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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旅遊團[無限流]》藏北探秘(12)
【滴, 您激發了稱號任務!】

 衛洵之所以一眼就看出來這下陷密室牆壁上的岩畫上是雙修畫面,是因為他剛看這下陷密室的第一眼,腦內便響起旅社的提示!

 【任務名稱:寶藏獵人系列】

 【任務簡介:作為新人, 您在十分鍾內發現了三處古遺跡, 並且您已經找到了兩件遺跡秘寶, 看來你真的擁有成為寶藏獵人的天賦與幸運!】

 【任務獎勵:

 考古專家(綠色稱號)[已獲得]

 冒險家 (藍色稱號)[未獲得]

 寶藏獵人(紫色稱號)[未獲得]】

 【任務進度:20%】

 【任務提示:請探索更多的遺跡吧,時間將無數財富藏在了世界各地, 尋找到那些寶藏, 這是一名寶藏獵人應當做到的!】

 而這個提示後,衛洵自動佩戴上了‘考古專家’的稱號, 再看岩畫時他視野裡便像自動標注了一樣, 知道這幅岩畫正是‘苯教雙修護法像(意忿怒明王與明妃虛空忿怒天女)’

 “這條件有點苛刻啊。”

 衛洵暫緩了下地探索的進程, 撿了幾塊平薄石板土塊將裂縫稍作遮掩,先研究了下自己新獲得的任務。

 仔細來看,這個寶藏獵人系列的稱號任務激發條件真是非常苛刻了!首先是作為新人,其次是在‘十分鍾內發現三處古遺跡’, 而且還‘找到了兩件遺跡秘寶’, 做到這種程度, 才稱得上一句成為寶藏獵人的天賦與幸運!

 就連衛洵也覺得這簡直比萬裡挑一的幾率更低, 他也是有狐崽和雪豹幫忙,才算是‘十分鍾內發現三處古遺跡’,衛洵琢磨著除非是那種遺跡極其扎堆的地方, 比如說墓葬群之類的, 否則激活這個系列稱號任務基本不可能!

 不過要是單隻獲得‘考古專家’這個稱號的話,相比之下條件倒並不算太難。

 【考古專家(綠色稱號):您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考古專家, 在與自己發掘的遺跡相關的事情上, 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便利。】

 即使有只能看出自己發掘出來的物信息的限制, 這個稱號也極為好用了,就像現在,衛洵再展開看那張人皮唐卡的地圖,便能一眼得知它是‘古辛的人皮唐卡’,而地圖上那些詭異原始的象雄字,他也能看懂一二。

 “難度應該因為它是系列稱號任務吧。”

 衛洵猜測,單激活考古專家或是冒險家的稱號任務條件肯定不會這麽苛刻。但衛洵是直接激發出來了一個從考古專家一直到寶藏獵人,囊括綠、藍、紫同系列稱號的任務!

 可以說接下來他只要按部就班發掘古跡,尋找寶藏,那任務進度就會一直上漲,衛洵在任務進度20%時便得到了考古專家的稱號,等進度到50%的時候,他就將得到冒險家的稱號。

 同理可推,拿到‘寶藏獵人’的紫色稱號是遲早的事情,這就非常方便了,最重要的是衛洵通過這次任務,知道了一種稱號進階的途徑。

 目前衛洵見過的,能進階的同系列稱號,一個是苗芳菲王澎湃他們擁有的【湘西,回頭客】稱號,這種稱號只要多去某個景點旅遊就會進階。可以說衛洵如果完成這次旅程,也能得個【藏北,初來乍到】的綠色稱號。

 另一個就是苗芳菲的【新手蠱婆】深藍稱號,只要她多使用蠱術,多參與湘西苗疆類的旅程,這稱號就能最終進階。可以說同系列的稱號,都有明確的,升到更高層的途徑。

 衛洵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初始稱號無痛者,他當時逛論壇時看到百曉生發帖,大致是說‘丙九是全世界唯二的冷血者’。

 雖然不清楚百曉生說的有幾分準確,但帖子裡沒有任何人反駁這點。就像當時林曦和王澎湃在大巴車上時,竟然因‘無痛’這點就默認為他是‘丙九’,可見這個說法確實有理。

 那冷血者這個稱號便異常稀有了,通常來說稀有意味著極端,要麽極端強大,要麽極端弱小,看百曉生他們的語意該是前者。

 這就讓衛洵更好奇,無痛者該怎麽才能升級成為冷血者。畢竟按理說他在現實的狀態,除了不會怕冷外,基本已經等同於冷血者了,不怕疼痛,也不會受到負面情緒的影響,簡直跟冷血者的稱號描述一模一樣。

 這次他沒有佩戴無痛者的稱號進來旅程,主要是想試探兩點。其一點已經確認,就算不佩戴這個稱號,除了碰觸導遊旗以外,他仍舊不會感到疼痛,就像這是衛洵自身的特質一樣。

 那如果他病的更重,這稱號是否會進階?他要是賺夠了積分,買了基因修複,稱號又會不會消失呢?

 衛洵真的很好奇。

 “我看看升級稱號是什麽感覺。”

 衛洵道,在接到寶藏獵人這個稱號系列任務時他便做出決定,正好借這次旅程,他起碼要把‘考古專家’升級成‘冒險家’,也看看稱號升級時到底會有怎樣的提示,是怎樣的感覺。

 而且這次的系列稱號確實非常適合他,衛洵看到了稱號任務最下方的備注:

 【備注:您參與過北緯三十度旅程的開辟,當您獲得寶藏獵人稱號時,該稱號將會升級為橙色稱號‘探索者’!】

 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雪,你要去捕獵嗎?”

 心裡下了決定,衛洵反倒不急了。他看了眼時間,把雪豹踩出的那處地下密室也大致掩蔽了起來。

 現在已經快到九點,最多再過一個半小時其他旅客們就會趕來,即使去遺跡探索也沒時間走完,太趕了。

 反正衛洵已經能看懂人皮唐卡上的內容,並且已全部記下。剩下這回功夫不如去完成支線景點的任務,兩方齊頭並進,說不定還能再得到些與遺跡相關的線索。

 雪豹沒有離開,衛洵便也沒再說,而是帶著它往窮宗山下走,直走到半山腰的位置,逐漸有了稀稀落落的人影。

 窮宗是苯教的神山,有苯教的虔誠信徒每日都會來轉山,明明衛洵以不是常人的矯健跳躍著行走在山間,腳邊還跟著頭雪豹,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還是衛洵第一次在旅程的景點裡見到普通人,這種行走在眾人間,卻不被發現的感覺,比醉美湘西那完全人跡罕至,沒有半個普通人的景點反倒要感觸更深。

 就像在布南村時,除了邀請他們赴宴的村長外,其他村民們基本無視他們。只有你主動和他們說話,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而如果你談到當惹雍錯,象雄遺址這些與旅程有關的話語,他們是聽不到的。

 困難級旅程如此,那本來就在城市周邊的安全級景點恐怕給旅客與導遊帶來的‘非人’感就更強。

 新人旅客和新人導遊們一來就會鮮明感覺到,雖然旅程也在人間,但被選入旅社的他們,其實已經與普通人截然不同了,這樣一來他們也能最快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

 雪豹警惕性很強,從其他人類開始出現時便藏了起來,不知去了哪裡。衛洵也不擔心它,他的目光落到了兩個並肩行走的僧人身上。

 這兩個僧侶打扮的人帶著食水,往半山腰偏僻處,一肮髒的犛牛氈帳篷處走去,那正是鷹笛傳人所說的,守神山的阿瑪拉所在的位置,借著正常人無法注意到他的便利,衛洵正大光明跟在這兩個僧侶身後,偷聽他們的話。

 原來這兩人是窮宗山後玉本寺裡的僧侶,而這住在犛牛氈帳篷裡的阿瑪拉是守在窮宗唯一的一名女尼,今年已經93歲了,她正是那種藏傳天授唱詩人般的人物,能唱苯教在窮宗修行過的各種高僧大德,也能唱一段段古象雄王國與苯教的歷史。

 玉本寺是信仰苯教的著名寺廟,從這位阿瑪拉上了年紀開始就一直想接她到寺裡去住,政府的人也幾次來勸說過,但阿瑪拉非常固執,就要守在窮宗山上,這才作罷。

 而從去年起,這位阿瑪拉似是生了重病,再也沒離開過帳篷,連轉山也不去了。

 窮宗山這邊山路陡峭,醫療隊不好上來,阿瑪拉又是高齡,怕搬來搬去反倒更不好,玉本寺裡有懂藏醫的喇嘛主動來看過,但卻諱莫如深,不肯多說。

 這兩個僧侶年輕,好奇心強,這次是第一次輪到他們來給這位傳說的阿瑪拉送飯,嘮嘮叨叨說了一路。衛洵也聽了一路,暗自沉吟。聽這兩僧侶說,這住帳篷裡的阿瑪拉倒不像是尋常的病——倒更像是轉山時撞了邪,被魔鬼附身了?

 僧侶們在進帳篷前住了嘴,也不嫌髒,認真仔細打掃起帳篷來。他們不僅是為了給阿瑪拉送飯,也要做些清理的活。衛洵跟在他們身後進了帳篷,冷眼旁觀,只見這帳篷滿是渾濁的空氣,伴隨著什麽腐爛掉的隱隱惡臭氣味。

 帳篷裡隻點著一盞昏暗的酥油燈,映亮帳篷裡雜亂堆積的東西,有各種石頭,各種雜物,甚至有破爛發霉的牛皮羊皮,風馬紙旗等等,簡直不像人居住的地方,更像個垃圾回收站。

 帳篷唯一還算乾淨的一角鋪著幾張發黑的毯子,毯子裡躺著一極其瘦小的人影。

 她頭髮花白蓬亂,頭戴著頂看不出顏色的氈帽,眼珠蒙著層灰色的霧靄,瘦的臉都變了形,眼窩深深凹陷下去,簡直像骷髏蒙上了人皮似的。

 那兩個僧侶忙忙碌碌打掃帳篷,和她說話,給她拿出酥油糌粑和奶茶,老人都木訥又冷漠,完全不理會他們,目光直勾勾盯著帳篷門邊,像是那裡站了人似的。

 兩個僧侶年紀輕,沉不住氣,幾次回頭,也沒見帳篷門口還有別人,心裡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一時間倒是不敢再說話,手上動作更快了些,呼吸聲都輕了。

 衛洵卻饒有興致挑了挑眉——因為這位阿瑪拉在看的人,正是他。

 從他進入帳篷的刹那間,老人的目光就鎖定在了他的身上,衛洵觀察帳篷時,他走到哪老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這種沉默的,專注的注視,其實非常能給人壓力。

 尤其又來自這個眼睛像瞎了似的枯瘦老人。

 但衛洵卻不急,他一直等到兩個僧侶收拾完離開後,才慢悠悠踱步到老人的旁邊。端起僧侶倒進碗裡的奶茶,遞向老人,笑眯眯用藏語道:

 “阿瑪拉,喝一點嗎?”

 “是甘旦白居讓我來找您的。”

 甘旦白居就是鷹笛傳人的名字,聽到衛洵這樣說,老人一直以來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珠終於動了動,她沉默從毯伸出手來,去接那碗奶茶。衛洵敏銳注意到老人的手只剩三根手指,指和小指的根部一片焦黑,像是被燒過一樣。

 她的手一直在發抖,看起來不像是能端住奶茶的。衛洵乾脆將碗遞到的老人的嘴邊,阿瑪拉頓了頓,慢吞吞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奶茶,隨後就別過頭去,不肯喝了。

 “甘旦白居要你來做什麽。”

 阿瑪拉終於開口,她的聲音異常沙啞難聽,語速又快,夾雜了許多方言語音,但衛洵就是能聽懂。以他的藏語水平不該有這種效果,衛洵覺得還是‘考古專家’的稱號起了作用。

 “無論他讓你做什麽,神山不歡迎你們,你身上有魔鬼的標記,快離開這裡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死死盯著衛洵的左肩,態度決絕。其實阿瑪拉原話要粗魯的多,還夾雜了各種苯教的詞匯,對衛洵基本就是‘魔鬼給我滾蛋’這種語氣,衛洵倒是不在意,反倒是好奇。

 都相傳西藏高原上的天授唱詩人,不論年齡性別,通常一覺醒來就會吟唱格薩爾王全篇,而且他們的眼睛能看到‘非凡’。

 這位阿瑪拉說的‘魔鬼標記’,究竟是看到了他身上的鍍金銀紋骷髏頭和濕屍,還是鷹笛傳人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麽記號?又或者她在看他的左肩——衛洵左肩上,正是有瑪瑞亞蝴蝶的紋身。

 她能覺察到旅社的存在嗎?

 “我昨晚在聖湖見到了龍神。”

 衛洵閑聊般道:“有人搞殺生祭祀,引龍神出湖,我當時正好從湖邊過。龍神覺得和我有緣,就送了我點寶貝。”

 對著表情仍舊漠然,顯然不信他話的阿瑪拉,衛洵拿出了那張人皮唐卡地圖,在阿瑪拉眼前一晃:

 “喏,這就是龍魚送給我的禮物。”

 “唔!”

 阿瑪拉眼睛驀然瞪大了,眼珠簡直像是要從深陷眼窩裡跳出來似的,她瘋了似的撲過來伸手去搶衛洵手裡的地圖。

 衛洵也沒吊著老人,直接把人皮地圖給了她,目光落在因老人劇烈動作而掙開的毯子處。

 老人被蓋在毯子下的兩條腿露了出來,它們簡直就像兩根漆黑的骨頭,細瘦到詭異驚悚!老人的雙腳更是扭曲畸形,看不見腳趾,整個腳就像一彎平平的月牙。

 她腿上發黑皮膚如布般松松垮垮垂落下來,垂在麻杆似的腳腕邊。而這些老皮上破了洞,邊緣發黑腐爛流膿,帳篷裡的惡臭就是從老人這雙腿上傳來的。

 老人卻不管衛洵,她抓著這張人皮唐卡,渾身都在顫抖,之前她搶奪唐卡的動作有多粗暴瘋狂,此刻捧著人皮的動作就有多珍惜。她嘴裡不住呢喃著什麽,眼裡淌下渾濁了淚水。

 她掙扎著,想把這人皮供奉在唯一一盞酥油燈前,使勁到額頭繃起青筋,但她這雙腿仍舊是無力搭在毯子上,老人就像條離了水無法動作的魚,瘋狂又顯得有些可憐。

 還是衛洵把那盞酥油燈移到了老人的面前,看她小心供奉上人皮唐卡,艱難轉過身來,虔誠對著它又跪又叩,喃喃唱經。

 等念完了經,阿瑪拉才再看向衛洵,那如骷髏般的眼目光幽深,令人感到不適。

 “它活過來了。”

 冷不丁的,阿瑪拉開口道。

 “什麽活過來了?”

 衛洵追問,他敏銳覺察到,阿瑪拉接下來說的話,將是他支線景點接下來的重點。

 “人皮。”

 老人頗為神經質的咧開嘴,露出乾癟的,掉完牙的牙床,用一種發顫的,恐慌與厭惡混雜的語氣,吐出令人背後發寒的話:

 “那張人皮,它活過來了!”

 “人皮怎麽會活過來。”

 衛洵沒有被嚇到,他仍用平常的語氣道:“人被剝皮就會死,皮也只是一張普通的皮而已。”

 “那不是普通的人皮!”

 阿瑪拉激烈反駁道,語氣肅穆:“那是被魔鬼附身的大惡人,連神佛都無法完全壓製的,超同的人皮。”

 緊接著阿瑪拉半念半唱,衛洵側耳聽了聽,發現她唱的正是藏族史詩《格薩爾王》其一部,名為《象雄珍珠宗》。

 大意就是傳說富裕強大的象雄王國盛產珍珠,有象雄國的商人去與別國交易,但大惡人超同搶劫了象雄國商人的貨物。

 象雄王大怒,派人搶走了超同的財產,由此引起了兩國間的戰爭。強大的格薩爾王經過艱難的戰鬥後,攻破珍珠城,用神箭射死的象雄王倫珠扎巴,獲得了大量珍珠運回到嶺國*。

 《格薩爾王》是世界最長的,恢弘壯闊的史詩,講的是天神之子格薩爾王下凡降妖除魔,征戰四方,給藏區人民帶來和平幸福的故事,而與正義勇敢的格薩爾王相對的,是史詩陰險狡詐的,格薩爾王的叔父達絨超同。

 如果說格薩爾王是正面的英雄,那超同就是《格薩爾王》的反面典型,他貪婪好色,奸詐陰險,狡猾怯懦,史詩的許多征戰都是因他而起的,正如這部《象雄珍珠宗》。

 許多史詩其實都與過去的歷史相對照,就像阿瑪拉現在邊唱邊講,只不過她唱講出的故事,與格薩爾王傳的內容有微妙不同:

 “超同身上的惡吸引了大惡魔恰巴拉仁,魔鬼引動貪念攪起戰爭,引得生靈塗炭。大惡魔的降世引動了已歸於高天上的敦巴辛繞佛祖,佛光籠罩,偉大的象雄王和崇高的古辛受到指引,象雄王親手將神佛身影紋在古辛身上。”

 “紋上神佛的古辛修成大圓滿,圓寂後下一任古辛剝下了他的皮,製成了擁有無上偉力的人皮唐卡。象雄王與古辛用人皮唐卡製服了大惡魔恰巴拉仁,他們剝下了被魔鬼附身的超同的皮,刺上神佛製成唐卡,鎮壓在魏摩隆仁之下。”

 但是後來同樣用來壓製惡魔的,那張古辛的人皮唐卡意外失蹤,大惡魔複蘇詛咒象雄王國,從此象雄逐漸衰敗,在戰火走向滅亡。

 古辛就是象雄王國地位最崇高的苯教巫師,他是象雄國王的師父,國王任何國家大事都要詢問古辛後再行動。而衛洵手這張人皮唐卡地圖上,最重要的神殿建築‘賽康’,就是專門建成給古辛居住的。

 世上有許多與人皮唐卡有關的傳說,但實際上現如今於世的人皮唐卡數量稀少,國內目前只在武漢的私人博物館裡有兩張,布達拉宮也有,但已經因為各種原因,基本不對外顯示了。

 而蘊含有強大法力,能降妖伏魔的人皮唐卡,更是只能由高僧大德的皮膚製成。

 按阿瑪拉所說,那些有資格在圓寂後被製成唐卡的高僧大德,他們在生前就會服下密藥,活著時便會讓專人將神佛繪製在脊背,相當於以自身修行。

 每一次念經,每一次做祭祀法式,都等同於給背後的唐卡加持。等圓寂後他的這塊皮膚就將會珍惜小心被做成人皮唐卡,供奉在神殿。

 “這便是當年遺失的古辛唐卡。”

 阿瑪拉小心翼翼捧過酥油燈前的人皮唐卡,將它再交還到衛洵的手。她那張因乾癟類似骷髏的老臉上竟滿是肅然:

 “這是敦巴辛繞佛祖感應到大惡魔將重歸人世,所以才托龍神將遺失的人皮唐卡重新送回人間。”

 “但鷹笛傳人隻說它是繪製有龍神水道的地圖,能找到大鵬金翅鳥角王冠的。”

 衛洵挑眉:“照這樣來看,這張人皮唐卡本身應該比地圖重要吧。”

 “當然。”

 阿瑪拉瞪了他一眼:“你是被龍神選,又是有雪山聖獸跟隨左右的人,我才會與你說這些。”

 衛洵眼睛一眯,若有所思,雪豹沒有進帳篷,他能感覺到雪豹正在帳篷斜對面一處隱蔽山縫處,時刻注意著這邊的動向。

 但衛洵是與雪豹間有聯系,才知道雪豹的位置。這阿瑪拉又是怎麽覺察到的,難道她真的有‘天眼’嗎?

 “甘旦白居不知道這些,他一直以來都想重回象雄,是我一直拒絕他進山,誰知道他從哪裡找來的毒折(邪惡)頓折(魔鬼),竟在恰巴拉仁複蘇時要來到這象雄遺跡。”

 阿瑪拉不知道衛洵在想什麽,她臉色擔憂道:“決不能以血食人牲喂養恰巴拉仁,否則它將脫離人皮的束縛,在人間攪起大災難。”

 她用力錘著自己的腿,乾癟嘴唇微顫:“我這雙腿就是被它纏住,差點失了性命。但我一直在念甘珠爾,它吸了我血後反倒萎靡,才沒奪了我的性命。”

 “如果,如果我這雙腿還好。”

 阿瑪拉話語未盡,一下又一下重錘著自己的腿,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痛似的。顯然阿瑪拉的意思是如果她的腿還完好,她將親自帶著古辛的人皮唐卡,去降服那複蘇的惡魔。

 “薩,拜托你將惡魔複蘇,古辛唐卡再度出現的事情告訴小林寺的錯差喇嘛。“

 阿瑪拉從自己脖頸上摘下來一串珠子,鄭重交給衛洵:“它會保佑你,為你帶來吉祥如意。”

 這是一串珠鏈,每一枚珠子長如棗核,質如瑪瑙,顏色深棕近黑,表面上卻有神秘玄妙,如眼睛般的圓形白色花紋。

 奇異的是,每一枚珠子上的眼紋圓圈皆有九個,且大小幾乎等同,間隔均勻,簡直像是被匠人精心製作而成的,不似天然形成之物。

 考古專家的稱號就是有用,衛洵一看就知道這珠鏈上的珠子是大名鼎鼎的西藏天珠。

 相傳天珠是高僧大德的舍利,或是伏藏傳世而來,阿瑪拉給衛洵的這串,正是最古老的,最純正的九眼象雄天珠。它是雍仲苯教的聖物,藏族七寶之首。

 這可是真正的好東西!連狐崽都難得被引誘出來,趴在衛洵肩膀,饞的細長身體如面條般下滑,小爪子躍躍欲試想要去撈天珠,不住向衛洵軟聲軟氣撒嬌。

 ‘主人主人,讓我存著吧,給我存著好不好嘛’

 魔蚊倒是不喜歡這串珠子的氣息,嗡嗡嗡著從衛洵的衝鋒帽下飛到了離天珠最遠的衛洵腳後跟。

 因為天珠不是旅社任務獎勵,衛洵也沒有鑒定類的稱號,只能從狐崽和魔蚊反饋大致得知,這串天珠確實具有很強的能量,能與那時喂給狐崽的紙人媲美,甚至還有超過。

 紙人還兼具攻擊,溝通等功能,這象雄九眼天珠就是強大平和的精純能量,純粹的守護,克制一切邪崇了。

 阿瑪拉也看到衛洵肩膀上的雪貂,這位看起來極不好相處的老人對動物倒是和藹喜愛,她甚至衝雪貂招了招手,引它來喝碗裡的奶茶。就像她自始至終沒有問衛洵的名字,而是直接稱呼他為‘薩’(藏語雪豹)一樣。

 單看她年歲已大,兩腿殘廢,只能苟延殘喘在帳篷,但提起除魔驅邪之事時仍精神勁頭充足,神情剛毅肅穆,便看出信仰堅定之人,在精神層面確實異常強大。

 “不用告訴甘旦白居嗎?”

 衛洵道:“我們要去象雄遺址,小林寺和羌塘無人區,如果沒有其他意外,甘旦白居肯定是要跟著我們一起去的。”

 畢竟整個旅程的簡介就是‘跟隨最後一位鷹笛傳人,走進藏北禁區,探尋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只要甘旦白居不死,肯定是要跟整個旅程的。看阿瑪拉現在這樣子,肯定也是無力阻攔甘旦白居上山的。

 倒是衛洵得了她的九眼天珠,便隨口一問。要是阿瑪拉仍堅決不願甘旦白居上山,他或許有些辦法。

 “不必管他。”

 阿瑪拉卻漠然道:“這也是他的命。”

 說罷阿瑪拉又開始喃喃念經,不再多談其他。衛洵看了眼時間,見快要到十點,便和阿瑪拉告別,離開了帳篷。

 綜合阿瑪拉所說,便是惡魔恰巴拉仁附身在大惡人超同的身上,為了鎮壓惡魔,古象雄人在超同皮膚上刻畫了神佛鎮壓,剝下他的皮製成了人皮唐卡,並用古辛的人皮唐卡鎮壓。

 而現在這張封印惡魔的人皮複蘇了,它想要掙脫神佛的束縛,要吃血肉人牲來增長實力,脫離人皮。

 阿瑪拉說這張封印惡魔的人皮唐卡被鎮壓在魏摩隆仁下,但衛洵知道魏摩隆仁與其說是真實地名,不如說是傳說的地方。

 傳說敦巴辛繞佛祖就降生在魏摩隆仁,那是苯教最初的起源,宇宙心,理想天國。它在大地的西方,呈瓣蓮花狀,天空漂浮著副金輪,九座重疊的卍字型水晶大山俯瞰大地,四條河流在山腳下向四個方向流淌。

 這本該是幻想傳說的地方,但偏偏衛洵手裡的人皮唐卡地圖上,‘賽康’神殿的下方,便正正畫了九個卍字符。這總不該是巧合。

 “應該是古象雄人仿魏摩隆仁,在賽康神殿下建造了一處密室,用來專門鎮壓人皮?”

 衛洵自言自語:“阿瑪拉能被人皮撲傷,也就基本說這人皮就在象雄遺址裡,窮宗山上。龍神水道,龍神,人牲,血食……嘖。”

 “鷹笛傳人祭祀龍神,他是認為惡魔人皮在龍神腹嗎?”

 衛洵沉思,他控制了嶽成化,自然知道丁一在鷹笛傳人的囑咐下,用數十頭羊和他們四個人牲去喂了龍魚。

 難道除了強光手電筒照射,正確的祭祀龍魚方法是把它撐吐?這不應當吧,龍魚真不知饑飽這麽蠢嗎?

 還是鷹笛傳人借著祭祀龍魚的名頭,實際上是想要‘喂養’龍魚腹裡的某個東西?

 “龍神要是過去真由人來喂養的話,那應該是地位最高的古辛才有資格吧。”

 衛洵嘿了聲:“也就是說,龍神水道遍布象雄遺跡地下各處,其便有從賽康神殿通往當惹雍錯湖的?龍魚就是從這水道遊進了當惹雍錯湖?”

 或許它不是當年的‘龍神’,只是和龍神同一批的魚苗。畢竟從象雄時期到現在已經千年過去了,衛洵還真沒見過有魚能活到這麽大。

 “但對鷹笛傳人而言,他對地圖的興趣,大過了對人皮唐卡本身的興致——或者說按阿瑪拉說,他並不知道繪製著地圖的這張人皮,其實就是與惡魔人皮唐卡相對的,古辛的人皮?”

 “越來越有趣了。”

 衛洵感歎,對著不知何時悄然跟上他腳步的雪豹笑道,眼睛裡仿佛閃爍著光:“我好想去看看,這世界上真的有惡魔嗎?”

 或許真的有吧,像瓦倫丁魔蚊,和衛洵異變後的惡魔形態。如果苯教傳說的大惡魔恰巴拉仁是真——

 衛洵舔了舔嘴唇,眸光芒明暗。

 魔蚊說它們深淵種族,都是靠互相吞噬來進化成長的。像衛洵當初san值暴跌,喪失理智時,也曾想著去吃烏老。

 而衛洵最後完全展露異化形態時,他身後的翅膀還沒有發育完全,角也算不上大。

 衛洵結束醉美湘西旅程後歇了十天,這藏北探秘的旅程又是十二天,等他結束旅程後,很快就會是旅程給他導遊身份來分配旅程了。

 登上新星榜的丙二五零絕對會引來多方關注,善意或是惡意的,在這之前,衛洵要盡可能增強自己的實力。

 雖說按照正常的,這個旅程的難度,他是不該參與找人皮唐卡這方面的,而是該如阿瑪拉所說,將這件事交給小林寺喇嘛。

 但衛洵已經興奮起來了。

 “這恰巴拉仁,好吃嗎?”

 他嘀咕著,在魔蚊崇拜的‘嗡嗡吃,主人吃吃!’和狐崽積極建議‘放了千年的人皮肯定不好嚼,把惡魔趕出來再吃’的拱火下,衛洵已經立下了在這藏北旅程裡全方位多方面發展,多多探尋遺跡的方針政策與找到惡魔人皮唐卡,嘗嘗恰巴拉仁的最終目標。

 他步子輕快走到山道口,抱臂斜倚在山壁處,心情頗為愉悅等待旅隊到來。

 按照速度,旅隊也該到了——其實應該更早些才對。

 是被什麽事情耽誤了?

 果然,不出衛洵所料,他又往下走了走,轉過這道山彎,正看到被堵在山路的旅隊眾人。而攔住他們的卻是一群藏民。江宏光等人在最前方正和藏民們交涉,時間快到,他們也非常焦急,但無論好說歹說,藏民們卻就是態度堅決,不允許他們通過!

 普通人應該是不會注意旅隊的,也就是說被藏民阻攔這點,其實是不該發生,或者說就是旅社本身設置的困難點。

 怪不得只是困難級的旅程,想醉美湘西的時候旅客們上山路遇到的可是屍化飛狐與山魈等野獸怪物,而現在只不過是有幾個藏民擋路而已。

 也因此衛洵更好奇。

 江宏光不是蠢蛋,徐陽也聰明,翡樂至有揮金如土的稱號,無論藏民們為什麽原因阻止他們上山,該好好說話就好好說話,該給錢就給錢,怎麽著也不該被困住吧。

 “衛隊!”

 “衛隊,我們在這!”

 衛洵往下走,翡樂至眼尖一眼就發現了他,高興的直衝他揮手。他的動作引得旅客們和藏民們齊向衛洵那邊看去。饒是江宏光見到衛洵也松了口氣,他還沒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裡已經覺得衛洵肯定有辦法,只要衛洵來,那一定能解決得了問題。

 “這是怎麽了?”

 衛洵走到近前,他注意到藏民的目光落到了雪豹的身上,有人不敢置信睜大了眼,有人捂著胸口喃喃念經。這次翡樂至沒有搶頭,而是把話讓給江宏光。

 “衛隊,我們一路上沒遇到什麽危險,就是現在。”

 江宏光苦笑低聲道,衛洵注意到他胸前別著的導遊胸針不見了。衛洵目光在旅隊裡一掃,心裡了然。

 “他們說我們是不潔之人,不允許我們上聖山。”

 不潔之人?

 “這頭雪豹,是你的朋友嗎?”

 衛洵望向藏民時,就見為首那個人高馬大,臉龐黑紅的藏人用生硬的普通話同他道。

 “對,是的。它是我最要好的夥伴。”

 衛洵用藏語回復,藏民臉色一下好看了許多,他與身邊人用藏語低聲交流,搖頭點頭一陣後,嚴肅對衛洵道:

 “雪山聖獸認可的朋友,也是我扎西多吉的朋友。你的朋友們也可以進入聖山——”

 “但是,他不行。”

 扎西多吉直直指向旅隊正,語氣厭惡道:“不潔邪惡之人,不能進入聖山!”

 旅客們紛紛讓開,只見扎西多吉手指的方向,正是臉色蒼白的林啟明。但他所說的不潔之人並不是他,林啟明較為單薄的身板被壓彎下去,滿臉是汗,呼哧喘氣,在他背上正背著個身披墨綠鬥篷的人。

 “丁導,你辦完事了?嶽成化他們呢?”

 衛洵驚訝關切走上前來,不顧林啟明躊躇想後退的步子和墨綠鬥篷丁一微抬起,似是要阻止他的手,直接以飛快的手速,掀開丁一的兜帽,往裡看了一眼。

 然後他愣了愣,輕柔的,憐憫的,擔憂的,又把兜帽給丁一蓋嚴實了。用非常小聲的,但其實整個旅隊都能聽到的聲音:

 “丁導,你的臉呢?”

 “你臉怎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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