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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旅遊團[無限流]》京郊殯宮(42)
“那可真是小意外啊。”

 看鬱和慧似笑非笑的表情, 衛洵難得有點覺得理虧。確實,把何首烏精搞成這幅模樣並非他所願,但是——

 衛洵道:“他傷的真的很重。”

 鬱和慧歎了口氣, 心疼擔憂地望向地上這堆碎屑, 喃喃道:“你說得對, 不然他不會這樣……”

 山精山靈屬木,木性主生發, 恢復力都極強。如果不是何首烏精本身重傷, 哪怕他全力以赴暗殺衛洵,也不會因為用力過猛導致神魂崩潰。

 這樣一想, 鬱和慧都有些後怕。

 還好有惡鬼之蟲在——但惡鬼之蟲什麽時候這麽強了?竟然能吃山翁嗎?

 “所以說, 你打算直接將他用三昧真火去煉嗎?”

 雖然對惡鬼之蟲的強度充滿了疑惑, 但鬱和慧仍飛快調整好心情問道,轉後又自言自語:“這麽煉的話,也許確實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這就像把某種藥材碾碎後熬藥一樣,能更好和其他藥物成分融合在一起。尤其佟和歌現在分成的三份靈物, 是自認為大哥、二哥、三哥的, 也就是說他們都認為自己是獨立的個體。

 要是真冒然讓他們以金丹為核心融合到一起, 可能還會有點棘手。但現在一方是金丹, 一方是碎渣,倒是更好融合。

 “不。”

 但衛洵卻否定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我要把玉米筍收到魔蟲之球裡。”

 現在開始融合, 那玉米筍就必定要再留在這裡一段時間, 無法動彈,這就平添了風險。

 衛洵不急於一時。

 “再者說, 另一半的山翁還沒找到, 現在他還有用。”

 衛洵想的是, 用一些自己的泥土來黏合山翁碎渣,暫時把他捏成個小泥人。

 “他可是往我體內注入了不少的毒素。”

 衛洵笑道:“正好拿來黏他自己。”

 衛洵的賭博懲罰末日其實早就過了,是哪吒靈的蓮子讓他仍舊為泥人狀。雖然泥不怕被注入毒素,但蓮子怕啊。趁現在毒素還在外層,沒有完全浸入內部,衛洵勢必要把這些染了毒的泥給剝掉的。

 “你換泥好幾次了。”

 鬱和慧皺眉,卻沒有第一時間松口:“問問追夢人吧,會不會有問題?”

 自從衛洵成了泥人後,他對自己身體就極不珍惜(之前似乎也不怎麽珍惜),經常隨手就撕下某塊團泥球來喂玉米筍。鬱和慧看在眼裡很是擔憂。

 雖然現在看起來沒問題,但這些畢竟都是衛洵的‘血肉’啊,哪怕有旅社內買的道具,能恢復,那新長出來的‘肉’和舊日的‘肉’也是不同的。

 現在都是泥,看不出來,等衛洵恢復回去,恐怕得出大問題。

 衛洵聽從了鬱和慧的建議,只不過他先把這對何首烏碎渣抖進了煉丹爐裡——讓這倆兄弟見見面,知道太歲沒死。也省的何首烏精滿懷死志,不好好配合。

 兩件事同時進行,兩不耽誤,然後他才詢問的追夢人。

 “鬱和慧說的確實有道理。”

 追夢人讚同了鬱和慧的說法:“變身泥人時剝除體內泥塊太多,就像對你的血肉進行了更新。”

 “舉個例子,假如說你原本的血肉裡充滿了深淵之力,惡魔氣息,新長出的血肉是沒有的,需要時間和鍛煉才能令其重新充滿你的新血肉內。”

 “這個速度有可能很快,譬如你在正常情況下使用恢復劑生長劑之類,長出的血肉很快就會和過往血肉一樣。但泥人化卻會拖慢這個速度。而且你剝除全身的泥,這剝離的太多了。”

 追夢人告誡道:“其實在泥人態時沒有問題,但你在解除泥人態時,務必要讓體內的‘泥’全都是正常巔峰狀態,不要有新泥,否則的話你實力極有可能會大幅度下降。”

 “難怪我最近確實有點累。”

 衛洵了然。之前他‘大換泥’過一次,而後就經常感到疲倦。

 “哦?我倒認為你累是因為很久沒休息過了。”

 鬱和慧冷哼一聲。自從進了這地宮後,衛洵就完全沒有睡過覺!

 導遊和旅客也不是超人,哪怕惡魔也是需要休息的。雖然看似衛洵一直都有無窮無盡的精力,然而一旦關鍵戰鬥時他疲憊了,甚至只是大腦一時的空白,都可能造成極度糟糕的後果!

 “我會去睡覺的,不過現在真的沒時間。”

 衛洵安撫過鬱和慧後,問道:“追夢,你發現傀儡師的化身了嗎?”

 “她很小心。”

 追夢人道:“而且很難辨別到底誰是傀儡,誰是真身,不能打草驚蛇。”

 “泥人張很擅長製造傀儡吧。”

 短暫談話結束後,追夢人暫時離開。衛洵和鬱和慧回到房間,他又問起傀儡的事。

 “追夢人和泥人張更是相熟,他應該對傀儡很是了解才對。即使這樣他也分不清傀儡師的真身嗎?”

 “你應該發現了,傀儡師每次出面,都是沒戴面具的。”

 鬱和慧換了個角度給衛洵講到:“她每次出場都露臉,對不對?”

 “我以為她戴的是□□。”

 衛洵坦誠道。

 旅社如此詭異奇特,面具怎麽可能都是正兒經的模樣?□□,人臉面具之類的,應該也都是存在的吧。

 “不,那可以說是她的臉,但也可以說不是她。”

 鬱和慧搖頭:“那張臉是她的臉,但又不是她的臉,大腦……大腦也許也不同,沒人能找到她的真實身份,你懂我的意思嗎?”

 “雙胞胎?不,不對。”

 衛洵皺眉,如果是容貌相同的雙胞胎,那絕對不存在於根據臉找不到身份的情況。更何況鬱和慧還特意說了大腦也許也不同。

 “這是傀儡?”

 “我們一直懷疑,她得的是畸胎瘤。”

 衛洵和鬱和慧的話同時出口,衛洵一愣,鬱和慧卻是繼續道:“導遊都是瀕死的人,除了那些意外事故,如車禍墜崖淹死之類的,其他絕大多數都是疾病,這也很正常吧。”

 畸胎瘤是種很少見的,起源於原始生殖細胞的腫瘤,無論男女老幼都有幾率得病。它最大的特點便是腫瘤內部會出現畸形的人體組織或器官,腫瘤內可能會長出頭髮,牙齒,眼睛,骨骼甚至是腦組織等等。而這畸胎瘤內的腦組織甚至有可能接駁到人體神經。

 它的名稱源於希臘,名為怪物。

 “部分導遊的初始稱號源於他的疾病,通常情況下來講,這種類型的初始稱號,是具有進階型,很有有進階到終極稱號的可能的。”

 鬱和慧嚴肅道:“傀儡師的傀儡,和那些紙人傀儡,泥人傀儡之類的,其實都不一樣。她更像是分出了一部分的腦子,放入傀儡。或者那些強大的傀儡,有可能就是她本身。”

 “所以哪怕是追夢人,都很難分辨她的真身。又或者,她真的還有真身嗎?”

 說到這,鬱和慧歎了口氣:“雖然看起來挺低調,好像也不是很強。但這個人真的很難被找到,也很難被殺死。”

 傀儡師從來不戴面具,她露出的臉一直是同一張,美豔成熟,魅力四射,但卻無人能根據這張臉在現實找到她的真實身份,哪怕現在科技再發達也找不到,這很奇怪。

 也許這是她體內畸胎瘤長成的另一張臉。

 傀儡師這個稱號很微妙,指的是她擅長操控傀儡,還是她本身就是一個被體內腫瘤操控的‘傀儡'?

 鬱和慧舉例說這麽多,第一是解釋為何追夢人都找不到傀儡師的真身,第二其實是在提醒衛洵。

 雖然現在衛洵有多個涉及到終極稱號(橙色稱號)的系列任務,但如果他初始稱號與他現實疾病相關的話,那最適合衛洵,也極有可能成為他在旅社內代號的,便是那個稱號。

 就和旅社看旅客的天賦,從而將他們納入旅社一樣。旅社看導遊的,極有可能看的是他們的疾病。

 只不過有些導遊能獲得與病相關的基礎稱號,有些導遊卻不能。但如果他們能走到最高點時或許會發現,他們的初始稱號終究和導致他們死亡的疾病相關。

 比如‘魔鬼商人’這個初始稱號,看起來和疾病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但他粉色異變的左眼,也許就表明令他瀕死的病與眼有關,或是某些症狀會表現在眼睛上。

 基於魔鬼商人初始稱號乍一看和病完全沒關系,那他該是屬於稱號隱藏較深的類型,也就是說他的疾病與眼相關可能性不大,更大可能是後者。

 “導遊的稱號源於疾病。”

 衛洵自言自語,若有所思,他身上有很多病,最顯眼的應該就是白化病了。但白化病並不致死,導致他病情惡化直至瀕死的,還是那令他‘無痛’的基因病。

 他的初始綠色稱號‘無痛者’,顯然和他現實的疾病相關。

 但衛洵此刻想的卻是哥哥。

 無痛者往上進兩階的紫色稱號,便是冷血者。之前王澎湃他們有說過,嬉命人曾經的紫色稱號,也是冷血者。但衛洵這條線的稱號任務終點,卻並不是嬉命人,而是‘主宰’。

 “相同的前期稱號,也可能通往截然不同的終極稱號嗎?”

 衛洵在爐邊觀察何首烏和太歲狀況時,狀若漫不經意詢問鬱和慧。

 “當然有可能了。就像相同症狀指向不同的最終疾病一樣。”

 鬱和慧隨口到,同樣掀起一條玉米筍的觸須,關切望向丹爐內。

 此刻衛洵沒有往丹爐內投三昧真火,只有一點鳳凰火不疾不徐燃燒著。溫度不高,何首烏碎們雖然被燒‘化’了,成了黑芝麻糊那樣的液體,但它並沒有和金丹融合在一起。‘黑芝麻糊’自發圍成一圈,簇擁著正間的太歲金丹。

 之前衛洵看的時候,這枚太歲金丹還是圓球狀的,就是正正經經的金丹樣。但現在金丹‘睡醒了’,變成了人形,看起來像個胖墩墩的小娃娃。

 小娃娃現在嚎啕大哭。

 “嗚嗚嗚二哥你碎的好慘啊嗚嗚,是哪個小傻逼把你弄成了這樣嗚嗚。你等著,我一定給你報仇——啊二哥你扇我?”

 就見那圈何首烏液體竟憑空凝成了個巴掌,硬生生把金丹娃娃扇的滾了三滾。然後有氣無力轟然散開,嚇得小娃娃質問話還沒落就焦急抱住那些液體,哭的更響亮了。他的眼淚飽含生機,一滴滴落在虛弱到快褪色的何首烏漿上,竟是很快讓何首烏緩了過來。

 只聽那飽含無數複雜情緒,滄桑疲憊的男聲顫巍巍響起:“你……沒死……”

 “那是啊,我怎的會死呢!但是二哥你快死了啊嗚嗚嗚!”

 “我——”

 何首烏精更住,他有氣無力,竟是再說不出半句話來,滿腦子都是‘我到底是為了啥才被整成這樣的’。

 不過還好,還好。他們都沒死。那麽說,那個披淺藍鬥篷的,其實想到不是害他們三兄弟?

 太歲是個話癆,山翁輕易就從他那裡得知了許多信息。譬如參精大哥的白鹿朋友也在這,譬如他看那個天狐挺順眼,感覺就挺有緣的。再比如那個淺藍鬥篷是天狐的主人,白鹿的委托者,是來救參精大哥——順便也幫了他們兩兄弟。

 想到自己偷襲人家,何首烏精怪不好意思的。但是,但是……

 明明做好了道歉道謝的心理準備,但再看到這個人時,山翁滿腦子都是那無窮無盡,把他生生咬碎吞掉的蟲海。

 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

 “我感覺山翁有點怕我。”

 把身上染毒的泥巴都扔進‘煉丹爐’裡晃悠,剛和山翁短暫交流後的衛洵有點詫異。難道太歲金丹這個小傻子沒把各種事全都告訴他?

 按照衛洵的預想,憑何首烏的性格,他應該滿是愧疚感激才對。但現在一看,那種本能般的抵觸卻仍佔大多數。

 “呵呵。”

 你被蟲子咬成碎片試試看。

 對於衛洵的話,鬱和慧報以嗤笑。

 “一會我帶山翁去看彩排。”

 衛洵看了眼時間,彩排晚上點開始,現在已經是七點四十五了。

 “白老太太有可能去,也有可能趁這機會搜索我的房間。所以你留在這裡。”

 “最重要的,是盡快把另一半山翁奪回來。在明天之前,我們要有完整的山翁。”

 “好。”

 鬱和慧應道,心裡有數。

 太歲,何首烏精和參精,現在到底是三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各有神魂。想要將他們完美融合在一起要麽需要長時間的大火猛煉,要麽需要外力。

 明天是他們呆在小湯山的最後一天,按照旅社一貫的設計,明天晚上極有可能就正巧會趕上參精出世。同時明晚十二點,也是衛洵第三次天罰到來的時候。

 領隊考核,景點項目演出,參精出世,地宮動亂,天罰。一環扣一環,巧妙安排,環環相扣。

 尋常參精變為靈參或許不會有天罰,但這參精卻有人的神魂,那它這次變化必將九死一生。地宮眾妖、天罰,甚至原本極有可能的兄弟死亡,都是靈參的劫難。

 但劫難卻也有一線生機。這天雷在衛洵看來,正是能將山靈三兄弟劈到一起的外力。

 如果這回趕不上,就得等下次。而小湯山景點結束後,這十天的旅程就只剩下最後四天。

 最後四天還能不能趕上一次天罰?這是未知數。衛洵喜歡將一切都安排好。

 但鬱和慧和衛洵的意見卻不同。

 “明晚十二點……時間上還是有些趕。”

 鬱和慧嚴肅道:“而且參精、何首烏、太歲神魂融合,佟和歌複生,絕對會引起大動靜,甚至可能再引天罰。”

 不像鬱和慧,當初衛洵收他時鬱和慧只要一抹快消散的殘魂。得到天狐內丹碎塊複生,這也是在回到旅社後的事情了。

 當初鬱和慧複生時也有天雷的聲音,但那是衛洵在旅社駐地,天雷沒劈下來。

 佟和歌這次可不一定。

 “要麽回旅社駐地再複蘇,要麽……我希望佟和歌的複蘇,能成為你的一次後手。”

 如果用得好的話,衛洵相當於掌握著一道天罰劫雷。

 想什麽時候劈,就能什麽時候劈。

 * *

 “嘿,你遲到了。”

 衛洵趕到東側殿時已經快到點半,導遊專座那邊魔鬼商人見了他站起身來迎接,低語道:“還好嗎?”

 小翠的遲到,肯定與那個被他釣出來的獵物有關。那種苦澀帶毒的氣味讓魔鬼商人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喉嚨發癢。

 “挺好。”

 衛洵一手插兜,坐了下來,環視四周,就見原本被昨晚激戰弄得滿目狼藉的東側殿,現在竟又恢復成了原樣。就連戲台都重新搭建了起來,一切都跟原來一樣。

 ‘我感應到了半身的氣息,就在這裡’

 被他裝在兜裡是個黑色的小泥人。融合了衛洵的泥與所有何首烏液體,現在縮小版的山翁狀態要比之前好的多。他不太自在的坐在衛洵手,抱著衛洵的一根手指,讓衛洵來幫忙遮掩他的氣息,自己細細感應。

 另外半截何首烏精就在這東側殿,但衛洵第一次環視,卻沒找到白老太太的身影。

 有些奇怪。

 衛洵邊看邊與魔鬼商人閑聊。

 “倒是你,還好嗎?”

 “勉強算是不錯。”

 魔鬼商人無奈搖頭。小翠這句‘還好’,顯然問的是魔鬼商人口稱‘妻子’‘王妃’那件事。魔鬼商人現在感覺還算不錯,剝皮先生顯然已經認同了他‘大官妻子’的身份,對待魔鬼商人也有些尊敬起來,也給予了他更多力量——

 但是魔鬼商人逃跑那事,以及小翠質問他是否背叛的事情,讓剝皮先生產生了一些其他的微妙想法。

 那些小動作並不算高明,全被魔鬼商人覺察到了,但他並不準備立刻揭穿,因為這也在他計劃。

 “傀儡師真在這個隊伍裡?”

 場上彩排不知到什麽階段了,清油燈映照的白布屏明晃晃的,但白布屏後目前並沒有皮影。這次觀眾席上也沒有旅客。除了零星幾個妖怪外,也就只有他們兩導遊。

 衛洵注意到白老太太沒在這裡,但距離戲台最近的觀眾席上坐著一佝僂瘦削,陰氣十足的黑色身影。魔鬼商人注意的卻是那一直都跟在小翠身邊的天狐,這次卻沒有出現。

 但鬱和慧‘失蹤’比鬱和慧現身更讓人警惕,畢竟這天狐可是個高明的刺客。

 之前與小翠的對話在魔鬼商人腦子裡轉了無數遍,最後他做出結論——小翠重傷應該是假,但一開始小翠是真的在試探,他到底和傀儡師有沒有聯系。

 換句話說,傀儡師潛入了這個旅程。

 不知怎的,當聽到一個高高在上的甲二導遊潛入旅程時,魔鬼商人卻並不怎麽覺得興奮激動。

 只是有種‘哦?這樣啊?’的感覺。

 實在是目前這旅隊頂尖導遊的濃度實在太高了。

 “怎麽,黑寡婦沒跟你說?”

 衛洵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問話讓魔鬼商人有點無語。

 “事實上我也很驚奇,你是怎麽做到讓追夢人對你無話不談的。”

 正常的監護者和導遊會像追夢人和小翠這樣嗎?

 不會!

 魔鬼商人甚至可以說,黑寡婦對他的教導與幫助已經完全超乎他最初的想象了,但和小翠一比……

 哎,人生為什麽要充滿比較呢。

 “請問您是丙二五零先生嗎?”

 就在衛洵和魔鬼商人交談之際,忽然有一尖細刺耳的童聲響起。這聲音自下方而來,衛洵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前面站著一極矮的紙娃娃。

 紙娃娃衝他躬身,臉上是僵硬不變的笑容:“我家主人邀請您上前觀看,前面的位置更好呐。”

 主人?

 衛洵和魔鬼商人同時抬頭向前望去,就見那坐在最前排的黑色身影如有所感,側頭望來,他一襲黑袍,本該是臉在的地方卻是一片黑色虛無。

 這是個老妖怪啊。

 魔鬼商人本來沒怎麽注意對方——這就跟打遊戲過任務時人會下意識忽略無關npc一樣。而且他們是導遊,更不是直接參與‘遊戲’的旅客,這種忽略會更多。

 一個老妖怪主動來跟導遊打交道,邀請導遊去前面坐?

 不是不可能,就是他完全不會往這方面設想。

 “多謝款待了。”

 衛洵卻是落落大方應了下來:“前面的位置視角確實不錯。魔鬼商人,我過去看看?”

 山翁能覺察到半身的氣息,卻無法確認對方的具體位置。顯然對方身上應該有特殊的限制在。那坐在最前排的老妖怪引起了衛洵的注意,就算對方不主動邀請,衛洵也是要去看看的。

 但這一主動邀請——反倒讓衛洵想到了更多事。

 “注意安全。”

 魔鬼商人覺得這裡面透著股奇怪勁兒,但他沒多說,只是暗更關注前方。

 “多謝陰山老祖邀請。”

 衛洵走到最前面,正好看到白布屏後映照出一副皮影。這皮影是條黃色的蛇,正時而卷曲時而躺平,非常靈活的動作著。

 看來現在還是每個旅客製作皮影的展示階段,獸類皮影的話,那應該是周希陽他們道士陣營做的。皮影為蛇……這皮影的製作者和操控者是東區人。

 因為這皮影蛇簡直是太過靈動了,甚至比一條真正的蛇更具有靈氣,仿佛這皮影藏著一個蛇精的靈魂——這地宮除了青七外沒有別的蛇,青七有梅恪爾護著,不可能出事。那這蛇的‘靈魂’源頭,自然是靈蛇骨碎片。

 道士陣營這邊除了白狼人奧萊恩以外,其他東區人都分到了靈蛇骨碎片。但這控蛇的靈活度,以及能激活蛇骨碎片內靈魂的好手段,衛洵覺得白布屏後的操控者是半命道人的概率更高。

 激活靈蛇骨內靈魂?半命道人還有這一手?

 衛洵覺得等下去後要跟半命道人好好交流交流,畢竟白鹿心心念念想著靈蛇,現在蛇骨到手,要有一丁半點複蘇的可能,白鹿絕對高興極了。至於現在——

 衛洵目光落在黑袍老妖的身上。

 曾想盜棺卻被玉米筍反吞掉的黑大鬼二,就是投靠的陰山老祖。而這老妖怪的實力和白老太太不分伯仲。

 現在他請衛洵上前看戲,不知做的什麽打算。

 “四太子見笑了。以您的身份,想到前面看戲哪裡還用得著我邀請。”

 出乎意料的,這陰山老祖開口後,竟是個頗為年輕的女聲!

 女妖?不,妖物男男女女隨便模仿聲線,僅一個聲音完全不能確定男女。再者說和陰山老祖真實性別比起來,他稱呼衛洵為四太子這事更讓衛洵在意。

 “老祖叫我丙二五零就好。”

 衛洵有禮卻疏離道。

 哪吒靈是三太子,那麽三太子的弟弟自然就是四太子了。陰山老祖大概是這個思路,但就像白老太太也明白這理,卻從沒叫過衛洵四太子一樣。這名不是隨便誰都能稱呼的。

 陰山老祖這麽叫,竟然有股攀交情的味道。

 這可和衛洵料想的不一樣。

 他不動聲色,邊看皮影排練邊有一搭沒一搭和陰山老祖交流,而接下來的交談,對方態度表現得越發明確。

 “或許你與我新收的屬下黑大鬼二有所耳聞,這兩妖也是從陽壽鎮上來的,住過德慶班民宿。”

 果然,陰山老祖提起了失蹤的黑大鬼二。但卻不是向衛洵找茬,來討要他們的!

 “這兩妖不懂規矩,竟想著盜竊丙二五零你隊裡那棺材。被我偶然聽到,全都殺了。”

 陰山老祖輕描淡寫,她拍了拍手,四個紙人憑空出現,兩兩一組,各抬著一個大檀木箱。等這兩箱子晃晃悠悠被抬到衛洵面前時,箱蓋自然打開,寶光璀璨。其一個箱子裡整整齊齊碼滿了金銀元寶,另一箱子裡裝的,卻是靈蛇骨片!

 陰山老祖勢力在昨晚搶到的靈蛇骨片!

 “這些就當是給丙二五零你賠禮道歉了。”

 有意思。

 衛洵挑眉,這陰山老祖著實有意思。

 不僅沒追求黑大鬼二失蹤的事,還把‘殺了他們’這事直接攏在了自己身上,並且乾脆利落獻上厚禮賠罪,還把珍貴的靈蛇骨片也當做賠禮給了他。

 這老妖到底想做什麽?

 “老祖敞亮。”

 衛洵笑道,但卻是就著陰山老祖的話反推拒道:“既然他們只是設想,並沒有行盜竊之實,殺了他們已經算是應得的。這也並非老祖的過錯,根本不用賠禮。”

 “如果是對我道歉,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老祖不用道歉。”

 “如果老祖想見哥哥,那還得請老祖去地面上,畢竟哥哥不願下來,嫌地宮太狹□□仄。”

 話都被衛洵說完了,他倒想看看這陰山老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如果不是為了交好他,不是為了交好哥哥,那你想做什麽?

 “看來丙二五零你對我仍有太多警惕。”

 陰山老祖也不惱,也沒有讓紙童子收回重禮,她壓低聲音,淡淡道:“白姥想要參精,但參精卻予我無用,反倒是毒物。彼之蜜糖,我之□□。”

 “我奪這白蛇靈骨,本想喚醒骨之靈,做個白骨奴仆。但靈蛇頭骨在你那裡,剩下白蛇靈骨雖也有靈,卻不堪大用,與我來說不過是雞肋罷了。”

 “不為參精,那老祖你來小湯山做什麽?”

 衛洵問道。此刻戲台白布屏上黃蛇皮影已經下場,新上場的是個人皮影。只不過這皮影臉上妝容太過,身上穿著打扮反倒太素,臉上也沒有敷彩,活脫脫像個紙人。

 應該是梅恪爾上場了……咦?

 衛洵心一驚,不由得心分二處,一邊留意陰山老祖,一邊注意力卻落在了這紙人皮影上。

 他看著紙人皮影在白布屏上翻騰躍動,劈叉站立,靈活做出種種動作。但不知怎的,衛洵卻覺得這皮影透出一股邪氣。

 它的眼睛仿若兩個黑洞,無論做什麽動作,嬉笑打罵,這雙眼睛一直直勾勾盯著地下,看起來怪極了。

 不僅如此,這紙人皮影應該是最後一個。在它登台表演後不久,其他皮影也都上來了。有獸有人,林林總總加起來總共十個。

 但這十個皮影映在白布屏上,各做表演後,它們腳下的影子卻逐漸連到了一起。

 不,那不是影子,皮影怎麽會有影子?

 那連在一起的黑線越發濃重,就像是馬克筆畫上去的一樣。不,它更像有生命的邪惡東西,它串聯著十個皮影,在每個皮影的腳下遊走,漸漸地,原本各具動作的皮影行動開始一致,仿佛由同一個人操控。

 它們跪了下來,彩排沒有鼓樂,這些皮影們在寂靜磕頭,不停地磕頭。那條濃重的黑線在它們腳下,當皮影磕頭時它們頭顱便與黑線接觸,乍一看這黑線就好像是皮影人們磕出的血一樣。

 “丙二五零您應該知道,這地宮深處,藏著一條龍骨。”

 陰森詭異的寂靜,陰山老祖的聲音格外清晰。

 “這土地充滿了龍脈之氣,卻也充滿了濃重的邪氣與死氣,只是被天雷,被參精的生氣所浸染了。”

 “昨夜表演時地下的怪物,猶如屍體般的山神童子,都是被這龍氣所浸染……這地下的龍骨,這山的龍脈,已經‘死了’。”

 龍骨有靈,雖死猶生,但當龍骨真正死亡,再遭到什麽汙染時,它濃重的死氣與邪氣,就會汙染這片土地。

 為何參精偏偏在這裡成靈?

 這也是天地因果,希望以參精的靈氣,淨化大地的死氣。

 也就是說參精注定無法化靈,它將因種種困境死在這裡,而明白自己落入必死之局的參精不會希望自己被妖怪抓住吃掉,極有可能會乾脆融入大地。

 融入大地,幾百上千年後,這片大地上可能會再有參精出現。

 參精必死,來和龍骨死氣。妖怪們也注定得不到參精,幸運的能離開這座山,不幸的會在參精出世當晚被天雷劈死。

 到頭來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想要參精,我想要龍骨。”

 陰山老祖輕聲慢語:“你看,這是什麽。”

 陰山老祖張手,手有個木匣。木匣最上嵌著一塊水晶。透過水晶能看到匣有半截黑褐色的植物——正是半截何首烏精!

 應該在白老太太手的半截何首烏精,不知怎的落入了陰山老祖手!

 “若我得了龍骨,參精也不必一定要融入大地了。”

 “不要心懷僥幸,你看那些皮影,它們一直在磕頭,正是對龍骨磕頭。這些非死非生的東西,最會受到龍骨的死氣影響。尤其是現在,參精即將出世,它的生氣越來越重,卻也會激發這地宮龍骨的死氣。”

 “這些死氣浸透了土壤,大地,岩層,地宮是最後的堡壘,但外面的小湯山卻已經快成了一片死地。當小湯山徹底被死氣浸透後,死氣將會反控地宮,你看——”

 陰山老祖指向戲台,淡淡道:“你看那些皮影的操控者,早已無法控制這些皮影,如果不解決龍骨的影響,明天的皮影演出也只會失敗。與我合作,解決龍骨的問題,你得參精,這是兩全其美。”

 “多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了。”

 衛洵表情有些微妙,喃喃道:“原來如此,怪不得……”

 “你——”

 陰山老祖沒聽清丙二五零後面說的是什麽,還要再說,但下一刻他卻身形一震!

 “你說的死氣……”

 衛洵反手摸出一隻藏在地下的惡鬼之蟲——是吃掉山翁的惡鬼之蟲,不是地宮的。

 怪不得他總覺得放養在小湯山吃土的惡鬼之蟲變強了,甚至比藏在地宮地磚裡的惡鬼之蟲更強。竟然能啃動山翁。而山翁在惡鬼之蟲的啃食下竟然完全無力抵抗!

 但衛洵還要確定一下。

 衛洵掐碎了惡鬼之蟲,收走殘渣,毫無征兆的,猛地向陰山老祖攤開手,懟臉近距離展示這一汪充滿死氣的黑湯!

 “你說的死氣,是這個嗎?”

 陰山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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