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難得的， 周希陽困惑問道。他不是沒聽清，但是這，這這——

　好吧， 無論是丙二五零現在極類似嬉命人的聲線， 還是他剛才說的內容， 都他媽的實在太怪了！

　怪的周希陽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差點忍不住後退拔槍， 卻還求證性壓著翻湧的情緒再問一遍。其實之前聽丙二五零說‘你不要過來啊！’周希陽就覺得這聲音有點怪， 現在近距離一聽——

　太他媽怪了！

　他都懷疑丙二五零這是提前進了領隊考核，嬉命人切片出現了！

　“沒有嗎。”

　有時候不需要答案， 光靠對方的神態與回應就能判斷出問題的答案。但這卻讓衛洵更意外。

　周希陽的實力與敏銳度都是頂尖的， 這點不用多懷疑。也就是說， 他丙二五零和芷家老管家的‘特殊關系’，真的只是在小范圍傳遞的，或許只有山翁與白老太太知道。

　也許就連陰山老祖都不清楚，否則她不會隨手就把芷家老管家扔了。

　畢竟還有芷葵葵在， 一個芷家老管家沒了， 對接下來的旅程其實造不成太大影響。

　那問題就來了。

　到底是誰這麽精準的傳遞消息， 關鍵是還讓他們雙方都相信了？

　山翁可能有點傻， 但白老太太可不是傻子。

　道具？

　或許是道具。

　那對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衛洵心推算一番，然後又沉下心來，正視現在。

　如果不出意外， 那現在的局面， 就是從山翁逃跑後一路發展過來的。

　那現在的結果是什麽呢？

　抽絲剝繭，衛洵的思緒越發清晰。

　受損失最大的當然是白老太太， 但白老太太打一出現就是個‘受害者’， 靈蛇骨那會她就開始受損了。

　受到好處最多的當然是衛洵。不論過程只看結果， 自投羅網的山翁，為了遮掩芷葵葵，主動展露身份的陰山老祖，為了和衛洵達成合作還送了他另外半根山翁。現在又搭上了白老太太的路子，還有各種林林總總的好處。

　除了白老太太，受損最多的似乎還有‘傀儡師’。

　芷葵葵的身份被懷疑，陰山老祖這個傀儡徹底暴·露，而且衛洵還與白老太太簽了契約發誓，要共同誅殺陰山老祖。

　如果眼前局勢正是對方想要的發展——

　“討好我，敵視她？”

　衛洵低笑，假如排除白老太太，隻考慮旅隊內的因素，那傀儡師受針對這點實在太明顯。

　原本就連追夢人都無法判斷的傀儡身份，一下子露了兩個。

　“周隊你說——”

　衛洵抬頭望向周希陽，剛想跟他談談這事，結果就見周希陽在他眼前打了個哆嗦。

　衛洵：？

　“你……”

　周希陽忍了又忍，最後忍不住委婉問道：“你這聲音，怎麽變成這樣了？”

　“啊，你說聲音啊。小事。”

　衛洵隨口道：“換個泥就好了，怎麽，不好聽嗎？”

　“……好聽。”

　周希陽違心道，覺得有點牙酸。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用嬉命人的聲音問他‘我的聲音好聽嗎’，然後他還回答說‘好聽’。

　這他媽的算什麽事啊。

　周希陽的反應有點不對勁。

　衛洵一愣，微妙望向他，試探向前走了一步——周希陽竟是瞬間渾身緊繃！

　條件反射的動作是騙不了人的。

　哇哦。

　衛洵饒有興致，若有所思撫摸自己的喉嚨，結合周希陽的一系列反應，猜到了真相。

　難道說，我現在的偽聲和嬉命人很像嗎？

　“簌簌。”

　他用指尖撫摸喉嚨時手指劃過喉結，寄生在那裡的魔種微動，仿佛有細小的觸手伸了出來，親昵纏繞上衛洵的手指。半是親昵，半是不滿——泥化身軀的深淵力量還是太少了，更何況衛洵剛經歷了死氣的洗禮。這讓一直安靜的魔種難得抗議。

　喉結長出觸手這場景其實蠻掉san的，但周希陽看見後反倒松了一口氣。這觸手上有* * *的氣息，旁人不知道，但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眼前這是丙二五零沒錯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變了聲音。

　“說說地宮裂縫的事情吧。”

　不浪費時間，衛洵直接命令道：“我要知道更多消息。”

　與此同時他變換了偽聲，恢復到原來的聲音。卻是暗自記住了這個聲線。

　關鍵時候來一聲，說不定有大用。現在可不能讓他們聽習慣了。

　“好。”

　丙二五零換了聲音，周希陽也松了口氣，聽他用命令的口吻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將自己知道的裂縫消息全都告訴了丙二五零。

　凌晨零點，三點，點，他親身經歷了三次死氣暴動，也清楚明白此刻形勢不妙。

　“死氣太多，龍骨瀕死的刹那間爆發出的死氣，不是這泄露在小湯山外的那些可媲美的。”

　要知道雖然龍骨一直往小湯山泄露死氣，但那死氣量是能用自然環境抵消的，哪怕是數月的量，其實也並不算多。衛洵兩萬變異惡鬼之蟲就吸收的七七。

　但它瀕死爆發的死氣，卻是幾百倍，甚至數千倍的量。也難怪陰山老祖會找上周希陽，找上丙二五零。

　找上丙二五零也許是試探，找上周希陽就是真的在謀求合作了。

　陰山老祖畢竟只是傀儡，這種死氣量再加上無數死靈與龍魂，她還真吃不消。

　“如果進入地宮五層收集死氣，讓龍骨死亡，那地宮龍魂必定會暴動。”

　周希陽深深望向丙二五零：“那絕對是天階的怪物。”

　天階的怪物，剛進旅程時的千家紙，剝皮先生，全盛時期的鬱和慧，都是這個層次。

　“到不了天階五星。”

　他們在門口談話太久了，久的鬱和慧都疑惑出來，聽他們討論便加入了話題。

　“龍骨瀕死，龍魂也有影響。再加上今晚凌晨參精出世，天罰，靈氣與雷電的雙重鎮壓，龍魂實力頂多是天階出頭。”

　鬱和慧全盛時光論妖身實力，是天階五星。他說龍魂天階出頭，那也就是天階一二星左右。

　這也很難。

　絕不是周希陽他們這個層次該面對的敵人。

　“所以這不該是正常的解決辦法。”

　不知怎的，面對丙二五零時，周希陽說‘不該是’與‘正常’幾個字時額外加重了語氣。

　唉。

　他總覺得丙二五零和陰山老祖合作，以及丙二五零剛才被白老太太掠走這兩件事上，這小導遊都沒憋好屁。

　“我想的是祭祀。”

　周希陽根本就沒提靈物和這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晚是皮影戲演出——演出，也是祭祀。”

　他饒有深意：“龍魂想要血腥祭品？”

　“我看剝皮先生很不錯。”

　“確實。”

　鬱和慧讚同笑道：“我也這樣想過。”

　衛洵了然，周希陽的想法和梅恪爾他們那邊的任務相似，卻又不相同。

　梅恪爾他們的任務是搜集來多多的血食，來祭祀龍魂，令其墮化成血龍魂。而周希陽的做法，同樣是利用了這一點。

　剝皮先生身上的血氣極多，單從它身上掉落的精神汙染物是血漿就能看出來。這些血漿衛洵手甚至還存了些。

　今晚最後的演出，是魔鬼商人領隊考核的終點。絕對會引出剝皮先生。

　將演出的皮影扔入裂縫，或者用別的引誘方法，把剝皮先生引誘下去。龍魂絕對會滿意這份‘血食’。

　但剝皮先生其實是種精神汙染怪物，他的‘血氣’‘血漿’，都是精神汙染。汙食這種血漿血液的龍魂非但無法成為血龍魂，恐怕還會衰弱，瘋狂，或是有其他變異。

　但無論如何，只要讓龍魂龍骨安安生生的，讓他們度過這場演出。那血龍魂無論變成什麽樣，都是將來到這邊的旅隊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而且龍魂吞噬精神汙染血漿後，它極有可能會被天罰重點注意。”

　周希陽和鬱和慧商討細節，就像曾經作為隊友時那樣。時間在他們身上走過，又好像從未流逝。

　“今晚凌晨的天罰要注意。”

　參精出世的天罰，丙二五零受到的天罰，今晚凌晨也許會匯集到一起，這很危險。

　如果龍魂和剝皮先生能吸引火力，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然，沒有徹底解決龍魂的問題，他們這次事件化景點完成的也許不算高，但這又有什麽問題？

　周希陽不在意這一分一毫的損失，在他眼裡有更重要的事。

　“有吞噬者在，魔鬼商人將剝皮先生收為己用也有可能。”

　鬱和慧提醒到。

　的確，剝皮先生出現的方式不同，它有可能會單個出現，作為今晚演出節目的‘審核者’，將認為不及格的表演者剝皮殺死。也有可能融入到每一個皮影，讓今晚的演出變為難題。

　如果是前者，在吞噬者協助下魔鬼商人將剝皮先生整個收用便成了可能。如果是後者，雖然剝皮先生分散開來，魔鬼商人不好收集，但周希陽等人也很難掌控局勢——畢竟皮影戲演出還涉及到三個西區人。

　“怎麽一直沒說話？”

　簡單交流後，周希陽離開。旅客是真的很忙，尤其在這個旅程周希陽更承擔了無限壓力。

　鬱和慧倒是敏銳發現了衛洵的走神，回屋後他問了起來。

　“吞噬者是主考官。”

　衛洵關注點卻在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他能幫助魔鬼商人？”

　“考核通過後，總會有獎勵。”

　鬱和慧道：“再者說，也可以不說是幫助——說是考驗也不錯。”

　“比如說把剝皮先生圈起來，壓製它的實力，讓它到一個高於魔鬼商人，但魔鬼商人異化拚死歸零卻能將其擊敗的地步。”

　“打敗最終boss通關，這難道不算做考驗嗎？”

　是幫助，是降低難度，是考驗，是獎勵？

　有無數解答方式，但到底對考生是有利還是不利，很輕易就能分辨出來。

　所以說主考官很重要。

　“小翠，你和嬉命人的關系……”

　說到這，鬱和慧就想起了衛洵的領隊考核，不由得充滿擔心，又有點微妙的希冀。

　如果是衛洵的話，那嬉命人切片作為主考官，應該會——

　“哥絕對會嚴厲考核我的，他會全力出手。”

　衛洵微笑，面具後的雙眼微眯：“絕不留情，不會松手，把我壓迫到極限——”

　我都快等不及了。

　“不會吧臥槽，我的天！”

　最後這句話衛洵還沒說完，就被鬱和慧絕望震驚聲打斷了，他甚至難得爆了粗口！

　“你，我，我是說。”

　鬱和慧語無倫次，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好吧，你真的確定主考官會是他嗎？真不可能是……”

　真不可能是* * *嗎！

　我的老天鵝！

　鬱和慧幾乎無法呼吸了，完全不想想象下個景點的模樣——老實說，不會團滅吧？不會吧不會吧？

　真有可能！

　如果嬉命人不想讓衛洵去歸途當導遊的話……嘶……如果考不下領隊證，當不了領隊導遊，那衛洵是無法和整個歸途旅隊聯結的！

　嬉命人不會真打著這個念頭吧！

　怪不得衛洵要提前把死氣炸·彈都準備好！

　一時間衛洵的各種準備在鬱和慧心都有了原因，難道說就連衛洵都對下個景點沒有把握嗎！

　“既然你們都能推測到吞噬者也許會這麽做，那麽魔鬼商人他可不一定……”

　和鬱和慧震驚擔憂的事情不同，衛洵在想別的事。鬱和慧在他眼非常不錯的優點就是哪怕震驚時都很安靜，越是震驚越是安靜，哪怕心情緒如火山噴發。

　安靜的環境更有利於衛洵思考。

　如果鬱和慧和周希陽他們都能想到這點，那身為領隊考核的主角，魔鬼商人絕對也會想到。

　光從那個他剛拿出來的‘偽歸零’就能看出，吞噬者對魔鬼商人絕對是持幫助態度的。

　那麽魔鬼商人會答應嗎？

　衛洵想的方向很奇怪，這是放到任意一個導遊面前都會覺得奇怪的問題。s1大導遊幫你啊，你難道還會不答應嗎？

　你是傻子嗎？！

　但不得不說，魔鬼商人這個人確實與眾不同。起碼用衛洵的眼光來看，在魔鬼商人左邊是吞噬者，右邊是黑寡婦，旅隊還有代表狼人聯盟的三狼人的時候，魔鬼商人也許感覺到的不是‘受寵若驚’。

　而是壓抑。

　他是真正沒背景，也沒靠山的，因為他沒有選擇另一方。他想要獨立，但卻被各大勢力裹挾。眼下吞噬者幫他也不一定是看好他，更多是拿他作為與丙二五零對抗的工具。

　或者說，是與嬉命人‘教出的’丙二五零對抗的工具。

　他們之間的東西區對抗任務，或許在主考官加入後，會到達更高的層面。而無論如何，丙二五零在這個旅程的表現已經足夠優秀，毫無疑問能奪走無數觀眾的眼球。

　相比之下，魔鬼商人就表現的有些平庸了。

　尤其是這個景點，明明是他自己的領隊考核任務景點，但魔鬼商人卻極為低調，出的風頭甚至還沒有玉米筍多。

　除非魔鬼商人被控制了，被挾持了，否則這不符合衛洵對他的看法。

　“你在想什麽？”

　看衛洵竟然陷入自己的思緒，沉默了許久。鬱和慧先是沒有打擾，去和山翁以及太歲金丹交流了一圈。但回來後見衛洵還在沉思，鬱和慧憋不住氣了。

　衛洵靜悄悄，必定要作妖。

　他不會在被白老太太掠走那一會，又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大事吧！

　“我在想……”

　衛洵回神，就看到鬱和慧略帶擔憂與警惕的目光。不知怎的，衛洵忽然笑了，揶揄道：“我想的和你現在想的一樣。”

　他能看出鬱和慧的想法，很直白，鬱和慧沒有隱瞞。

　那換到魔鬼商人的身上——魔鬼商人靜悄悄，如果他也在暗作妖的話，為什麽不可能？

　“你，你難道想殺了白老太太？”

　鬱和慧倒吸一口冷氣，但是，但是他好像也不是很驚訝？

　這種程度的話，應該是能接受？

　不不不，衛洵絕不會這麽普通。

　“還是說你想借白老太太乾掉陰山老祖，再反殺掉白老太太？”

　“或者說借助白老太太和陰山老祖先搞到龍骨，然後再反殺掉她倆？”

　這句話說出來後，鬱和慧都覺得自己搞到真的了！回神就見衛洵訝異望向他，饒有興致，緩緩笑了：“沒錯，就這樣想。”

　衛洵語氣甚至飽含鼓勵——這可是一向保守的鬱和慧邁出的第一步！

　默契在衛洵看來很重要，尤其是對呆在他身邊的人來說，衛洵對此更是看。見鬱和慧的思想與他越來越契合，衛洵是真的高興。

　鬱和慧：呵呵。

　“先把繡球兒融進去，把小湯山的惡鬼之蟲們都收了。”

　鬱和慧苦口婆心勸道：“這個間隙時間不足，周希陽不會去外面轉，但下個間隙他肯定會去的。”

　先撈丙二五零，再討論今晚演出，眨眼就是半個多小時過去。九點就是下一個死氣爆發的階段。那等爆發平息，周希陽絕對會出去探查。

　哪怕陰山老祖曖昧不清，似乎是應下了‘死氣收集者’的身份，周希陽的謹慎與小心都絕對會讓他再外出探查。

　妖獸陣營的人都分外低調，衛洵能掌握他們全部行蹤，不用擔心。周希陽大概率會和半命道人一起行動，道士陣營那邊衛洵最注意的反倒是奧萊恩——這頭白狼人和他姐姐米婭都隱藏了實力，衛洵可沒忘了這點。

　但有白小天在，應該不用太過擔心。

　“我得了根白老太太的本命尖刺。”

　衛洵屏蔽直播，拿出新得的材料，開始和鬱和慧討論。之所以特意要到根，還是因為衛洵想做瓣球。即使現在繡球兒只是雛形，沒有瓣，‘流蘇’也只有外面的魔蟲之球能算。但衛洵仍打算先麻煩點，把雛形立好。

　這樣一來再往外加也簡單——說不定以後他殺七個有魔蟲支配者稱號的旅客，再得七個破損的魔蟲之球，就能集齊瓣呢？

　說乾就乾，接下來幾個小時衛洵一直在融嵌道具。其他隻停頓了一次，那就是把小翠融合寄生蜂基因後，新改造出的一批變異惡鬼之蟲卵交給了鬱和慧。

　這批卵罕見有百分之一的死卵，融合多種基因實在是太勉強，也才雜亂了。寄生蜂，惡鬼之蟲，倒馬毒蠍王，死氣暈染再加上咪拉拉母蟲，如此生出的蟲卵簡直是怪物。

　只有百分之一的死卵率甚至能說是小翠強大。拿到新的三千枚卵，鬱和慧已經麻木了。之前那三千枚卵他已經投放到各處裂縫，只是存活率並不樂觀。他本以為衛洵能放棄這個計劃，畢竟損耗實在太大了。

　然而——好吧。

　“先用死氣濃漿浸泡篩選，再讓它們寄生到死靈身上。”

　說到這衛洵有點遺憾：“要是活捉一頭死靈就好了。”

　* *

　魔鬼商人打了個寒噤，他認為是長期處於死氣環繞下造成的影響。

　死靈和幽靈其實不同，死靈是純粹死氣構成的怨靈，它們不會思考，也沒有本能，會自發向死氣濃重處聚集，容易被人操控。

　但幽靈卻是靈魂的一種，他們有理智，有思想，有生前的記憶。可以說除了沒有身體，血液不再流淌外，他們與正常人差不多。

　幽靈身上獨有的氣息，按半命道人來說，這是鬼氣。

　幽靈同樣不喜歡死靈，甚至比活人更厭惡。活人起碼還有充滿生機的身軀來抵擋死氣，但幽靈什麽也沒有，更容易被浸染。

　但在魔鬼商人手，那隻死靈已經被他徹底改造好了。絕對聽令，只要下放到裂縫裡就能使用。

　魔鬼商人精益求精，又給它細細增添了一身死氣。這最後的工序也到了尾聲。魔鬼商人欣賞手的成品，不經意間想到小翠，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微笑。

　“得藏一些血漿才好。”

　他喃喃道，又用特殊手段在死靈體內藏了一包剝皮先生的血漿。如果需要的話，這死靈能隨時變為勾引龍魂的誘餌。

　就在這時，魔鬼商人眼珠微動。

　他身下地磚裂縫，悄無聲息被誰塞進來到了一張紙條。

　這紙條極薄極窄，輕而易舉便通過了看似完全沒有縫隙的地磚，到達了魔鬼商人的身下。垂落的鬥篷遮擋住了一切，魔鬼商人看似仍在精心雕琢面前的死靈，但卻悄然收起了紙條。

　“好了，就這樣。”

　等他挑剔完工後，時間已接近九點。

　“就在這個節點把死靈投放下去吧。”

　魔鬼商人收起死靈，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小翠也會去的吧。”

　隻一頭死靈，其實不算穩妥。魔鬼商人計劃是投放十隻死靈左右，小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懷抱著能再見到小翠的愉快心情，魔鬼商人精神抖擻又去了東側殿。只可惜這次死氣爆發時他左顧右盼都沒見到小翠，倒是看到鬱和慧了。

　“你好。”

　正在魔鬼商人有點失落時，鬱和慧卻罕見主動來到了他的身邊，直接便是伸手。

　“日安。”

　魔鬼商人有禮同他握了下手，隨後便聽鬱和慧道：“追夢人說，偽歸零確實是幽靈類異化導遊常用的絕招。屠夫聯盟的哭泣靈媒也會。”

　啊，看來小翠確實把他放在了心上。

　用一瓶小魔女的藥劑，交換回追夢人和屠夫聯盟雙邊的消息，這實在是太劃算了。

　“替我向小翠問好。”

　魔鬼商人高興的想，但沒有太多時間寒暄。死氣暴動開始了。他有禮向鬱和慧點頭示意要離開，然後走到遠處裂縫，準備捕捉投放死靈——同時注意鬱和慧的動向。

　對方是小翠的護衛，卻不是小翠。小翠無法傷他，但鬱和慧卻可以。

　魔鬼商人精神緊繃，心很是警惕，但鬱和慧也貼心站在另一邊的裂縫，距離他很遠。

　看來應該是為沒到場的小翠捉死靈的。

　魔鬼商人略微放松，很快死氣暴動開始，他頓時全神貫注起來，沒心思再瞎想了。

　“聞一聞，記住這個氣味。”

　鬱和慧低聲道，將被死氣濃漿處理過後，僅剩一千兩百枚的卵的五百枚放到自己手心，讓它們記住魔鬼商人的氣息。

　在不確定能否控制被寄生後的死靈的情況下，直接將卵無差別扔向死靈效果太差。萬一卵還沒孵化，對方就敢死隊一樣奔向周希陽他們那邊怎麽辦？

　鬱和慧是打算把被卵寄生的死靈們都捉出來，確認卵能孵化後再放回去的。但看到魔鬼商人，讓他臨時改變了主意。

　從不低估任何一個導遊，尤其是一個低調的，看起來有些弱的導遊，是鬱和慧被衛洵培養出的習慣。

　這旅程有衛洵一個就夠亂了，不用再來個魔鬼商人。

　鬱和慧冷酷無情的想，在魔鬼商人看過來時回了他一個溫和的微笑。

　能悄無聲息控制魔鬼商人的死靈最好，如果不能的話，這些卵有倒馬毒蠍王的基因，也能自爆。

　* *

　“試試感覺怎麽樣？”

　衛洵面前是剛嵌合好的魔蟲之球。之前獲得魔蟲之球時，旅社就提示他說魔蟲之球需要載體。當時衛洵把魔蟲之球藏到了小翠的肚子裡，這也是破損魔蟲之球維持功能的方法。

　但在內部嵌合繡球兒後，它就不能再藏到小翠肚子了。眼前的魔蟲之球是個墨綠色的球體，如同墨綠翡翠般濃綠欲滴，泛著誘人的光澤。

　破損處在右下方，幾乎佔據整個球面四分之一的破洞沒有被修補好，透過它隱約能看到蒼白如肋骨般的彎刺——那是白老太太的本源尖刺。而根尖刺交疊和終點，是一顆如心臟般通紅的圓球。

　繡球。

　衛洵手欠，試探用手指想從破洞伸進去摸繡球，但沒能伸入就被無形的力量阻擋住了。

　現在的魔蟲之球不算破損，也不算修複，這是種奇妙的改造。

　他先嘗試放了螳螂三兄弟進去，又放了幾隻魔蜂。測試後沒有問題，衛洵又往繡球兒裡面放了一百五十隻變異惡鬼之蟲。

　螳螂三兄弟畢竟是喝過蝴蝶紋身血變異的，仍比融合多種基因變異的惡鬼之蟲要強。但強度也僅限於如此了。一百五十隻，每個對應五十隻，是螳螂三兄弟能掌控壓製的極限。

　想要把兩萬余隻惡鬼之蟲全收進去，必須得小翠出馬才行。

　正因為涉及到小翠，衛洵才極為謹慎，小心試探。

　“父，父！”

　正在衛洵一次次嘗試時，房間角落的陶罐探出一條嫩黃觸須來，像盛開的小黃花一樣搖擺，向他勾了勾。

　自從太歲金丹把靈蛇骨給吞了，玉米筍可算是解放大嘴，能痛痛快快吃——並不能。

　它轉眼就被衛洵裝進了魔蟲之球裡，雖然不會餓吧，可是也不能吃東西啊qaq

　好不容易再被放出來，就這麽短短半天，玉米筍直接瘦了十圈！

　沒辦法，快速成長期就得大吃特吃，玉米筍又沒有傳統蠕蟲幼年期積累的大量能量。它的身體能像吹氣球一樣飛快增長膨脹起來，自然也能像氣球漏氣一樣驟然乾癟——當然，長度還是沒變的，它只是變瘦了。

　變瘦正好方便！衛洵直接交給它了一個任務——挖幾條從他住處到地宮五層的暗道。

　白老太太說她掌握著一條能安全逃生的暗道，但衛洵老野兔了，狡兔三窟是必備的。

　為了不讓白老太太把暗道和門都封死，讓他和陰山老祖都死下面，然後栽贓給陰山老祖，讓憤怒的哪吒靈出手搗毀陰山老祖所有勢力（衛洵帶入自己，他會這麽做的）他可不信白老太太，自己多準備幾條才是正道。

　沒錯，他是準備和陰山老祖合作下地宮五層處理龍骨，也準備和白老太太合作陰死陰山老祖，兩不誤。和白老太太談合作衛洵不是瞎談的，他也想見識一下傀儡師傀儡的真正實力。

　尤其是搞傀儡師這種事，似乎不是他一個人在做。衛洵做的頓時更心安理得了。

　地宮三層往下和三層往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玉米筍不過十分鍾就悄無聲息從一層挖到了三層，但從三層挖到五層，卻廢了一個多小時的功夫。而且回來時還滿身是傷。

　那些黑色的腐爛淤痕，是死氣造成的傷口。金色的，如刀砍斧鑿般的傷口，卻是大地的龍氣。好在玉米筍痛感遲鈍，恢復力極強，傷口都長好了可能痛感還沒到位。

　衛洵注意幾次，見玉米筍活蹦亂跳的就不再擔心了。反倒給了它幾袋果凍粉。

　從此玉米筍挖掘的暗道就到處散落著嫩黃色的果凍，‘史萊姆’的蹤跡。

　既然吞噬者和哥哥有交情，那給弟弟挖幾條地道也不過分吧。

　“白鹿，來。”

　“先生，怎麽了？”

　白鹿靈馱著太歲金丹蹦躂過來，溫順問道。自己稱號還沒定下來，與其叫什麽四太子，二百五之類的稱呼，衛洵直接讓白鹿和山翁那些人管他叫先生。

　當然，白鼬沒這個特權，還是得叫主人。

　“白蛇恢復的怎麽樣了？”

　“有重大進展！”

　白鹿靈興高采烈道，拱了拱背。它背上太歲金丹打了個轉，小娃娃不太高興抓住鹿角。偷偷瞅了眼衛洵——目光落在衛洵手的魔蟲之球上，然後瑟縮著打了個哆嗦。

　對於太歲金丹開始莫名其妙有些怕自己，準確的說是怕蟲子這件事。鬱和慧其實非常看好，這說明他和山翁的感知開始相融了！

　雖然早就差不多確定這三個靈物是佟和歌，但每看到一條新的石錘，鬱和慧就會更加放心。山翁和太歲金丹都被三昧真火煉過，所以它們最先出現感知相融的情況，可以說怕蟲子這點已經深深刻入了山翁的內心，同步影響到了太歲金丹。

　以至於太歲見衛洵就覺得怕怕的。他把自己藏在白鹿後頭，然後張開嘴，飛快從嘴裡扯出來了一條白蛇來。

　這畫面著實有點嚇人，要知道這白蛇可是有兩米多！但衛洵卻看得很專注，當他發現越靠近白蛇頭部，白蛇身軀越是破損，到最後頭還是一片模糊靈氣時，心裡是有點失望的。

　到底不是完整的白蛇靈骨，哪怕有蛇頭在，又有充足靈氣，恐怕也很難恢復到正常。

　這種程度白鹿靈已經滿足了，但衛洵仍不滿足。無法恢復到徹底正常就意味著白蛇靈也許無法恢復記憶。

　他想在探索地宮龍骨前做好充足準備。

　“這次死氣暴動時兩陣營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正在這時鬱和慧回來了，他表情嚴肅，帶來的消息不怎麽樂觀：“奧古斯都趁著死氣暴動最厲害的時候趁亂突破重圍，往大裂縫獻祭了一具血食！”

　血食就是新殺死的，還保有全部鮮血與鮮肉的，能量充沛的獵物。

　“這次死氣暴動提前結束，但裂縫全是血腥氣，周隊說下次出現的死靈有很大可能會變異。”

　鬱和慧眉心緊鎖，但這也是預料到的情況。無法找到靈物和死氣，死氣暴動只會越來越厲害。而這暴動越強，局勢越混亂，越會讓奧古斯都他們撈到渾水摸魚的機會。

　“你真的準備這時候下去嗎？”

　望向衛洵，鬱和慧欲言又止。這可不是個好時機，沾染到血的龍魂極有可能發生異變，危險度極高！

　“對我來說越亂越好，不是嗎。”

　衛洵笑道，眸光沉靜。在鬱和慧目光下，衛洵手捧玉米筍觸須，把它送進去了半截——沒問題。

　然後他往裡面放了魔蚊小金，瓢三代，責任魔蟲，最後衛洵放了小翠。

　沒有問題。

　“一切都準備好了。”

　衛洵把魔蟲之球交給鬱和慧，讓他去收集外面兩萬變異惡鬼之蟲，想了想又道：“你帶白鹿靈和白鼬出去吧。”

　鬱和慧皺了眉頭，顯然很抗拒：“我出去，周希陽也出去，這不好吧。萬一你出了事——”

　“萬一地宮出了事。”

　衛洵順著他的話攤手，笑吟吟道：“一會萬一地宮出大事，你們在外面還算安全。”

　什麽叫你們在外面還算安全啊！

　這到底會出什麽樣的大事啊你說清楚！

　鬱和慧內心有無數的話想說，但最終他只能一步一回頭的，擔憂的，和周希陽一起來到了地宮外。

　“怎麽，不放心啊？”

　雖然心壓著無數念頭，但周希陽仍輕松打趣道：“就這麽一會的功夫，不會出事的。咱們一小時後就回去。”

　呵呵，一小時，一小時……

　“我好像忘了什麽？”

　鬱和慧喃喃，他緊跟周希陽，看似是和老隊友敘舊，其實是一邊暗干擾對方探查，一邊飛快收變異惡鬼之蟲們進魔蟲之球。兩人並肩走了會，鬱和慧完全沒有放松下來，反倒更焦慮了。

　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忘了什麽呢？

　周希陽和他都在外面，剩下的地宮裡要麽是西區人，要麽是隱藏實力的，要麽背後有靠山，哪怕地宮真崩了炸了，這些人應該也沒事。

　不對！

　鬱和慧猛一個急刹車。

　“半命道人！梅恪爾！”

　這兩個家夥還在地宮裡！

　梅恪爾還好，慣會逃跑的，但半命道人，半命道人這家夥——

　* *

　“你不許跟著我知道嗎，下面太危險。”

　出門前半命道人嚴肅叮囑白小天，不放心的他已經叮囑好幾遍了。

　他手上的三茅令牌殘缺，需要各種珍貴材料修補。其龍脈之氣正是種極其罕見，卻極其有用東西。

　這些天半命道人只要沒事就暗搓搓把令牌插在泥土裡，讓它吸收龍脈之氣修補自身。但今天該死的奧古斯都往地縫裡扔了血食，半命道人擔心龍魂變異，龍脈之氣會遭到汙染。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半命道人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再加上第四景點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提前做好準備還真不一定能活下來——想了又想，半命道人最終決定下去撈一波。

　“這個時間段不錯啊，是算出來的，這一天裡最好的時間點了。”

　關了門，半命道人絮絮叨叨，平日他這絮叨是給喻向陽聽的，但這次僵屍不在身邊，半命道人絮叨著給自己打氣。

　“下午可就危險嘍。”

　如果有誰要去探地下，應該也不會選血食剛入地縫，死氣變異翻騰，最危險的時候吧？

　但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時候！

　半命道人緊了緊小黃包袱，手提七星劍，表情嚴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陰山老祖、白老太太以及衛洵同一時間，走向了地宮五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