隊長。”
上個十年飛鴻旅隊的隊長?
衛洵剛才撫摸銀幣邊緣,占星者給他留下了密語,傳遞信息當然不是只有銀幣表面視頻通話這一個方法。占星者留下的就是'季飛鴻'這三個字。
占星者突然提到他,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季飛鴻,陳誠,都是上個十年的人,上個十年的隊長……
衛洵沉吟片刻,忽然心中一動。
“季飛鴻……他丟過什麼東西沒?”
衛洵委婉道:“比如說,butterfly?”
“突然的拽啥英文啊,不就是被偷了蝴蝶碎片嗎。”
半命道人奇怪道:“安雪鋒沒跟你說?也是嬉那啥幹的!”
“飛鴻旅隊也是個老旅隊了, 不過之前不叫這個名字。”
安雪鋒跟飛鴻交好,和現在飛鴻隊長齊樂橙的關係更是不錯,知道的比半命更多謝。
“他這個旅隊當初和屠夫聯盟同流合污, 乾了不少壞事, 後來是季飛鴻殺了他們旅隊長, 整頓了旅隊——幾乎能算是重建旅隊了,然後又改了旅隊名, 飛鴻旅隊才漸漸起來。”
那是上個十年的事情了。
“齊樂橙是這個小五年進來的吧。”
衛洵好奇問道:“那前五年飛鴻沒有隊長嗎?”
“季飛鴻是飛鴻的隊長。”
安雪鋒卻語出驚人:“他本來不該在上個十年戰場上消失的。”
季飛鴻是上個十年中, 小五年進來的人,按理說他不算在上個十年輪迴, 應該和安雪鋒他們算是一屆的。但他卻在上個十年的戰場中消失了。
“我們一直不確定季飛鴻消失的原因, 和陳誠他們是不是一樣。但季飛鴻的海報沒消失, 他也還是飛鴻旅隊的隊長。”
所以他們一直認為季飛鴻是用特殊方式留在了戰場,他的失踪和陳誠等人的失踪意義不同。季飛鴻更是在離開前和安雪鋒密談過很久,他自身就有一些計劃在,歸途自此一直和飛鴻關係緊密, 瞞下了季飛鴻的事情。記住網址m.vipkanshu.vip
早幾年還有人猜測, 說季飛鴻和張星藏一樣, 都是被嬉命人給抓走囚禁了。但直到幾年後的一天, 飛鴻旅隊的隊長忽然空掉,他們才認為季飛鴻是真的死了。
'上個十年戰場的時候,我們就想著要徹底結束這一切。'
知道衛洵會問, 安雪鋒同他低語:'當時前五的旅隊, 東西區基本都聯合起來了。還有我們這些新一代的人,都想在那個十年結束一切'
'但是我們失敗了, 一切都沒有變化'
安雪鋒語氣平靜, 但衛洵能感到他應該是有很深遺憾與不甘在的。他在安雪鋒心靈幻境中看到的墓園, 埋葬的不只有與歸途有關的人,更有很多其他的人名。
徹底結束,怎麼徹底結束?是毀了旅社,還是想辦法控制旅社?計劃又是怎麼失敗的?
知道衛洵好奇,但安雪鋒現在無法給他答案:'失敗了,很多事情我們就記不住了。或許如果有一天,我和* * *融合就能想起來。又或者在……'
在這個十年上戰場的時候,肯定就能想起來了。
“沒人知道上個十年北緯三十度旅程的事,是不是也因為這個?”
失憶?衛洵若有所思,覺得這根鬱和慧的情況有微妙相似。會不會安雪鋒他們其實已經都死過一次了?或者說上戰場是必死的,只不過他們這個十年的人被旅社又'復活'了?
想到這衛洵把鳳鳥從頭到腳摸了一遍,他摸到翅根柔嫩羽毛時安雪鋒覺得癢,但和衛洵心意相通讓安雪鋒隱約明白衛洵在想什麼,心一下子柔軟起來,老婆想摸就摸吧,他翅膀尖都顫了也硬是沒躲。
“確實有點關係吧,明明挺多人經歷過最後一年的,但他們基本都不提老黃曆的事。”
半命道人半點沒注意他們這邊親親我我,從和陳誠交談後他就陷入一種逼自己回憶的狀態,自言自語道:“十年是大洗牌,旅社也不會讓有關上個十年的信息再出現。”
不過既然他們還能記得和北緯三十度旅程有關的事情,就說明他們都是特殊的。半命道人是有遠古綠洲信物,安雪鋒則是在他剛入旅社第一年,也就是上個十年末尾的時候,就開闢了法老金字塔。
如果是每個十年大洗牌,抹除下一代旅客導遊們部分記憶是旅社規則的話,北緯三十度旅程的力量或許能抵消一些旅社的規則。
“說是土司王墓是咱們國內第一個北緯三十度旅程,其實是說這個十年。”
半命道人把話題又拐回到季飛鴻的蝴蝶碎片來:“上個十年,季隊的北緯三十度旅程就在咱們國內,凌家灘,你知道吧。”
凌家灘是國內迄今為止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唯一一處有巨石陣遺存的遺址,甚至比英國的巨石陣都要更早千年。除此之外凌家灘遺址還出土過大量精美玉器。
最早的玉龍,最大的玉豬,刻著原始八卦圖的玉板,夾著八卦玉板出土的玉龜,東陵玉等等。
還有三尊神秘的玉人。
東陵玉人。
這是季飛鴻的北緯三十度旅程,衛洵細細記下了這個名字,季飛鴻的蝴蝶碎片如果真是被哥哥拿走了,現在是不是在他心臟裡還要等衛洵把蝴蝶碎片分開來看再說。
與此同時衛洵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發現上個十年的北緯三十度旅程'遠古綠洲'和'東陵玉人'都是四個字,而這個十年的北緯三十度旅程,像法老金字塔,印加太陽門等等,都是五個字。
唯有他的'塵封土司王墓'是六個字。
這裡面會暗含著什麼規則嗎?衛洵和安雪鋒談起這點,安雪鋒說他早就想到過。
“土司王墓還沒有完全開闢,名稱可能會有變化。”
不過安雪鋒也說,上個十年的北緯三十度旅程名稱,確實都是四個字的。
所以安雪鋒當初一直認為衛洵會是下個十年的人,直到'悚途'這個稱號出現在衛洵的海報上。彷彿是將這個十年和下個十年的界限模糊了。
安雪鋒和衛洵都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半命道人也在思考,接下來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直到回到聯合獵場的沙坑處。衛洵一眼就見到張星藏等人圍在沙坑邊,氣氛有些凝重。
“回來了。”
張星藏打了個招呼,緊皺的眉頭略鬆開了一些。
“占星者那邊傳來消息,追夢想去接應他們。”
隨後張星藏簡略把陳誠斬斷黑沙巨人一臂後昏迷,神秘學被黑沙巨人污染的事情說了。衛洵大致算了下時間,發現就在他們銀幣通訊後不久。
“我去吧。”
半命道人自告奮勇,黑沙巨人先去追占星者狩獵蝴蝶碎片,正因為當時他那邊勢弱,但現在占星者那邊強勢,黑沙巨人有可能暫時養傷,也極有可能暫時轉換目標,去對付追夢人。
正是想到了這點,追夢人才想要主動前去接應,省的因為他黑沙巨人襲擊這裡。但現在安雪鋒、百曉生和半命回來,黑沙巨人肯定是暫時不會來了。
“陰陽蝶去。”
衛洵道,把哪吒靈紅球悄悄塞給他,感染者本來就追在神秘學他們後面,他們幾人會合一下實力就差不多了。衛洵本來想讓佟和歌跟著一起去,他聽說神秘學他們被黑沙巨人污染,想讓佟和歌去看一眼。
但張星藏他們卻說起了程天寶的事情。
“程天寶?”
張星藏他們圍在沙坑邊可不是只為了討論接人的問題。
“程天寶昏過去了,他身上出現了污染的症狀。”
追夢人凝重道。
“是我考慮不周了。”
張星藏認錯:“不過被感染的只有他一個人,很奇怪。”
現在外面沙暴那麼大,又乾燥又熱,他帶人去現成沙坑挖庇護所的想法沒錯。鑽星者蠕蟲殘存污染都散的差不多了,又被黑沙巨人吞了,按理說不妨事。唯一問題就在於黑沙巨人的眼從蠕蟲碎肉裡生出來,那塊可能沾了黑沙巨人的污染。
“沙坑里沒有污染,我剛下去看了。”
追夢人也為張星藏解釋道,安雪鋒去看了一眼,他們挖的庇護所在地下五十米的位置,距離三百米深的坑底遠的很。那點污染基本不礙事,和陳誠剁掉黑沙巨人手臂,整根手臂污染了占星者他們的程度完全算是芝麻和大象。而且張星藏說的對,其他人都沒被污染,甚至連體質更弱的於家妹妹都沒事。
那就是程天寶有問題。
“不怪你。”
衛洵過去看,程天寶他們早從沙坑庇護所挪了出來,此刻他被移到了一處椰棗樹下,昏迷不醒。衛洵敏銳發現在靠近前張星藏動用稱號,自身泥化,然後才過去扶起程天寶。而追夢人他們停在五十米開外。
半命道人則是嚴肅拿出幾張最高級的金色符篆來,咬破中指念念有詞,用心頭血(指尖血,十指連心)激活了符篆後給他們一人一張,眾人這才接近。
'污染源狀態下的蝴蝶污染非常危險。'
安雪鋒同他低語,黑沙巨人的情況和鑽星者蠕蟲還不同。鑽星者蠕蟲最後就爆發了一下,蝴蝶碎片還被衛洵早就割下來了。它爆發的是精神污染和蠕蟲本身污染,不能算是蝴蝶。
但黑沙巨人就不同了,神秘學可是頂尖的旅隊,它一根手臂就能將神秘學四人全部污染。
'一旦被污染,必須第一時間自我隔離,然後最快想辦法解除。否則污染會越滲越深'
奇異的畸變,幻聽幻象,污染侵襲,精神扭曲,崩潰瘋狂。到幻聽幻像這一階段就很危險了。雖然大家都有提防污染的手段,但蝴蝶污染至今也沒有絕對的防禦方法。
“程天寶身上的污染……不像是遠古綠洲污染。”
然而衛洵近距離觀察過程天寶的情況後,衛洵卻沉吟出聲。
程天寶正處於污染的第一階段,他高燒昏迷,皮膚上長出了很多漆黑肉芽,和遠古綠洲的污染確實相似,就連追夢和張星藏都判斷為黑沙巨人帶來的遠古綠洲污染。
但衛洵卻直接說不是。
因為他沒感覺到餓。
衛洵唯二用吸血刀'吃過'的北緯三十度污染就是死亡撒哈拉和遠古綠洲,這兩個污染的味道他記住了,哪怕現在遠古綠洲蝴蝶碎片無法使用,他都絕不會認錯。
'父,父,想嘬!'
潛入地下的玉米筍沖他撒嬌,說是哪怕在地下深處都聞到了濃香味。這香味還和其他好吃的感覺不一樣——像金色小守宮斷尾和鑽星者蠕蟲之類的,玉米筍說好吃、好東西,是因為這些東西富含能量,有助於它成長。
但這個想嘬就是純粹饞的,是嗅到美食的垂涎,像之前它饞的不行時嘬了嘬陰陽蝶頭。
衛洵生出幾分好奇,程天寶身上如果不是黑沙巨人污染,那這是什麼?
“不像是黑沙巨人污染。”
半命道人也說,他戴上手套,謹慎按了按程天寶的皮膚。漆黑肉芽下的那一小片皮膚也全都發黑了,乍一看就好像他身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斑點,隔著手套按下能發現發黑的皮膚完全沒有了彈性,下面好像膿水爛肉一樣,全是潰爛死肉。
“嘶……我拿不准,不過這有點像……”
半命道人難得猶猶豫豫,他覺得這其實有點像程哥當年的'擺爛',他只學了個皮毛。不過那時候程哥身上一直纏滿了繃帶,他幾乎沒見過程哥的皮膚,所以半命也不能確定。而且這邊也沒有什麼食腐的動物昆蟲的,要有的話其實更好辨認。當年程哥就在身上養過蘑菇蟲子各種小東西,啊,是魔菇魔蟲。
想到這半命道人手不自覺用力一戳,直接戳破了一點程天寶的皮膚,露出一點棕黑色的絮狀物,完全不像肉了,卻也不像是什麼爛掉的東西,有點像綿綿的褐色太空沙。衛洵嗅了嗅,聞到一股怪味。
就像是去原始森林,土地上成百上千年積累的腐敗的動植物散發出的氣味,很獨特,不算好聞,但也不臭。
咦?
就在這時,衛洵卻忽然心頭一動,一直沉寂沒有聲響的蛆大繭子,竟然向他傳遞了某種情緒!
它想在這人的身體裡破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