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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旅遊團[無限流]》京郊殯宮(34)
五個小時。

 做五個小時。

 追夢人發蒙, 鬱和慧沉默。無數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鬱和慧深吸一口氣——最關鍵的是,他還得去看門。

 有那麽一瞬間, 鬱和慧覺得自己就像古代的大太監。

 “和慧, 辛苦了。”

 但當聽到衛洵誠懇道:“有你幫忙, 我才放心。”時,鬱和慧釋然了。也對, 除了他以外, 衛洵還能信任誰呢。

 “不要這麽說,有追夢人和哪吒靈在, 你不會有事的。”

 甚至怕衛洵這話惹得追夢人和哪吒靈不高興, 鬱和慧還貼心幫他找補。

 “人不能, 起碼不應該……”

 追夢人喃喃,他深吸一口氣:“我去盯著黑寡婦和傀儡師。”

 說罷追夢小龍消失在原地,要是再留在這他恐怕忍不住想說教了。

 精神紓解就精神紓解,怎麽能用‘做’這個詞呢!

 五個小時, 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相信安隊一定能把持自我, 拒絕丙二五零上癮的無理要求的, 起碼做時間短點啊!

 但潛意識, 追夢人又怕安隊拒絕不了,說真的,誰能拒絕丙二五零呢。不說別的也不說背景, 這麽天賦優秀的年輕導遊眼裡心裡全是你, 殷殷切切隻想和你做精神聯結,這哪個旅客能把持的住啊。

 尤其還是你把人家給整上癮的, 你不能不負責吧!

 換位思考一下, 追夢人覺得自己都忍不住。他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不然他怕自己把安隊往法制咖上面去想。

 “弟弟大了,哥哥不留在這討人嫌。”

 哪吒靈難得懂事,笑嘻嘻衝衛洵眨眼,又饒有深意偏頭望了右側方一眼,著重:“好哥哥就該知道什麽時候要回避。”

 說罷哪吒靈化作一團紅光,也消失了。鬱和慧注意到哪吒靈這一眼,往那邊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而衛洵這時正在摘面具。

 摘下面具,整個世界好像都亮了。雖然導遊的假面沒有太多重量,戴起來就像另一層皮膚,但衛洵不喜歡任何束縛,戴著總覺得有些憋悶。

 “哎你!”

 鬱和慧見狀心裡一驚,下意識就要阻止。

 “放心,直播屏蔽了。”

 衛洵摘下兜帽,甩了甩略長的發絲,隨手把頭髮扎在一起,更顯清爽。他戴著項鏈王冠,虛假的王是第一層屏蔽。他又披上了隱形鬥篷,這是第二層屏蔽。

 鬱和慧還是很急:“不是,我是說——”

 “他知道。”

 衛洵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檢查有沒有斑駁泥點,有的話就用火烤了。但想到一會可能會出汗流淚,反正都有水,他深吸口氣,乾脆放棄了。

 “雖然是這樣,但總要遮掩一下吧。”

 鬱和慧苦口婆心。雖然安隊大概率知道衛洵就是丙二五零了,但這不是還裝作沒有發現,想給衛洵留條後路嗎。

 總得有層遮羞布吧!

 “你說的對。”

 衛洵琢磨了下,卻是在外面又披上了嬉命人的猩紅鬥篷。雖然他信任鬱和慧,但萬一有他都無法阻攔的意外發生,嬉命人鬥篷在總能為他扛過致命一擊。

 鬱和慧無言以對,他說的不是這意思!

 但見衛洵不在意,鬱和慧也勉強忍了下來,不再多說,只是看衛洵像小紅帽似的再戴上兜帽,露著臉披導遊鬥篷的裝扮,他又忍不住了——在大眾印象,導遊都是神秘詭異,永不露真面目的,衛洵此刻露臉的裝扮,簡直就像光著身子披鬥篷一樣!

 披的還是嬉命人的鬥篷!

 “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忍了又忍,最終鬱和慧委婉勸道。

 雖然只是精神紓解,但是在嬉命人的鬥篷上做嬉命人的弟弟……不是,是精神交流。鬱和慧想想都覺得自己萎了——這哪可能集精神啊,還不得疑神疑鬼,生怕被嬉命人當場鯊掉?

 “挺合適。”

 衛洵不浪費時間,他把種著玉米筍的陶罐放到房間陰暗角落,讓小蠕蟲自由生長。盤點了自己身上的魔蟲們,又把隱蔽性最強的魔蚊小金放出去探尋情報,魔蜂也放出去了十數隻,讓它們飛落在他房間外各處甬道。

 一旦有人來,或是哪隻魔蜂失去聯系,衛洵能第一時間覺察到。

 更不用說他還把第二批一千隻變異惡鬼之蟲全都種在了地宮。要知道惡鬼之蟲不僅能吃泥土,它們更喜歡吃的其實是石頭。此刻這些惡鬼之蟲們早把地宮青磚啃漏了,統統潛伏在了地宮磚層裡。

 那個小洞正在衛洵房間角落處,被陶罐擋得嚴嚴實實。

 一切準備就緒,衛洵坐在睡袋上,抬眼望向鬱和慧。鬱和慧憋著口氣,轉身走向外面。行動間雪白狐毛長出,他變成狐態,為衛洵守門。

 等鬱和慧出去後,衛洵再低頭看向鏡。他撥開額前發絲,注視著那由安雪鋒血液和三昧真火凝成的殷紅圓點。他這次摘下面具,正是為了更好觀察額心紅點的變化,最好這一次交流夠了,把三昧真火收入囊。

 “我相信你能聽到,我是一定要收這縷火焰的。”

 拿出火紅鳳羽,撩過自己額心,衛洵慢條斯理輕聲道:“精神交流,讓我染上你的氣息,我很需要這縷火焰,否則下個景點危險。”

 他這是隔空給安雪鋒做心理建設,否則憑安雪鋒的性格,要是衛洵真要搞五個小時精神紓解,他是真可能會拒絕的!

 但衛洵有理有據,情況就不一樣了。

 “你是不是覺得五小時太長?”

 衛洵低笑,閉目將羽毛置於鼻端,深深嗅了口它上面的燥熱火氣。

 “那你可得用力點,別留情。”

 什麽時候染上氣息,什麽時候這場精神交流結束,衛洵就是這個意思!

 想要速戰速決?

 那就拿出真本事。

 短暫沉默後,一縷火光映照在眼皮外,熾熱明亮,衛洵眼前一片橘紅。他試圖睜開眼,但卻覺得自己眼皮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無法睜眼。對方似是有些冰冷怒意,壓製他的力量比過去更大,動作也有些粗魯。

 衛洵感到濕漉漉的潮氣,眼皮上濕滑冰涼,卻又小心隔開了熱氣,讓衛洵的眼球不會被灼傷。

 這感覺像是* * *的觸手,如果往常衛洵可能會順便安撫一下* * *。但他額前這滴血是安雪鋒的,衛洵此刻需要的也是鳳鳥安雪鋒,根本沒空分出注意力來。

 再想到自己現在可是泥人,* * *濕潤觸手糊在眼前會造成怎樣的慘狀,衛洵……

 衛洵沒有動的勇氣了,他難得安靜躺屍,隻想* * *的觸手遮住眼就行,別往別處動。有* * *的觸手擋在眼前,精神方面的感知卻更敏銳。

 衛洵仿佛‘看’到了金紅色的人影,對方居高臨下看著他,仿佛正在艱難抉擇什麽。他向衛洵伸出手,但動作罕見不那麽果斷,反倒有些猶豫遲疑。

 但衛洵不喜歡這個姿勢,精神世界他直接拉住安雪鋒的手,往下使勁一拽——但是沒有拽動,安雪鋒站的很穩。他像是意識到衛洵不喜歡被人俯視,於是蹲了下來,視線盡可能與他平齊。

 “速戰速決。”

 衛洵見安雪鋒似是想張嘴說話,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低聲笑道:“你難道不想要精神紓解嗎?”

 “加深精神聯系,對你我都好。”

 但不應該是這樣!

 安雪鋒不喜歡這種純粹交易,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流。他皺起眉頭,握住了衛洵的手。剛想說什麽,目光落在衛洵的臉上,卻被他眸的笑意晃的心一怔,下意識轉過頭去。

 導遊都有面具遮掩面容,旅客從來不能,也不該去探究導遊的真實身份、真正長相。哪怕旅社有導遊旅客結為夫妻的,旅客方很可能到死也不知道導遊真正的樣子。

 旅客最熟悉的,應該是導遊各式各樣的面具,而不是對方的真實面容。這是規矩,也是互相間的尊重。

 衛洵卻覺得有趣,他捧住安雪鋒的臉,硬是要讓他轉過頭來。見安雪鋒不轉,衛洵故意道:“怎麽,不敢看我?”

 他滿肚子壞心眼,故作恍然大悟狀:“還是說我這鬥篷,礙你眼了?”

 說著衛洵就狀若不悅要起身,但衛洵抓住猩紅色鬥篷的刹那間卻愣了一下。他竟然感到這鬥篷在微微發燙!和火焰灼燒感不同,這種乾燥的熾熱更像正午時分的太陽,霸道散發出光與熱,讓大地開裂,河水乾涸。

 鬥篷發燙更像是某種感應,衛洵心微動,下意識就想向自己右側看去。

 但這次卻是他被安雪鋒擋住了臉。

 衛洵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不出聲直接掙扎。安雪鋒歎了口氣:“小狼崽子,翻臉真快。”

 “你不能看,知道嗎?”

 見衛洵完全沒有半點合作的架勢,甚至開始無師自通攻擊他精神世界了。安雪鋒‘嘖’了聲,擰眉轉頭道:“趕緊走,你想讓他發瘋?”

 “本體都沒出來,安生點。你難道想——”

 後面的話衛洵聽不到了,像是有人屏蔽了他的聽覺。他陷入一片茫茫然黑暗,看不到也聽不到,但這卻更讓衛洵冷靜。他將安雪鋒的話思考了一遍又一遍,不能看,發瘋,也就是說嬉命人來的不是本體,而是類似* * *的主事人態。

 本體還沒出來,嬉命人仍被困在印加太陽門。但精神態時衛洵能‘看到’嬉命人的主事人態,也就是說,對方極有可能和* * *一樣,此刻都在京郊殯宮旅程。

 他有兩位主考官。

 衛洵什麽都想明白了。

 與此同時,守在門口的鬱和慧也遇到了難題。

 “吞噬者先生,你不應該在這裡。”

 三尾天狐戒備站起身來,嚴肅盯著忽然出現在面前的,如英倫貴族般的男子,平靜道:“魔鬼商人不在這裡,想必您是走錯了。”

 就在鬱和慧剛守在門邊不久,吞噬者就悄無聲息到來了。

 “沒有走錯。”

 吞噬者淡淡道,他拄著手杖,站在距離鬱和慧三米的地方。墨綠眼瞳仍漠然如冰,旋渦狀秘銀面具遮擋面容,令人無法通過表情琢磨出他的意圖。

 “我在等人。”

 等人?等誰?

 鬱和慧對吞噬者更多幾分警惕,他死亡時吞噬者還完全沒有崛起,鬱和慧對他沒有太多了解,只知道他的橙色稱號似乎與那隻金色的史萊姆有關。

 能勝過蜥蜴公爵和黑寡婦兩個老牌強大導遊,坐穩西區s1高位的,絕對不能小覷。

 “這裡沒有你要等的人。”

 鬱和慧表現出了完全不歡迎的態度,滿是不善與戒備。在吞噬者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就通知了追夢人,如果吞噬者有什麽異象,鬱和慧毫不猶豫就將攻擊。

 但就像吞噬者說的,他好像真是只在等人而已,只是安靜等在原地,沒有上前。就在追夢人趕到這邊的頃刻間,吞噬者動了。鬱和慧剛要動手,卻感到一股熾熱烈風從身邊刮過。

 恍惚間鬱和慧仿佛看到一個冷漠瘦削的身影,他披著有星月紋路的黑袍,如寂寥夜空般冰冷,卻又如岩漿般熾熱。那黑袍如凝固冷卻的熔岩,構成星月紋路的耀眼斑痕不像星輝月光,更像流淌不定的岩漿。

 只看一眼鬱和慧便覺得頭腦刺痛,眼前一陣陣發黑。對方似是掃了鬱和慧一眼,明明看不清容貌,但鬱和慧卻覺察到了對方冰冷怒意。仿佛被狩獵者鎖定,鬱和慧心跳猶如擂鼓,直到那人和吞噬者一同消失後半晌,他才緩過神來。

 “是他。”

 鬱和慧緩過神來時追夢人已趕到他的身邊,追夢小龍化作人形,神情冷肅。

 “主事人。”

 鬱和慧臉色難看,更有一分疑惑與沉思。

 是主事人,又是衛洵的主考官。

 嬉命人一直隱藏的切片化身。

 但是,怎麽會是他?

 “是誰?”

 鬱和慧記憶沒有身披星月黑袍的主事人,也就是說對方在前十年並不活躍。

 “不能確定。”

 追夢人顯然是認了出來,但卻仍舊搖頭:“太刻意了。”

 披指向性如此明顯的星月黑袍,簡直就像是故意的。要是真因此就輕易確認嬉命人的主事人身份,這才愚蠢。

 “我要離開一會。”

 追夢人道。

 說實話,嬉命人的主事人切片和吞噬者一同離開,這比終於認識到嬉命人隱藏的主事人身份是誰,更讓追夢人在意。

 嬉命人切片和吞噬者走了,追夢人也離開。衛洵門前又只剩下鬱和慧。天狐轉了兩圈,鼻尖頂了頂門,狐耳貼在門邊,傾聽房間內的動靜。

 嬉命人切片是從房間內出來的,這讓鬱和慧十分擔心衛洵的安危。但是通過兩人間的契約仔細感知,確認衛洵沒事後,鬱和慧終究還是沒有推門去打擾他。

 天狐盤坐在門前,三尾如沒有一絲瑕疵的蓮花瓣環繞身邊。鬱和慧雙眼微闔,一邊警戒四方,一邊運轉破碎的天狐內丹,汲取其的力量。

 這次事件令鬱和慧警醒,他沒有想象的那麽多時間——說來可笑,明明他現在能算是特級四星的旅客,實力超出衛洵很多,但衛洵面臨的危險卻更超前。

 像是吞噬者,或是更進一步的某些主事人,鬱和慧目前實力都無法阻擋。

 他必須盡快恢復原有實力才行。

 “還要精神紓解嗎?”

 房門外發生的衝突衛洵無法覺察到,很快的,他的五感恢復了。但手攥著的猩紅鬥篷失去溫度。

 與猩紅鬥篷相關者已經離開,衛洵攥住鬥篷的手收緊,然後松開。精神世界他睜開雙眼,冷靜眸光正對上安雪鋒的眼眸。

 被鳳鳥羽毛引來的安雪鋒眼珠是金紅色的,就像兩汪岩漿池。他這次沒有避開目光,而是坦然直視衛洵的臉,將他眼臉上所有神情盡數收入心底,心翻湧著許多情緒,但安雪鋒的目光卻很是平靜。

 他松開了衛洵的手,向後退去,如果衛洵想要斷開精神聯結,他不會拒絕。但在松手的刹那間,衛洵卻反握住他的手,上半身靠近過去,壓住安雪鋒,看起來像是坐在了安雪鋒的腿上。

 “做吧。”

 必須要變得足夠強大才行,衛洵無比冷靜理智。

 但當他們精神開始糾纏,氣息互相浸染時,衛洵卻趁安雪鋒放松之余咬住了他的脖頸,聽安雪鋒悶哼一聲。

 雖然理智冷靜……但他還是很生氣。

 安雪鋒沒有松手,也沒有推開他,而是任由衛洵發泄怒意。他咬破了安雪鋒的脖頸,精神上的創傷比傷在身體時更痛,卻也讓他們更緊密聯結在了一起。

 氣息通過密切接觸的創口互相浸染,難以忍受的痛苦和痛快貫穿衛洵全身,眼淚滑落,他揚起脖子,張嘴無聲嘶喊。明明想要遠離,但身體卻渴求這劇烈的痛苦與快·感,反倒更貼近安雪鋒。

 安雪鋒盯著衛洵近在咫尺的脖頸,他下頜繃出一道硬線,眸火色越來越深,到最後近乎暗紅,仿若火焰燒盡後的余燼。人性的理性藏在余燼,隱約暴露出藏在深處的,屬於獸性的獨佔欲。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咬住了衛洵喉結。

 那是* * *魔種所在的地方。

 火熱滾燙的氣息烙印在那裡,仿若一個標記。卻激起了對方冰冷的不滿,衛洵沉浸在精神世界,忽然覺得呼吸不暢,好似被巨蟒纏繞緊縛,那是現實世界* * *的觸手纏繞上了他的身體。

 泥人的身軀遇到濕氣變得比平時更軟,輕易就能做出任何動作。觸手纏繞間有意令自身氣息凝為液滴,融入糅合到泥人的身軀。

 濕淋淋的泥漿滿是飽含* * *氣息的液體,被熾熱鳳羽一次次烤乾,又被觸手一次次弄濕,如此反覆,最終讓自身的氣息染遍衛洵全身,留存於他身體深處。

 ——衛洵精神染上安雪鋒的氣息,泥人身軀卻融入了* * *的液體。

 這可比正經導遊和旅客間的聯結過分多了。但想讓他更髒,想讓他失控,想讓他渾身布滿自己的氣息。隨著氣息浸染不斷加深,衛洵額前紅色血滴逐漸褪色,隱沒。

 這代表這滴血液漸漸被他掌控,與衛洵融為一體,不再涇渭分明。卻也隱隱像是代表貞潔的守宮砂因為主體失去童貞,而消隱於無。

 沒有男人看到如此情景會不激動,觸手更激烈纏繞在衛洵身上,漆黑陰暗的愛意與欲·望如潛藏於心底深處的猛獸除去了枷鎖。這猛獸同樣影響到了安雪鋒——他們畢竟是一個人。

 ——五個小時的時間,真的很長。

 * *

 “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津津有味吃著薯片看直播的張星藏沒想到追夢人竟然突然回來,下意識把高熱量的垃圾食品藏到身後。但追夢人卻沒空理他,只是簡短道:“去歸途駐地,跟我走。”

 追夢人有歸途那邊的權限,順利帶著張星藏到達了歸途的會客廳。王澎湃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了。

 “發生什麽事?”

 追夢人會突然帶張星藏來拜訪,絕對有要緊事。

 “安隊有空嗎。”

 “啊這,哈哈。”

 王澎湃有點尷尬乾笑兩聲,咳了下:“那啥,安隊剛歇下。”

 “安隊他現在狀態這麽差嗎?”

 張星藏奇怪道:“我記得那會他精力充沛的很,都是連夜不睡覺的。根本沒人能熬得過他。”

 “百曉生在嗎?”

 追夢人不動聲色踩了張星藏一腳讓他閉嘴,跳過這個讓王澎湃尷尬的話題。

 “這個,百曉生和鹿書橙回現實見家長去了。”

 王澎湃滿口胡謅,覺出追夢人語氣不對,正經起來:“怎麽了?”

 “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你們還和佔星者有聯系嗎。”

 追夢人直接問道。

 東西區有壁,但佔星者是西區排名第二旅隊‘occulti□□(神秘學)’的隊長。歸途和西區第一白教堂旅隊交情不深,畢竟白教堂整體都太過排外,而且對‘汙染’‘惡魔’零容忍。

 和第二神秘學關系倒是還好,安雪鋒去拉萊耶時船上就有神秘學的副隊大魔導師。佔星者更是曾為安雪鋒做出‘只有足夠的瑪瑞亞蝴蝶碎片才能緩解安雪鋒的怪病’這樣的預言。

 足能看雙方關系有多親近。

 “還好,佔星者還是老樣子。”

 追夢人問道:“他還是沒能與自己的主事人切片和解?”

 “對,還是不行。”

 王澎湃聳肩:“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和解的樣子,畢竟‘理念’不同。”

 神秘學的人都有怪癖,據說佔星者曾在十年前做出過關於旅社的重大預言,但是預言具體內容沒人知道。從那以後佔星者就深居簡出,直到他切片成為主事人的時候鬧了個大的——佔星者竟然和自己的主事人切片打起來了!

 不是假打,是真刀真槍的幹了起來,差點弄得兩敗俱傷,同時隕落!當時鬧得大的甚至安雪鋒都趕往西區幫忙,才將佔星者和他的切片分開。

 “你也知道,佔星者是把什麽給切下來了。”

 王澎湃歎道。

 正常旅客或是導遊切片,都是分出自己一部分的情感與靈魂,本質上來說,他們仍是相同的個體。

 如果自身死亡,那還有切片在,雖然會衰弱,但也算是沒完全死。

 但佔星者卻特立獨行。

 他把對預言持悲觀態度的自己給切出去了!

 預言晦澀難懂,有多種解答方式,有積極明朗的,自然也有消極悲觀的。同樣一個預言佔星者能看出‘滅亡’,也能看出‘希望’,就看從哪方面解答。

 “所以我們都猜測佔星者當年是做了個非常可怕的預言。”

 王澎湃道:“可怕到他必須把持悲觀態度的自己切割出去,才能保持理智,不瘋掉。”

 所以佔星者會和自己切片視若仇敵,並且完全不想融合,也是正常的。當年???和佔星者的生死激戰,其實是想要自毀。但被安雪鋒阻止後,???從此不知去向。

 “???還活著嗎。”

 追夢人追問道。

 ???是佔星者切片的主事人代號,代號會是???,足能看出對方對於未來究竟有多悲觀迷茫。

 “你見到???了?”

 面對王澎湃的問話,追夢人點頭:“是他,但又不一定是他。”

 對方披著???的主事人長袍,但內裡的掌控者,卻極有可能是嬉命人。

 “我明白了。”

 王澎湃腦子轉的很快:“你的意思是,丙二五零的主考官不是嬉命人的主事人切片,而是???嗎。”

 “也許是被嬉命人控制的???”

 追夢人沉聲道:“過於悲觀的???沒有自我毀滅,而是活到現在,本來就不對勁。”

 “的確。”

 王澎湃歎道,總算明白了追夢人的來意:“傳說佔星者做出那個有關旅社的預言時,嬉命人是唯一的在場者。也有人說那個預言不是對旅社做的,而是關於嬉命人的。”

 如果佔星者的悲觀真與嬉命人相關,那他切割出來的???會在自我毀滅不成後,去找嬉命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嬉命人洞察命運,玩弄命運,又與那個預言有關,???當然會去找他。

 甚至以???的悲觀和自毀傾向來看,他放棄自我,成為嬉命人的傀儡,這也是正常的。

 “嬉命人很難有主事人切片,如果他的‘切片’是???的話,倒也對得上。”

 王澎湃冷靜道:“更何況屠夫聯盟是橫跨東西區的大組織,以嬉命人的性格,我們不信他對屠夫聯盟的掌控范圍只在東區。他必然在西區也有安排。”

 ???作為一名隸屬於西區的主事人,這就很合適了。

 “印加太陽門那邊還好嗎。”

 追夢人冷靜下來問道:“???和吞噬者有聯系,我懷疑嬉命人想提前出來。”

 說到這句話時,追夢人一頓。想到已經對安雪鋒上癮,張口就是‘做五小時’的丙二五零……

 追夢人沉默了,他忽然覺得就算嬉命人想提前出來,這也是非常合理的。

 而且丙二五零也會是他最好的繼承人,靈媒會和嬉命人一起上戰場,陰陽蝶很難獨掌大局,性格不符合。但是丙二五零進來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嬉命人絕對忍不到年末慶典那天了,他絕對會提前出來,親自教導丙二五零。

 追夢人又和王澎湃聊了一會,張星藏也加入話題。說實話,跟丙二五零這幾天追夢人完全沒休息。或者說自從張星藏被救回來後,追夢人就沒好好休息過——

 救回張星藏之前更是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緊繃的精神稍微松緩下來,追夢人打了個哈欠,困倦極了。身上鬥篷都開始明暗不定。張星藏和王澎湃見狀壓低聲音,追夢人陷入淺眠。

 睡眠對追夢人而言是積蓄力量,吞噬者、???和傀儡師都給追夢人帶來了緊迫危機感。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半晌才驟然驚醒。

 “我睡了多久?”

 追夢人下意識問道,但回答他的卻不是張星藏。

 “你睡了三個小時。”

 “安隊?”

 追夢人抬眼看去,正看到安雪鋒坐在他的對面。安雪鋒短發水汽未乾,像是剛洗過澡,渾身是沐浴露的薄荷淡香。最顯眼的卻是他脖頸處十字交叉,貼著兩枚創可貼。

 “印加太陽門內太陽爆發了,是第十周期。”

 注意到追夢人的目光,安雪鋒下意識側過頭去,嚴肅道:“嬉命人會在年末慶典前出來,預計時間……”

 “安隊!”

 安雪鋒的話卻被追夢人打斷了,只聽追夢人驚訝道:“還沒到五小時吧,你怎麽——”

 沒到五小時,你怎麽提前出來了?

 “什麽五小時?”

 追夢人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訕訕噤聲。張星藏沒眼色還在旁邊好奇問。

 問問問,問個屁!

 沒見安雪鋒臉色已經黑了嗎!

 * *

 “五小時還沒到啊?”

 衛洵打開房門的瞬間,鬱和慧也是和追夢人同樣的疑惑。

 “挺激烈的,三小時就搞定了。”

 衛洵輕描淡寫道,鬱和慧掃了他一眼,理智沒追問‘到底是怎麽激烈’的。

 但看到衛洵喉結上的傷口和身上濃鬱潮濕的,屬於另一人的氣息,鬱和慧就有點心塞。

 “水。”

 衛洵叫鬱和慧進來,主要是水之類的物品大多都是鬱和慧帶著。接過水後,鬱和慧就見衛洵脫下鬥篷和衣服,然後毫不猶豫將一整瓶水都倒到了自己身上。

 “你這是——”

 鬱和慧啞口無言,看衛洵輕易撫平了喉結上的傷口,並將身上那些帶著* * *氣息的泥土全都挖了出來,扔到了養玉米筍的陶罐裡。

 他挖掉扔掉的泥太多,以至於陶罐都裝滿往外溢出來了,泥塊灑落在陶罐周圍,堆成一小堆。衛洵又不疼,從旅社那邊買了幾瓶生長藥劑,就把身上缺掉的泥又長回來了。

 一番清理後,衛洵身上* * *的氣息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

 衛洵像是生氣了。

 鬱和慧欲言又止,最後沒忍住,低聲擰眉問道:“安隊他欺負你了?”

 衛洵一向很喜歡去爽的,鬱和慧還是第一次看到衛洵這樣!而且三個小時就結束了,難道安隊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沒有,挺爽的。”

 衛洵笑道:“我現在感覺很好。”

 “真的,你看。”

 衛洵張開手,指尖燃著一縷熾熱的紅色火焰,正是三昧真火。他此次精神交流目的已經達成,安雪鋒氣息浸染在他的精神,那滴血液徹底融入衛洵體內,血的三昧真火為他所用。

 “安隊很不錯。”

 衛洵毫不吝嗇誇讚,三個小時就成功浸染下氣息,讓衛洵省了很多事。

 “那你……”

 鬱和慧還是不放心,掃了眼堆在牆角的那堆泥。

 衛洵歎道:“安隊沒做錯,是我不夠強。”

 他現在的實力去看主事人確實會瘋掉,衛洵清楚這一點。

 “只是一些遷怒罷了。”

 當然,明白是明白,情緒還是有的。然而這種情緒,包括他咬安雪鋒的那一口,其實都沒什麽道理。畢竟理論上講,他們之間也沒有多密切的關系。

 還是被導遊和旅客之間的聯系,被上癮關系影響到了,才會有更多需求。

 不僅是他,安雪鋒同樣被干擾到了。

 他們之間關系是不是有些過於深了?

 賢者時間,衛洵深沉剖析自己,這次精神交流就差點做出超出正常旅客導遊之間關系的事情,好在安雪鋒穩得住,但還是過界了。

 導遊與旅客正經關系到底和衛洵最初認為的床伴不同,他雖然不在意這些,夠爽就行,但也會想,冒險帶來的愛意和佔有欲何時才會消散?

 像是冒險效果仍在影響,卻更像早就超出了冒險的影響。他們之間關系的界定,仿佛已經模糊。

 衛洵沒動和安雪鋒之間的聯系,只是把身上被* * *弄出的痕跡和氣息清掃過了。

 “正好還有時間,我去看看白鹿。”

 現在才剛點多,時間正好。

 知道衛洵沒有大事,鬱和慧放下心來,跟他一起走去隔壁。房門關上,房間恢復黑暗與寂靜,忽然間,牆角陶罐處發出輕微震響。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陶罐堆積的泥土如旋渦般緩慢轉動起來,不過幾秒就開始如沙漏般飛速下降!富含深淵能量的泥土被玉米筍瘋狂吸入,它的體型也如吹氣球般脹大起來。頃刻間整個陶罐的泥土全被它吞噬殆盡,而玉米筍仍舊不滿足!

 “砰!”

 仿佛有無數條嫩黃色的彩帶從陶罐口噴射而出,但這卻是玉米筍的觸須!吞吃那些泥土後它又發生了變異,觸須們貪婪探向散落在四周的泥土,瘋狂將它們卷起來塞入口,不過幾秒時間這些泥土也全被它吃掉了。

 “哢嚓——”

 陶罐無法承受膨脹變大的玉米筍,周圍出現無數細密裂縫,但聽到這聲音後,玉米筍卻是渾身一僵。

 父說……留在……這裡……

 留在容器,不能出去,這是強大父親的命令。

 但是它現在已經變得太大了,絕對會撐裂這個小罐子的。它的一條觸須就要有原本的它那麽粗。

 怎麽辦?

 不太聰明的玉米筍犯了難,忽然間,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辦法。

 “砰!”

 陶罐的底被它咬掉吞吃了,玉米筍整個蠕蟲暢快溜進了惡鬼之蟲們咬出的小洞內,當然了,它聽父親的話,只是大半身探了下去,尾端還抵著陶罐——只是陶罐太小,連它尾端都塞不進去了。

 聰明的玉米筍將一條觸須伸進陶罐,偽裝曾經的自己。它甚至還機智的吞吃了許多泥土,重新填滿了陶罐,並且把陶罐周圍的小土堆都複原了。

 這樣……父……應該不會……發現了……

 那些泥土蘊含的濃鬱深淵氣息讓玉米筍度過了最艱難的幼年期,現在的它迫切需要吞噬大量泥土、岩層和礦石來攫取供應成長的能量。

 長大,變強!

 經過隔壁地下時,玉米筍嗅到濃鬱的獵物氣息。

 但是——

 隔壁是……父的獵物……不能吃……

 玉米筍乖覺轉了個方向,去別處覓食了。雖然尾端抵著花盆,讓它沒有那麽自由。但玉米筍有無數觸須。那些觸須幫它抓住獵物,搜刮泥土岩石,吃著這些富含能量的食物,玉米筍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呦呦呦!”

 白鹿妖急的又蹦又跳,瘋了似的用頭去撞地磚。

 “別撞了,本來就傻。”

 幻化成白發男孩的白鼬小雪呵斥道。

 這白鹿發過好幾次瘋了,撞地磚也不是第一次。它最初撞得時候小雪還好奇挖開過地磚,結果看到一地剛孵化出的,蠍子似的黑色小蟲。最可怕的是連地磚裡面都是。

 小雪:……

 一想到自己被蟲子包圍,小雪就打了個寒噤。但這些蟲子上都有主人的氣息,殺是不可能殺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殺的。眼不見心不煩,小雪又把磚塊放了回去。

 再見到白鹿瘋狂撞地,他倒是不煩了,甚至還有點憐憫。

 “早點帶主人找到參精吧。”

 小雪規勸白鹿妖,但他也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好事。

 要發展到小湯山上全都是蟲子,那可太嚇人了。

 早點搞到參精,讓主人不再種蟲子,這對誰都好。

 “主人!”

 看衛洵推門進來,小雪積極就迎了上去,他的態度和最初有了很大的轉變。這密布地磚地下的蟲群有很大貢獻。

 “白鹿他——誒誒!”

 “呦呦呦!”

 剛才還在撞地的白鹿一反常態衝了過來,撞開小雪,竟是四蹄一軟,跪倒在了衛洵的面前!鬱和慧眉心一皺,要擋在衛洵和白鹿妖之間,但衛洵卻揮手阻止。

 “您,您是有緣人,土之精華的化身,參精在您的庇護下,定能成功化靈的。”

 這白鹿竟口吐人言,聲音楚楚可憐。而且它乖覺的很,直接把一頂高帽子給衛洵戴上了。

 “沒錯,我會保護它的。”

 衛洵道。他抓靈參本來就不是為了吃,而是看看它到底是不是佟和歌。如果是最好,如果不是嘛……

 到時候再說。

 聽衛洵如此誠懇,哆哆嗦嗦的白鹿妖倒是冷靜了些。它能聽出人話語真假,知道這土精說的是真的。

 雖然手段激進了點,但這土精確實是想保護靈參。

 “不是靈參不願來見您,他被困住了,無法離開參窩。現在參窩徹底隱蔽,就連我都尋找不到。”

 白鹿妖語氣也緩和了些,試探道:“如果,如果您能從白老太太手救出山翁,或許能與參精傳話,讓參窩出現。”

 “山翁?”

 衛洵問道,卻是沒看白鹿妖,而是望向鬱和慧。就在剛才,他感到了鬱和慧劇烈的情緒波動。

 “山翁……”

 鬱和慧張口,聲音卻異常沙啞,近乎聽不清,衛洵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激動。

 “山翁……是何首烏的別稱。”

 雖然心一直有點希冀,但鬱和慧不敢多想。只是參精而已,說是佟和歌還為時尚早,這真是不一定的事。

 畢竟雖然佟和歌祖上是采參人,但佟和歌的橙色稱號卻和參無關,而是‘山鬼’,《楚辭·九歌》的山鬼。

 他最常用的靈物也不是參精,而是何首烏和太歲。

 太歲是療傷聖藥,治療精神創傷。而何首烏……咳。佟和歌的何首烏治脫發是真的厲害,當年每次上架旅社商城時都會遭到哄搶,歸途當年能那麽快就置辦出像模像樣的旅社駐地,佟和歌的何首烏功不可沒。

 只是靈參出現不算什麽,但如果何首烏和靈參一同出現的話——

 衛洵挑眉:“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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