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婆婆究竟有什麽來歷？”

　另一邊， 被錢姐帶去倉庫查看紙扎材料的旅客們也在交談。

　“之前說過這旅程是個續集旅程，芷婆婆極有可能和橫店旅程的民國奶奶有關。”

　半命道人道：“這也是有依據的，你們進團前都得提示了吧， ‘奶奶的新衣’”

　極度危險旅程， 具體的景點行程只在旅程開始後顯示， 在旅程開始前旅客們只能得到很少的提示。像是這次就只知道代號京郊，以及【奶奶的新衣】這五個字。

　梅恪爾道：“我記得這是幽都和嶗山的對賭團吧， 所以全程都直播的。”

　“對， 是當年我們嶗山和幽都爭排名那會。”

　半命道人應道。旅團的排名其實和旅隊走的不是同一體系，只不過強大的旅隊下屬旅團通常同樣強大， 排位才像是對應一樣。但實際上前些年的時候， 第四的幽都和第三的嶗山一直都在爭旅團排名。

　驚悚全球旅社對旅隊旅團都有資源支持， 每年年末慶典的時候都會按總積分排名發下各種各樣的資源，前五十是一個檔次，前十是一個檔次，前五是一個檔次， 前三內部又是另一個檔次了。

　因此第三第四之爭， 還是比較猛烈的。

　“就是那次的全軍覆滅， 讓幽都元氣大傷。”

　畢竟在直播， 半命道人說的比較含蓄客觀：“其實那次旅程下來，要是能全員存活，幽都的積分和嶗山比還是差一點。”

　“所以他們就想劍走偏鋒， 弄支線景點。結果這一弄給壞菜了。”

　當年帶團的是幽都團長， 隨隊導遊是幽都培養出的導遊。所以犧牲導遊利益開支線景點，升整個團隊積分這種事， 沒有人有異議。

　“其實這支線景點他們已經開出來了， 就是民國大院。”

　半命道人到底是嶗山副團， 這種事他說起來不合適，周希陽便接下了話茬。

　“民國大院裡，白家是百年世家，富甲一方，白老太爺早就去世，只剩下白老奶奶。這白老奶奶再過幾年就是百歲大壽了，但是她身體欠佳。白家幾房的孝子賢孫們一邊勾心鬥角爭奪家產，一邊爭先恐後想要討好白老奶奶。”

　橫店影視城的民國大院，拍的就是這樣一樁故事。

　“幽都團接到了白家三房的委托，要為奶奶弄一件增福添壽的新衣。能給老人添福增壽的新衣，當然就是壽衣了。與此同時白家三房還有一個奇怪的要求，就是說歷史越久，年歲越長的‘新衣’越是有靈。”

　周希陽道：“然後幽都團就將一件秦朝製式的‘壽衣’，給了白家三房。”

　橫店影視城的旅程，第一景點明清宮苑，第二景點秦王宮，第三景點香港街，光從年代來看，當然是秦朝最久遠。

　就是新衣這點很是麻煩，又要歷史久，年歲長，又要是新衣，這怎麽可能呢。

　“當時幽都的人有手段，反正最後就是弄出來了一件合標準的秦朝製式壽衣，白家三房非常滿意，聽說還因為這件壽衣收到了白老太太的誇讚，說白老太太想要見他們。”

　這一見，直接把幽都的人給見成了團滅。

　“旅程最後，整個民國大院都變成了紙，付之一炬。最後留下的焦黑灰燼是個臂哪吒的圖，風一吹就散了。”

　周希陽幽幽歎了口氣：“這芷家大院裡的芷婆婆，正是在百歲大壽當天去世的。”

　雖然芷家大院的大管家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但有白小天這擅控紙的人在，再加上他的本命霸總紙人，還是套出了不少信息，比如芷婆婆的‘歲數’。

　梅恪爾插嘴道：“其實要年代久壽衣這點就很怪，壽衣是不能混著年代亂穿的。”

　“如果民國奶奶只是想通過模仿人的行為，穿壽衣染上人氣，為最後以人的身份出殯下葬做準備，她最好其實是找一件現代的壽衣。越接近當前年代越好，不能要古時候的。”

　芷婆婆本身就不屬於這個時代。她又和能與時俱進的精怪不一樣。她是什麽年代的紙人，用的什麽材料，這些都會在她身上留下‘古氣’。

　為了遮掩這抹古氣，不讓陰差發現，穿現代壽衣還差不多，又怎麽會大張旗鼓，弄一件秦時的壽衣？

　* *

　“各朝各代按照五行始終，是相克的關系。”

　另一邊，追夢人也說起了這件事：“《史記·封禪書》記載：‘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蚯見，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秦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

　“秦始皇也推崇始終說，秦以黑色為尊，正是應和水德。按這麽一路順著推下來的話，明是火德。”

　“五行的話，應該是水克火吧？”

　魔鬼商人暈頭轉腦聽了半天，終於抓住了個自己懂的聯系。

　水克火，水德克火德，秦朝和明朝光從五行上來講應該是相克的關系才對。

　“那芷婆婆要是真想幫助那什麽明朝皇帝，為什麽又要秦朝的壽衣？”

　“因為紙屬木。”

　衛洵道：“水生木，芷婆婆得了秦製式的壽衣，實力大漲，當時那個橫店團可能就因此團滅。”

　“木又生火，芷婆婆實力大漲，對明就有助力。”

　“至於是不是這樣，到時候開棺看芷婆婆是不是穿秦式玄色壽衣就知道了。

　“你說的好像開棺那麽簡單似的。”

　魔鬼商人吐槽，但他努力盤了盤追夢人和衛洵說的相生相克關系，覺得有幾分道理。

　“所以說芷婆婆出殯這事，其實暗涉及到葬於玉泉山的明朝皇帝，回歸皇陵。”

　魔鬼商人皺起眉頭：“但這麽重要的事，旅程簡介上並沒有寫，咱們導遊也沒有收到相關消息。”

　“傻小子，這件事真的重要嗎。”

　黑寡婦幽幽歎了口氣：“這本不是你們這個旅程應該接觸到的東西。涉及到東方的皇帝，龍，皇陵，哪吒……配得上假無解級旅程了。”

　假無解，其實就是極度危險旅程最高的五階極度危險旅程，雖然不在北緯三十度，難度卻也非常接近。

　“是的。”

　這點追夢人難得讚同黑寡婦：“光看你們導遊票上得到的提示就知道，這原本與你們無關。”

　之前衛洵在出團名單出來後，得了張提示的導遊票。魔鬼商人加入進來後他也有。這張導遊票正面寫著【奶奶的新衣】。

　背面寫著【這一百年來，奶奶身體不好，天天呆在老屋裡，很少出門。我給奶奶買了這個衣服，說是能衝喜的。新衣服收到了，奶奶很喜歡，天天穿在身上，也願意出門了，她還說帽子要等冬天戴。但是在冬天到來之前，奶奶去世了】

　只是點名了百歲奶奶，老屋，壽衣，衝喜，奶奶喜歡，冬天到來前去世這些因素。

　這提示裡壽衣說是‘買的’，半點沒提橫店影城的事。更何況現在芷婆婆已經進棺材裡躺著了，正常情況下誰都發現不了她到底穿的是什麽壽衣。

　原本就不是他們這難度該遇到的事。

　魔鬼商人倒是挺平靜的。他到底沒經歷過，極度危險旅程都是頭一回。追夢人他們說的龍啊，皇帝啊，在他眼裡和剝皮先生，哪吒靈差不多是一回事。

　反正任務接都接了，危險越大，收益越大，他來這旅程本來就是為了這個。

　再者說，不談別的，極度危險旅程對他來說本來也是致命艱難，極有可能會死的。

　既然都危險會死，那也就沒什麽區別了。反正自從把更危險的千家紙，剝皮先生，哪吒靈他們弄出來，這個原本三階極度危險的旅程倒是被壓製住了。

　瞧錢姐杠鬼們溫順那樣，放之前魔鬼商人想都不敢想。

　他覺得小翠說的有道理。

　說不定把那什麽皇帝給弄出來，哪吒靈就會被壓製了呢。

　“所以說，你真準備把皮影小驢給我，然後去隨機第四景點的考核任務？”

　“不，不是給你。我說了，這是交易。”

　衛洵笑道：“這皮影小驢，是我換燈籠時候拿到的。要不是我拿到，你永遠都得不到。我拿到了，你反而有機會。”

　魔鬼商人點頭。確實是這個理，領燈籠是副導的活。他身為主導，探索後罩院比小翠更危險。

　“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要第四景點考核傾向的物品。”

　衛洵道：“主考官隨機，還是不如直接找到傾向靠譜。誰知道主考官會是什麽樣的人，萬一跟我有仇，故意算計我怎麽辦。”

　“你也注意著點，雖然你手裡有不完整的領隊考核，按理說隨機的話這方面偏向會更大，但萬一主考官跟你有仇呢？”

　“東西還是把握在自己手裡好。”

　衛洵笑了笑：“當然，要是我找到了，你也可以用別的東西來換皮影小驢。我還是對你……很感興趣的。”

　說罷，衛洵便打算去倉庫看旅客們扎紙人，和魔鬼商人分道揚鑣了。

　‘其實這委托任務，有別的完成辦法。’

　等走得遠了，追夢人才和衛洵無聲交流。

　‘你說的是最難的，也是最完整的解決辦法’

　哪吒靈的委托是‘找’甜水，不是‘找到’甜水。找是個動詞，找到是種狀態。通常來說人們會自然而然理解成為後者，這就是字遊戲了。

　隻按找來看，這委托任務就可以分為幾個完成階段。從找到‘甜水’的下落信息，到真正把甜水找回來，都能算完成任務。

　正常來說，找甜水應該從‘龍’下手。北京城內有很多與龍相關的傳說，不過有哪吒靈鎮著，這些傳說的‘龍’其實大多都不是真的龍，只是出自龍宮。比如說鮮魚口的傳說。

　說是鮮魚口胡同原名線市口，清末年間有個老頭在鮮魚口買了條活鯉魚回家，放入水缸後這鯉魚很是漂亮，散發出金光。老頭不舍得殺了，便養了一晚，第二天再去看的時候發現鯉魚消失了，只剩下一缸的金子。

　他這就是救到了龍宮出來歷劫難的魚仙。後來線市口便改名成了鮮魚口，並有打油詩稱：“線市衰弱鮮魚興，老者救魚回龍宮。水族何有團圓日？金銀到手魚放生。”

　如果衛洵去鮮魚口逛，可能也會買到如此這般的歷劫鯉魚。被人宰殺售賣的險境，也只有人才能解救。哪吒靈都不能出手，但衛洵他們就可以。

　救了魚仙，通過它溝通龍宮，自然有機會能獲得藏在玉泉山上的龍子情報。

　只不過這樣一來完成度肯定不高，很難獲得哪吒靈更多的獎勵。而且按哪吒靈的性格說不定會覺得你敷衍，對你好感下降，開始給你使絆子。

　‘我說的是獲利最高，對我而言也最有利的。’

　衛洵笑道：‘極度危險旅程，對於我帶的優秀旅客們來說，還是太簡單。’

　‘看，千家紙和剝皮先生出來，三狼人和雲良翰他們都沒空再搞事了’

　‘哪吒靈出來，那些潛藏實力的‘高手’，沒法暗殺我了’

　‘等皇帝和龍出來……那黑寡婦，也沒工夫算計我’

　‘如此一來，大家就都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

　都有生死危機，誰也不比誰高貴。現在的旅程簡直就像個食物鏈，一層壓一層，而最高層的‘皇帝’又需要最弱的導遊的幫助，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你這是殺敵一千，自損百啊’

　追夢人哭笑不得。

　按理說其實東區這邊綜合實力是佔優的，但衛洵這麽一搞，現在雙方全都疲於奔命，根本沒空抽出來搞內鬥。

　‘而且東西區對抗任務的事情，哪怕我不說，但黑寡婦也進來了，遲早會暴露的’

　追夢人嚴肅起來：‘真暴露了，那西方三狼人恐怕是豁出命都要殺你’

　要是西區真的失敗，那西區人絕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就算旅程裡不死，狼人聯盟也不一定會讓他們全都活著。

　可能會保最強的奧古斯都，弄死狼人姐弟其一個或一對，或是戴罪立功之類的，反正沒有好果子吃。

　‘他們豁出命殺我，難道周希陽他們不會豁出命來保我？’

　衛洵笑道：‘你再對付黑寡婦……真到了豁出命的時候，其實還是東區實力強。黑寡婦知道這點，所以這件事放到明面上，對西區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東區人徹底團結起來，先殺西區人為強’

　所以黑寡婦不會將對抗任務這事放到明面上，告訴西區三狼人。

　再者說，衛洵聽魔鬼商人說起過西區勢力分布。狼人聯盟和黑寡婦的勢力分屬兩大不同陣營，並不是團結的。所以魔鬼商人才能通過在這兩個組織艱難左右搖擺，來維持小小的自由。

　黑寡婦會不會信三狼人……都很難說。

　‘要你是黑寡婦的話，面對這種情況，你是會將信息告訴其他人，還是自己動手？’

　追夢人歎道：‘當然是自己動手’

　監護人到底是有一次出手機會的，哪怕不能直接殺魔鬼商人，但在關鍵時刻激怒某個恐怖怪物，引導它去襲殺魔鬼商人還是能做到的。同理可知黑寡婦的想法。

　其實按理說，監護人都是很高高在上的，有誰會全天候跟班似的，跟著個低階導遊呢。再者說哪有那麽多的危險！

　脾氣好負責任的監護人，追著看看直播，每天抽時間指導一下，有問題就回答，關鍵時刻出手一次。

　敷衍了事，或是想要歷練導遊的監護人，就只在生死危機的時候出手救一次，別的就不管了。

　但是，自從監護人降臨，黑寡婦和追夢人的精神意識化形就一直都沒離開過魔鬼商人和衛洵，就是提防著對方動手，簡直跟隨身小精靈一樣！

　哪怕衛洵睡覺了，追夢人都是清醒著，就怕黑寡婦指使魔鬼商人深夜搞襲殺——黑寡婦毒蜘蛛和幽靈，可是最擅長偷襲刺殺的了！

　“其實吧，我覺得追夢你還是別睡了比較好。”

　衛洵由衷道：“畢竟歸途榜上，旅社給你的評語是追夢人死於美夢。”

　不睡覺，當然就不會做美夢了。

　“呸！”

　水晶小龍當場就呸了衛洵一聲。

　說話間，衛洵走到了倉庫。他的到來引起了原本正檢查紙扎材料的，旅客們的注意。

　“嗨！”

　衛洵友好打了個招呼。

　結果從周希陽到半命道人再到雲良翰和西區三狼，見他來了竟是齊齊一抖。一個個條件反射似的瞬間做好了戰鬥準備，抻著脖子警惕戒備往衛洵身後身邊看。

　“嗨！”

　唯有雲天河積極響應，衝著衛洵say‘嗨’，活力滿滿：“翠導！有什麽新的考驗嗎？”

　“你找到第四景點的傾向了？”

　周希陽看了一圈，沒看到什麽，但他仍沒有放松警惕，謹慎壓低聲音，面色凝重：“龍……來了？”

　他們可是聽到哪吒靈的委托任務了，找甜水這是要打龍啊！

　“不是吧，我們紙人還沒扎好啊。”

　半命道人哭喪著臉，卻是認命的和白小天飛快扒拉要用到的材料：“怎麽這麽急啊。”

　‘不是，這才多長時間啊，他們就這麽信你能把委托任務搞到？’

　追夢人都覺得匪夷所思，啼笑皆非：‘他們現在思想完全都跟著你走啊’

　才進旅程剛一天，衛洵就把老手旅客們都給整傻了。誰見過這場面呢！

　‘你這麽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衛洵笑道，衝旅客們擺了擺手：“大家放心，不會有龍的。”

　“嗤，沒龍，那是有什麽比龍更恐怖的東西？”

　那邊雲良翰破罐子破摔，冷笑一聲，都學會搶答了。

　“我就是來觀摩一下大家扎紙人的。”

　衛洵誠懇道：“真的沒事。”

　旅客們幽幽望著他，你主動找上來？沒事？誰信啊。

　“既然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周希陽違心道：“既然如此，大家接著扎紙人吧。”

　“周隊，你說話就說話，拿槍出來幹什麽。”

　半命道人忍不住了，躲在紅僵背後小聲嗶嗶：“你不是放心嗎。”

　周希陽臉色一僵。

　* *

　“小翠應該是發現第四景點領隊考核傾向物了。”

　另一邊，魔鬼商人也篤定道：“他不會平白無故就去圍觀什麽扎紙人的，說不定傾向物就在倉庫裡……”

　“不，應該說一半在倉庫裡，另一半要麽在那些杠坑裡，要麽在他之前領票時候去到的地方。”

　魔鬼商人感歎道，百味雜陳：“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找到了第四景點的傾向物……果然啊，這對他沒有半點難度。”

　“沒找到的可能性才比較高吧。”

　黑寡婦懶洋洋道：“傾向物找到，會伴隨著怪物的精神波動，喏，就像你的剝皮先生。但到現在，我可沒有覺察到半點。”

　“肯定是追夢人給他屏蔽了。”

　魔鬼商人篤定道：“我了解小翠。別聽他說什麽‘隨機’‘你找到了來交換’，狐狸精得很呢，他肯定是自己找到傾向物了。果然是小翠，就是那麽聰明。”

　“好吧，好吧，就按你說的。”

　同一時間，黑寡婦優雅打了個哈欠：“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都都沒有休息。”

　她幽幽歎道：“你知道睡眠對一位女士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要不是為了魔鬼商人的安危，黑寡婦怎麽可能會一直留在他身邊？要知道雖然惡魔不擅長偷襲，隻懂得廝殺，但追夢人和天狐可都是太擅長偷襲刺殺了！他們倆一個擅長夢殺人，一個擅長幻境，你到死都不知道怎麽被算計了。

　“多謝您。”

　魔鬼商人輕聲道謝，他知道自己和小翠一日不分出對抗任務勝負，黑寡婦就一日不會離開——那樣正好。

　魔鬼商人的眼神遊離，思想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想到追夢人和黑寡婦會陪著他們熬十天十夜，不得不說，這麽想還是挺爽的。

　確信小翠已經找到了第四景點的信物，魔鬼商人就找的很敷衍，基本是在芷家大院裡閑逛，邊逛邊道

　“這座臂哪吒城的傳說，緣起就是明朝。”

　傳說是明朝時，朱棣那個朝代，劉伯溫和姚廣孝設計了臂哪吒城。

　“小翠分析的有理，哪吒靈和明朝確實有關聯。不過他選擇在第四景點完成領隊考核，我敬佩他的勇氣，不過說實話，這樣有些冒險。”

　魔鬼商人絮絮叨叨，黑寡婦直接懶得聽。隻留下一絲精神維系，蜘蛛傀儡陷入了淺眠。感知到黑寡婦注意力不在這邊，魔鬼商人心微動，不再絮叨。

　“拿東西換……什麽才讓小翠感興趣？”

　魔鬼商人沉思，皮影小驢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正如小翠所言，主考官不一定對他們友善。命運還是把握在自己手裡。

　魔鬼商人清楚知道，他一路上看了那麽久的天狐之球，小翠並不是不在意，果然現在，小翠也開始想要了解他了。

　但他們畢竟是敵人，他魔鬼商人怎麽可能讓小翠了解到他的底牌呢。倒是等這次對抗任務結束，他們能再多互相了解一下。

　魔鬼商人不自覺愉悅微笑，目光卻關注著芷家大院，一切異常的地方。

　小翠喜歡什麽，無法抗拒什麽？

　那就是危險刺激。

　魔鬼商人明白他的意思，事實上他也覺得現在的旅程無比和諧，大家都都有怕的東西，這多好。所以從對他們有利而言，真是越亂越好的。

　恰巧，魔鬼商人就很擅長找尋異常之處，通常來講，這些異常，都是和支線劇情或新景點有關的。

　魔鬼商人確信，小翠一定會對這些感興趣。

　* *

　“紙扎人的骨架，我認為可以用一些柳枝。”

　倉庫這邊，旅客們在疑神疑鬼下，終於開始警惕著扎紙人。他們大概分了三個小團體。

　三狼人在一邊鼓搗，按米婭的指揮扎紙人。雲天河坐在衛洵身邊，不一會就先用草杆編了個小螞蚱，羞赧期待的送給他。然後才開始心滿意足的扎紙人。雲良翰自己陰鬱呆在角落裡，自己扎自己的，其實偷偷豎著耳朵，聽白小天的講解。

　說到扎紙人，在場最擅長的恐怕就是白小天和半命道人了。此刻周希陽等人拿著各種材料圍成圈，專心聽白小天說。

　“柳木是鬼怖木，《齊民要術》講‘正月初一拿柳枝插門頭，百鬼不敢入內’，因此我認為，一半左右的紙人可以以柳木為骨架。”

　白小天道：“芷婆婆出殯，首先要走出臂哪吒城。哪吒靈在我們這邊，阻撓的概率不大，但鬼差肯定會出手。”

　“紙人本來就該歸屬陰間，芷婆婆出殯，犯得是陰間忌諱。絕對會有陰差陰軍緝拿，這是規則。哪怕臂哪吒城內，哪吒靈能壓製黑白無常，他應該也不會出手。所以陰軍陰差要我們來應對。”

　“以柳枝為骨的紙人，在對上陰軍時會有較大作用。反倒是以人骨為骨，血肉筋劈為皮的‘紙人’最好不要。”

　“不是人骨人肉。”

　一直在旁聽的錢姐弱弱道：“院裡養了幾條狗並一些雞，可以用犬骨和雞血肉皮代替。”

　實際上當然是用活人效果最好啦，但現在形勢比人強，錢姐半點不敢說。

　“狗？”

　就在這時，衛洵忽然插嘴。

　“哪裡有狗？”

　他走到白小天的身邊，拿起一根柳條把玩，饒有興致。

　“我倒是挺感興趣的。”

　* *

　“快來。”

　當衛洵牽著一條黃狗走到側院時，一眼就看到魔鬼商人站在雞窩旁邊。

　“看那裡。”

　“你叫我來，就是看這群烏鴉的？”

　衛洵掃眼一看，就見一群烏鴉落在雞窩，數不清有多少，反正是黑壓壓一片。見有人來，烏鴉們齊刷刷看過來，眼珠猩紅，滿是凶光，很是可怖。

　“這不是烏鴉。”

　魔鬼商人輕描淡寫道：“這是支線景點的線索啊。”

　烏鴉怎麽會出現在雞窩裡？

　要麽是開辟新景點，要麽是支線景點，或者是特殊任務，魔鬼商人也不清楚。

　他就專門往大了說。

　果然，衛洵挺感興趣。

　“但你要是想用這個換皮影小驢，那可不夠。”

　衛洵道：“起碼得把徽章給我看看。”

　“哈哈，再說吧。”

　魔鬼商人打了個哈哈，隨後腆著臉問道：“你現在用天狐之球嗎？”

　“嗤，就知道你惦記這個。”

　衛洵哼笑一聲，將天狐之球拋給他。魔鬼商人嘿然一笑，怕他反悔，拿了球就走。邊走還邊冠冕堂皇說什麽會繼續幫他找更有意思的疑點。

　“你別說，魔鬼商人還真有用。”

　等魔鬼商人走了以後，衛洵才忍不住笑道。

　他用柳枝撓了撓大黃狗的下巴，突然毫無征兆的放出了魔蜂群。

　“去。”

　魔蜂們速度極快，竟是沒等這些外表詭異的烏鴉們炸窩，就將它們全都扎死了，一個不漏。偶爾有幾隻烏鴉沒死的，又立刻被其他魔蜂補上幾針。

　“你魔蟲類的稱號不錯。”

　看到衛洵指揮魔蜂群的手段，追夢人點評道：

　“如果想要最快升級稱號，你最好選一隻魔蟲作為你的本命魔蟲。畢竟你的異化態不是魔蟲類。”

　通常情況下有魔蟲稱號的導遊，異化態都會更偏向魔蟲，這也是天賦。就像蜂道人和倒馬毒。但衛洵的異化態卻是純粹的惡魔。

　如果不想通過長時間操控魔蟲，收服魔蟲，來踏踏實實進階，而是走捷徑的話，融入本命魔蟲是最好的選擇。

　衛洵現在有母蟲，有古老魔蟲，有蟲群，他要選定本命魔蟲，稱號升級應該沒問題。

　“我知道，這不是選擇太多了嗎。”

　衛洵漫不經心指揮魔蜂。追夢人說的有道理，但衛洵可選擇的實在太多。母蟲小翠，責任魔蟲和與土司王墓相關的人皮蛆蟲都很有用，將某一魔蟲作為本命魔蟲融合，與它同種類的還好，不同種的其他魔蟲恐怕會被壓製。

　所以衛洵還沒下定決心。

　“說實話，領隊考核怪物不算影響，這是哪個王蛋定的規則。”

　衛洵忍不住抱怨道：“不然我稱號早升級了。”

　他說的稱號升級，自然是【主宰】的系列任務。之前衛洵拿到了無感者的藍色稱號，系列任務的完成度也達到了百分之三十五。接下來的稱號應該就是紫色稱號‘冷血者’。

　但偏偏規則的限制很可惡。

　首先，旅社內部人員的怨念，不算在完成度上。否則衛洵去屠夫聯盟那一趟，完成度說不定能直接漲滿。

　其次，精神汙染一類，不算完成度，像是各種北緯三十度物品帶來的精神汙染，全都沒用。

　最後，和旅社考核相關的怨念，不算。比如因領隊考核任務而出的千家紙和剝皮先生，皮影人等，統統不算。

　綜合下來，衛洵也就在見金童玉女紙扎人（都是b級怨念）的時候，見哪吒靈的時候（s級怨念），以及見擂鼓胡同大大小小厲鬼老鬼們的時候，任務完成度有長進。等那些鬼們被千家紙它們震懾住，完成度也不再漲，衛洵簡直覺得虧炸了。

　這完成度本身長得就慢，a級怨念漲百分之一，哪吒靈應該是沒有太多怨念，哪怕是被分到了s級，也隻漲了百分之兩點五。b級就更少了。

　加起來總共他現在任務完成度，才剛到百分之四十。

　“皇帝和龍，應該不是領隊考核傾向帶來的怪物。”

　衛洵忍不住嘀嘀咕咕，不然的話，這倆就不能再給他漲任務完成度了。

　說話間就見幾隻最大的魔蜂齊心協力，抓著一樣東西向他飛來。它上面凌亂的鴉血羽毛都被魔蜂清理乾淨了，衛洵接過來一看，發現這是個只有一半，從間斷開的牌子，上面隱約有個‘李’字。

　陰冷感從牌子傳來，拿在手裡好像是一塊冰。

　“明，明，明——

　仿佛有什麽人在牌子低語呢喃。

　“你肚子裡，應該有另一半吧。”

　衛洵笑著用柳條拍了拍狗頭，這條大黃狗看見烏鴉群瞬間死亡已經被嚇傻了，下一秒它竟然匍匐在地，嗚嗚衝衛洵磕頭般求饒，尾巴狂甩。

　“放心，你和烏鴉不一樣。”

　衛洵拍了拍狗頭：“畢竟你不只是條狗，讓我想一想……”

　安撫過後，衛洵沉吟了一會，然後用柳枝開始抽打大黃狗。這大黃狗竟不躲不閃，趴在地上，任由他打！衛洵抽的毫不留力，這大黃狗身上斑斑點點全是血痕，皮開肉綻，竟是將整張狗皮都抽了下來。

　但狗皮裡面，卻是個人！

　或者說鬼更恰當。

　這鬼淚流滿面，望向衛洵的眼沒有半點怨恨，全是感激。他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響頭，隨後融入到了地下，去陰間投胎了。

　“嘖嘖嘖。”

　衛洵歎道：“俗話說得好，清明不戴柳，死後變黃狗啊。”

　白小天就是百曉生這件事，衛洵從鬱和慧那裡得知。因此百曉生的每一句話，衛洵都會放在心琢磨。

　百曉生說起柳樹，說起鬼怖木，顯然不是無的放矢的。他又接著用‘人骨人肉’這話，引得錢姐提起了芷家大院裡面養著狗。

　這就讓衛洵瞬間想到了這句俗語。

　這句話說得是鬼都怕柳，子孫後代如果清明祭掃時不帶柳枝，亡者在陰間就會受到小鬼的磋磨，不再為人，而是披上狗皮變成黃狗。

　而‘黃狗’，則是正好和衛洵一直思考的，第四景點傾向物究竟是什麽有關。

　“你早就想到了？”

　追夢人問道，他心實在是訝異不已，說實話，就連他腦子都沒有衛洵轉的這麽快。

　“不。”

　衛洵卻搖了搖頭：“一開始我想的是杠。”

　皇家出殯要一百二十杠，王出殯是十杠，明七帝用王的規格下葬玉泉山，這是折辱。衛洵想著傾向物會不會與杠相關。

　但隨後他發現自己走入了誤區。

　找甜水和玉泉山明七帝，甚至是芷婆婆出殯背後究竟是誰這種事，都是在他們原本不會涉及到的暗處的。

　這是背後的博弈。

　而正常來講，各個景點，傾向物之類，都是明面上的東西。比如紙扎，比如皮影演出。

　那麽不去想玉泉山，也不去想明七帝，光看第四景點天壽山，明十三陵相關的傾向物，會是什麽？

　已經逝去的‘他們’，最在意的是什麽？

　“傳說清太祖努爾哈赤，有四名救命恩人。”

　衛洵解釋道：“明遼總兵李成梁的小妾，一匹大青馬，一條大黃狗，還有烏鴉。”

　相傳李成梁原本對努爾哈赤起了殺心，因為小妾通風報信努爾哈赤才有機會提前逃走。大青馬帶努爾哈赤跳過了懸崖，烏鴉們用身體擋住努爾哈赤，不讓他被追兵發現。大黃狗在追兵放火燒山時，用身體皮毛沾水塗在昏迷的努爾哈赤身上，不讓他被燒死。

　缺少任意一個，努爾哈赤恐怕都會死。

　當然，這並非正史記載的史實，更有傳奇神話的色彩。但誰也不知道野史究竟是真還是假。

　“所以說，魔鬼商人確實挺有用。”

　有黃狗，也有烏鴉，衛洵差不多能確認自己的猜測。烏鴉藏著的半塊牌子上是個殘缺的‘李’字，更是直指李成梁，代表的就是這段清太祖的野史。

　衛洵俯下身，從狗皮撿到另半塊牌子，將它們合到一起。圓形的牌子正，李字消失。裂痕的一左一右，分別是個‘日’字與‘月’字。

　日月合起來就是明。

　衛洵感受到了令牌反反覆複，傳來的聲音，這是亡明的怨念。

　如果黃狗和烏鴉早就死了，努爾哈赤是不是就會死在追殺？

　如果沒有清太祖努爾哈赤，明朝有沒有可能不會滅亡？不會有後來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這塊令牌合起來後，沒有怪物出現，衛洵的san值也並沒有降低。但他側耳傾聽，令牌似乎有無數聲音，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哭著嘶啞著叫喊。

　‘明——明——’

　明朝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