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裡的異物感是如此明顯, 身後鬱澧束縛著他的力道也迅速減輕。
在這滿床的腥熱血液當中,寧耀顫抖著轉過身。
他這次沒有受到太大阻礙,順利的轉了回去。
身後原本桎梏著他的人閉上了眼, 只看那一張臉,依然是安靜而祥和, 上面沒有痛苦與不甘,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個美夢。
“喂……鬱澧?”寧耀輕聲的呼喊。
他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一切都是死寂。寧耀伸出止不住顫的手,觸摸上鬱澧的臉頰。
入手一片冰涼, 這一具身體徹底失去了生氣。
寧耀睜大眼, 眼淚成串的滑落, 但這一次沒有人再來為他擦去。
鬱澧……已經死了嗎?
寧耀眼前發黑,他心臟一陣絞痛,再次咳出一口血, 吐在自己和鬱澧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因為眼花看不清,寧耀隱約之中看見有裂縫從他指尖與鬱澧相接觸的地方出現。這縫隙越來越大,蔓延到鬱澧全身, 蔓延到他的手臂, 蔓延到他們二人之外的世界。
縫隙將世界撕裂破碎,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的拚圖碎片。
隨著碎片越來越密集,寧耀耳邊傳來痛苦而尖利的尖叫。
這聲音不久前還在向寧耀耀武揚威,正是這一座封印塔。
封印塔的聲音裡是不願相信的痛苦, 它滿懷怨恨:“怎麽會……怎麽會!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這些碎片呈現出水波狀的波動,寧耀一手緊緊抱著鬱澧,一邊警惕的看著周圍。
但說著威脅話語的封印塔並沒有出現,只有越來越無力的咒罵聲。寧耀突然意識到什麽, 狠狠一掌向空中破碎的碎片拍去。
碎片被一掌打落,在這黑白的世界當中,碎片後的空間裡透出明朗光亮。
再然後轟的一聲,整個世界完全垮塌。
碎片之後的世界是一片純白,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沒有,與寧耀剛剛踏入塔時的那一片純黑截然相反。
寧耀低頭看自己,他身上不再有血跡,乾乾淨淨的,穿著的是進塔之時的那一身米色法袍。鬱澧不在他的身邊,一切就與剛進來時一樣。
寧耀向前走幾步,然後開始大步奔跑。
心臟狂跳,全身血液在發燙,寧耀越跑越快。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座封印塔……被他們摧毀了。
當初,封印塔為了刺激他去殺鬱澧,曾經說過跟他說過摧毀自己的方法——只要把鬱澧的道骨從身上剖下來,裝在身上,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當初他半點沒有相信,因為根據之前的情報,只要他們彼此攻擊,就會受傷死亡。
可如果不是彼此攻擊,是鬱澧自己把道骨挖出來,安在他身上的呢?能不能……
他的猜測會是正確的嗎?
周身的白光突然散去,身處的世界變得清晰。
天空,樹木,綠草,還有突然出現,緊緊將他抱住的人。
寧耀聞到熟悉的氣味,他抬頭,看到眉眼之間帶著笑意的鬱澧。
寧耀張開嘴,但最終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又把頭扎到鬱澧肩膀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什麽。”鬱澧拍拍寧耀的背,“不哭了。”
寧耀這個時候才不會聽鬱澧說話,他繼續嗚嗚的哭,很快,眼淚打濕了鬱澧肩膀處的衣服。
鬱澧把寧耀拉起來,用手擦掉那通紅眼眶處的淚水。
只是越擦,那眼淚就越發的多了起來。
“你好煩啊,我就要哭,哭得痛痛快快,你管得著嗎?”寧耀瞪鬱澧一眼,重新抱住鬱澧脖子,把自己的臉埋上去。
鬱澧任由寧耀蹭他,偏頭在那耳尖上落下一吻:“我管不著你,誰管得著你?”
寧耀不理他,直到情緒發泄得差不多,才抽噎著停下。
寧耀把鬱澧推開一點距離,瞪著通紅的眼睛,對看起來一點也不知錯的鬱澧進行警告:“不準再做這種事了知道嗎,你下次再這麽嚇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鬱澧嘴角微微揚著:“沒有下次,我們不會再分開。”
寧耀沉默,他低下頭擦乾淨眼淚,然後再次靠近,稍稍仰起頭。
有薄薄的唇覆蓋上來,寧耀啟唇,加深了這個吻。
這一個吻持續了很久,直到寧耀徹底平複了情緒,意識到這裡還是光天化日之下,這才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鬱澧,結束了這個吻。
雖然這個地方沒有其他人,但被麻雀松鼠之類的圍觀,還是怪讓他不好意思的。
寧耀看看四周,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些不對勁。
山是這個山,樹是這個樹,但是這天空,未免太陰沉恐怖了些。
天上不是藍天白雲,而是望不到盡頭的厚重烏雲。這烏雲也不是普通的雲朵形狀,而是分成許多個圓形,以各自的圓心為點,不停的螺旋旋轉。
只有一朵雲螺旋旋轉或許是奇觀,但整個天空都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這樣的雲朵時,只會讓人感覺到惡心恐懼。
寧耀頭皮一麻,拽緊了鬱澧的手:“這個天色……好奇怪啊。”
“嗯。”鬱澧也抬眼看了看天空,他對這個景象倒是面不改色,回答寧耀的疑問道,“我們能順利出來,它應該氣瘋了。”
寧耀一愣,沒有反應過來,奇怪道:“他是誰呀?”
鬱澧伸手向上,指了指天空。
寧耀回過神,明白過來。
天道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鬱澧實力增強而什麽也不做,這一次他們在封印塔裡受到的阻撓,除了封印塔本身的設計之外,說不定也有天道在背後出的一份力。
當初天道把最終見面的地點定在第四座塔前,而不是在這個塔裡,也許是因為天道覺得他們過不了這一關,會雙雙在這個塔裡死去。
寧耀感到後怕,他拉著鬱澧的手,壓低聲音問道:“你說,它現在會不會偷偷在哪裡盯著我們呢?”
“不用怕。”鬱澧握緊了寧耀的手,輕聲安慰道,“這一個封印塔碎裂,我的實力再次增強,只要它敢來,就讓它有來無回。”
寧耀知道現在天道是絕對不會現身的,也不想思考太多,哼哼唧唧的重新抱住鬱澧。
鬱澧把馬車放出來,一邊抱著寧耀往馬車上走,一邊說道:“只剩下最後一個塔,我們一路慢慢過去,看看一路的風土人情,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嗯?”
寧耀雙腳不沾地的一路來到馬車裡,被放到軟軟的墊子上。
“聽你的吧,這種小事不用問我啦,我是決定大事的人。”寧耀不顧及形象的半癱著,對鬱澧進行嚴肅批評,“什麽都問我的意見讓我傷腦筋,你覺得合適嗎?”
“是我顧慮不周。”鬱澧笑了笑,又接著問道,“為什麽我抱你的時候,你要特意用術法減輕體重?你本來也不重,而且不管你身高重量幾何,我都能把你抱起來,並不需要在這種地方顧及我。”
“啊?”寧耀茫然。
他並沒有刻意用術法去減輕體重啊?
寧耀正要回答,眼睛往下一看猛地住了嘴。
他現在整個人壓在軟墊上,可軟墊沒有被他壓出一個凹陷,反而像壓根沒有躺上他這個人一樣。
仿佛沒有他的存在。
寧耀腦筋急轉,口中的話拐了一個彎:“大概是因為現在你在我心裡只有這麽小一點,我不減輕自己的重量,怕把你給壓壞了。”
寧耀看看鬱澧,伸出手在自己的胸口處比劃,歎了一口氣:“很小的,需要保護,你知道嗎?”
這作死的一句話,成功讓鬱澧黑了臉。
馬車車門關上,沒有生命的木馬噠噠噠的走起來,將一世的春光與外界隔絕。
很小的鬱澧把寧耀逼得哭著求放過,但他完全沒有因此而停手。
等到一切結束,寧耀哽咽地縮進鬱澧懷裡。
“你變了,十五歲的你不是這樣的,你對我畢恭畢敬呢!”寧耀說,“那時候的你多可愛——”
寧耀的嘴被鬱澧用兩根手指捏住了,這個早就成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鬱澧冷笑著,不讓寧耀繼續往下說。
“那時候的我,哪有現在的我懂伺候你?再說一遍,是那個時期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鬱澧對寧耀進行逼問。
“嗚嗚。”寧耀壓根說不了話,他只能伸手抱住鬱澧,作出唯一能選的選擇。
於是他被摟進懷裡,寧耀用自己的臉在鬱澧脖頸上蹭了幾下,吸吸鼻子,閉上眼睛。
他不能知道在明天,在未來,將要面對什麽,只能盡自己的努力,把和鬱澧在一起的每一天過好。
在熟悉又令他安心的氣息當中,寧耀進入了沉睡。
*
再睜開眼時,寧耀眼前一片白茫茫。在這麽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穿越了時空,又回到了離開第三座封印塔時的那個時刻。
但是很快,這一片白茫茫改變了。
白色的光芒收縮,最終形成一個圓形球體。
好大好圓的一個球!
寧耀一愣,認出了這是誰。
“哎呀,神跡!”寧耀抓抓自己的頭髮,“原來我還可以做夢夢到你嗎?”
“這不只是做夢,”神跡好聲好氣的解釋,“是我真的在跟你溝通,你那邊怎麽樣了,準備結束了嗎?”
“的確準備結束了……”寧耀突然想到什麽,眼前一亮,對神跡撒嬌道,“我能不能把鬱澧也帶回去呀?”
神跡整個球的聲音都變得警惕了:“……啊?”
“帶他幹什麽,”神跡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世界是很高貴的,我們可是《全世界都愛上我》,他還沒有入場資格!”
“他有的他有的,”寧耀猛的點頭,“他可喜歡我了,他現在和以後都是我男朋友……啊不,是合法伴侶,回去以後我就可以和他領結婚證!”
神跡:“……”
神跡:“結……結婚證?”
神跡隻感覺天旋地轉,轟的一下,掉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26 23:57:37~2021-07-27 23:54: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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