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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是萬人嫌》第32章 大學
謝問寒:“……”

 他略微慌張, 怕薛慈以為他心不誠,立即解釋道:“後面有我母親的同意聲明。”

 薛慈略微沉思:“可是我也是未成年人,還要有我的監護人簽字。”

 謝問寒:“……”

 薛慈:“。”

 兩人兩兩對視, 謝問寒想了想:“今天再打印一份傳給薛先生。”

 薛慈定定看他幾秒,然後才發現,謝問寒居然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的。

 他一時都生出點無奈意味,不知道謝問寒怎麽能這樣輕易將全部財產交付於人。

 薛慈把協議推到他眼前:“感謝是一回事。無功不受祿是另一回事。”

 謝問寒微微抿唇,流露出一點不讚同神色,解釋道:“……你救了我的命。”

 “那還是更應該感謝警察和醫生。”薛小少爺不解風情, 油鹽不進, 很誠實地說道。緊接著他就看見謝問寒的羽睫垂斂微微顫動, 卻難掩眼中的失落。頓時有種把小孩子惹哭的頭大感。

 雖然光從生理年齡來看, 薛慈比現在的謝問寒還小半歲。

 他卻也只能退步,哄一哄看上去比先前脆弱不少的謝問寒, 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擁有這些財產,能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能改善你現在的生活,擴寬未來的選擇。我不希望你是因為一時衝動, 將那些贈予我, 未來卻會後悔。”

 薛慈頭疼於做知心哥哥, 見到謝問寒失魂落魄模樣,頓了頓還是道, “等你成年以後,仍有這種想法, 到時候再決定自己的財產歸屬不遲。”

 謝問寒做閱讀理解:等成年了薛慈才會收下他的財產。

 薛慈只是想,人心是會變的。

 他清楚謝問寒只是因為遭逢不幸,自己又恰好幫了他一程, 謝問寒才會在短暫時間內生出強烈依賴感。等這股衝動情緒過去,就會恢復如常了。

 而在這之前,薛慈會盡量避免謝問寒的過度依賴,以免他出現感情錯位。

 自己不是個值得被喜歡依賴的好人選。

 薛小少爺微仰起頭,那雙黑沉沉的眼底映出謝問寒此時茫然無措的神情,在略微猶豫後,又說句軟話安撫了現在處於迷茫期的少年。

 “何況……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薛慈又拆開一顆糖,含進嘴裡,臉頰微微鼓囊起,奶糖的甜蜜氣息都盈滿在空氣當中。

 “我很喜歡。”

 謝問寒的臉又微微紅了。

 在有其他人進入教室前,生澀少年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背挺得筆直如竹,紙頁的輕輕翻動聲原很明顯,漸消融於其他年輕學生的議論聲中。

 謝問寒想著……

 未來。

 他應該設想的未來。

 不過謝問寒怎麽也沒想到的,就是在這後的不久,他便迎來了薛慈暫保留學籍,前往京市的消息。

 這本應該是早有預兆的,但謝問寒還是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怔愣許久,眼底的光一點點沉下去。

 如果他不是這樣無用……或許也不用忍受分別。

 謝問寒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的過去與無能。

 也在從薛慈離開開始,連那點偶爾的溫情笑意也消失殆盡。

 以往老師會誇過去的謝問寒勤勉,但面對現在冷冰冰的機械般的少年,反而覺得心裡發毛,有點被一個孩子嚇住了。

 或許是經歷過那種事的緣故吧……倒也有努力想和謝問寒進一步交往的同學,皆收效甚微,眼見著他一步步長成讓人不敢辨認的模樣。

 ·

 薛慈當然不是為了打消謝問寒的依賴才離開的,最多只能算順水推舟的目的之一。

 他很喜歡清璞的環境,清璞的人,卻反倒因為珍重而顧慮叢生,久久躊躇。怕重蹈上輩子覆轍,會在哪天見到那些師兄師姐厭惡神色,便又生出拉開距離的念頭。

 而他先前便受方教授邀請去往京市,想在芯片學道路上更精進一步,跟進實驗室是最優選擇。而更為重要的一點,當然也是選擇京市後……便理所當然地能離開薛家。

 因為這件事,薛慈和薛父生出了很大的矛盾摩擦,連薛浮也是反應激烈,絕不松口,一度讓薛邸氣氛壓抑,連紀管家都不敢高聲說話。

 明明最反對的人是薛正景。

 但最後先松口的妥協者,也同樣是薛正景。

 薛小少爺在飛機上戴上眼罩小憩,等落地時,才揭開眼罩露出那雙通紅眼睛。

 雖上過藥,卻仍未消腫,看著有些可憐模樣,精神懨懨。

 薛慈想起之前他“哭鬧”的事,有些不自在,但好在目的達到,他如願離開薛家。在飛機將落地前,薛慈掀開眼,看著機艙外燈火通明的城市。

 他重新回到這裡。

 方老先生特地開車來接他,薛慈便先讓薛家的人離開,上了方老先生的車,聽他興奮說起今天可去他家中做客,師母很期待見他,大顯身手做了很多道菜。

 薛慈攢動難安的心也漸平息下來,不時回老先生的話,禮貌乖巧。看著車窗倒影時,心底才又浮起來那個念頭。

 他確實已經離開薛家,離開命運既定的軌跡。

 ·

 漫長五年一晃而過。

 薛慈是方教授門下最小的弟子,也是他最後一位親傳弟子。

 許多和方教授同資歷的教授,或是對手或是朋友,都又酸又妒,偷偷諷刺他就是眼光被小弟子慣挑了,活該現在再收不到新弟子。但方老每每聽到這些“酸言酸語”,都很洋洋得意表示:那我確實如此,有這個小弟子足夠了,不抵得上你們那一大堆徒弟?難道你們不想要?不嫉妒?

 這話能將人氣得仰倒,還無法反駁……主要是薛慈的資歷太輝煌煊赫,都不太好挑毛病。

 而拿了大堆獎項,擁有無數一作頂刊論文,在國際上推進幾次芯片原理改動和發明的“ci”,其實還是個剛剛才高考完的高中生。

 也就是薛慈的出身本就需要低調,在芯片學界的發言辯論通常是虛擬形象,那十八歲的年齡標注被當成隨便填寫的年份,沒人以為是真實訊息。要不然足夠將那些和他爭論的面紅耳赤的各國界大佬羞愧而死——和個十八歲(先前還沒滿)的高中生辯論,還沒辯過。

 ci辯論前,甚至還在準備高考。

 原本,不管是薛慈身為方老弟子的這重身份,還是他曾經得出過的學術成果,這些履歷都足以讓無數名流大學對其伸出橄欖枝,直接保送。參加高考這種行為不免顯得有些多余。

 但方老認為,薛慈絕不能錯過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之一,還是應該體驗一下,才半催促著薛慈去參加了高考。

 知識深度和芯片專業這方面分數,薛慈當然是信手得滿。但因為這麽多年沒學過標準化的教育流程,答分角度恐怕不會太全面,方老也沒指望薛慈考出個特別高的分數——基礎在那,總不會太低就對了。

 反正也是保送方老目前任教的華大。

 明明是方教授強烈要求的薛慈參考,事到臨頭,又比薛慈這個高考學子更緊張。連著方師母都每天燉湯熬補品給送來實驗室,十分重視。

 哪怕他們當年自己兒女高考時,還沒這樣如臨大敵的警惕過。

 薛慈被補得有些上火,但還是乖乖喝師母送來的煲湯。直到考完最後那門科目時,不禁松口氣。

 這畫面被方教授看見,還以為薛慈是考試的壓力太大,都有些後悔逼考,不敢問薛慈發揮如何。

 也就是在分數出來那天提過一句,聽到小徒弟語氣稀松平常地說“不錯”時,覺得還是要給愛徒留些面子,堅決不再問了。

 薛慈順利被錄取進華大。

 臨近開學,薛慈作為大一新生去遞交報道。

 正是迎新時刻,各個窗口的人都頗多。

 薛慈因為流感而戴著藍色口罩,被淹沒在人群裡。他身邊沒帶行李,排隊還算是輕松的,有一下沒一下地低頭刷著手機屏幕。

 薛慈身量在北方男生裡並不算太突出,但因為人瘦削修長,比例又好,視覺上顯得很高。他皮膚又如雪一般是冷白色的,那雙手甚至白的晃眼,在人群裡就顯得很出挑了。

 來采訪新生的記者社學長一眼便看見在人群中排隊的那位顯眼新生,見他又沒行李,算很方便被采訪的人群,便笑嘻嘻上前提問:“那位學弟,欸,就是玩手機那位——”

 薛慈被叫住,抬了抬眼,把手機放回口袋,也沒解釋不是在玩手機而是在看pdl最新流出的題目分析,靜靜看著來人。

 學長走近了,都架上攝影機和話筒,看到薛慈的第一時間還是愣了下。

 藍色又形製普通的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臉,偏偏還不減風姿,那雙露出的眼睛生得極為漂亮,睜斂都是風情,看得出應該長相不俗。學長一邊哀嚎,這屆新生的質量也太好了,學妹肯定沒他們份,校草人選又要換人了之類亂七八糟的腦補內容時,面上還是十分冷靜含蓄地笑著問他:“可以采訪你幾個問題嗎?”

 薛慈很安靜地點了點頭。

 學長問的就是很普遍的新生采訪問題,比如第一天來華大的感覺,和一些相當常規的套話:“同學認為華大的表演系有什麽特殊優勢呢?”

 這麽好看的學生,當然是表演系的了。

 學長理所當然地想。

 不過華大的表演系雖然很不錯,但其實還是比不上隔壁的京影與華影專業,分又高,也不知道為什麽新生挑了這,按照新生的外貌條件,科裡紅應該不成問題吧。

 薛慈頓了一下,非常流暢地將華大招生簡介裡關於表演系的優勢挑揀了一下說出,他語句清晰邏輯分明,聲音還怪好聽,采訪的學長都要被他說服了,笑著道:“怪不得同學報名了我們華大表演系。”

 薛慈:“……”

 他頓了頓,還是很平靜地說道:“我報考的是芯片系。”

 學長:“……”

 薛慈:“?”

 學長猛地睜大了眼,很震驚:“你不是表演系的嗎!”

 薛慈無言搖頭,奇怪地道:“學長是不是認錯了人?”

 “……認錯了。”

 采訪學長這才想起,是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根本沒問人錄取的什麽系。尷尬的腳趾扣地同時,連忙轉移話題,倉促又問了幾個問題,才帶人扛著攝像機離開。

 等走了才又開始後悔,這可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活的芯片系學生。

 作為地位極其特殊的“冷門”專業,芯片系的學生都不是一般人,堪稱神出鬼沒,在校內很難見到。但是再想回頭采訪,卻發現那個新生已經不見了。

 這份新生采訪後來發上校園網站,不知為何瀏覽量還出奇的高。不少人都向那名采訪的學長打聽——這個新生是誰?我要知道他全部的資料!

 在得知采訪學長根本也沒留一下聯系方式後,忍不住長歎一聲發出感慨。

 “學長,我相信你是個百分百純直男了。”

 采訪學長:“??”

 ·

 薛慈辦完新生報道手續後便出了華大。

 他不住校,買的公寓離華大也並不算遠,只是因為在校內逛了一圈,快回公寓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薛慈去的偏門等司機,附近的學子並不多,燈光也有些昏暗。薛慈將之前做到一半的pdl題目解開,正好看到薛浮給自己發的消息。

 “阿慈,子公司副業轉到了京市,我在向父親申請調崗。雖然目前沒同意,但是半年內就可以實現。到時候你負責帶哥哥熟悉京市好不好?”

 薛浮的語氣很溫和,幾乎帶著請求意味。

 薛慈下意識想到前世,薛家的業務是不是有轉向京市——回憶未果,他對公司事宜一向不大關注,也輪不到他來關注。

 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薛慈還是給薛浮回了消息。

 “可以。”

 他哥哥發來一個微笑表情,很體貼地表示阿慈繼續忙,今天開學,注意休息,不要疲累。

 薛父也發了消息過來,倒還是和上次一樣的話:薛慈現在住的公寓面積太小,安保設施也不算太高,他在京市買了交通便利的別墅,寫的是薛慈的名字,讓小兒子盡快搬過去——可惜被薛慈婉(毫不留情)拒了。

 薛慈覺得他現在住的公寓還算不錯,更重要的是,這是他自己用獎金買下來的,也足夠方便。

 簡單交流完後,來接薛慈的司機也到了。薛慈正準備上車,卻發覺身旁經過一個神情恍惚的女孩子,似乎沒注意到馬路,神思不屬地直衝衝便往前走——

 哪怕車已經停下,沒有危險,薛慈還是伸手拉了她一下,讓她回神。

 女孩也愣住,似乎猛地才清醒過來,發現在馬路上發呆是件多麽危險的事。她腳步停下,連忙對拉住她、又已經松開手的少年說道:“謝謝謝謝,不好意思……”她頓了一下,見到薛慈那異於常人雪白的膚色,又見到一雙熟悉的眼,居然刹那間福至心靈,小心翼翼問道:“是薛慈師兄嗎?”

 薛慈也在拉住她的時候,才注意到這是熟人。

 薛慈是方老最後一名弟子,但方教授後面還帶過一些學生,眼前女孩子就是曾跟著方老在實驗室學習的華大研究生之一。雖年齡上更長,但從輩分和關系上來看,這才叫薛慈師兄。

 薛慈記得她的名字,是位很勤勉的學生,叫燕蔓蔓。他微微垂眸,態度和緩:“不是在實驗室,就不用叫師兄了。”

 “禮貌還是要的,薛慈師兄叫我小燕就行。”她渾不在乎地笑道。

 出於同門,薛慈便讓司機順路送她一程。

 燕蔓蔓看上去十分疲累,精神又有點不濟,沒有推拒。她看著十分紳士幫她打開車門,又坐在前座的薛慈,覺得這位很少見面、素有天才之名的師兄好像並沒有傳說中那麽難以接近。

 等到了燕蔓蔓的目的地,是一家京市出名的飯店,薛慈順便又開門送她下來。

 少年戴著口罩,眉眼卻是不被削減分毫的漂亮。路邊燈柱的暖光描繪著他的發絲,從背面而來,像是鑲嵌著金光一般,燕蔓蔓下了車,眼前一晃,突然被這一刻的氛圍烘托呆了,心中本便滿溢的酸楚和壓力被瘋狂擠壓出來,她微微一眨眼,忽然便落了兩滴淚下來。

 薛慈怔住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不大會哄人,尤其是哄女孩子,就隻遞了張紙過去。燕蔓蔓接了,卻是越哭越凶。

 她看著還在身邊沒走的師兄,心道自己已經夠丟臉了,也不在乎更丟臉一些,自暴自棄又抽抽噎噎地道:“師、師兄,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冒昧,但是……但是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大家都是同門,薛慈微微頓了一下,問她出了什麽事。

 其實薛慈想的可能是燕蔓蔓家中出了什麽事,經濟上有壓力,才這樣失魂落魄,而他出手幫一把不算什麽。

 不過是他想岔了,真正讓燕蔓蔓難受的是另一件事,說來還很狗血。

 她有個網戀四年的男朋友,被人撬走了,小三還和她挑釁來著。正好他們一圈的朋友約在今天線下見面,燕蔓蔓不想丟人,謊稱自己有更優秀的新男友,結果那個“新男友”其實是偏幫小三的人,臨時放了她鴿子,嘲諷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搞得她孤身來赴洪門宴。

 薛慈想了想,的確是怪侮辱人的事,不過——

 他不解問道:“為什麽還要來?”

 那群朋友裡好像沒有特別偏幫燕蔓蔓的人,在薛慈看來,既然關系一般,根本沒有線下見面的必要。

 燕蔓蔓又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咬牙說道:“就是想來爭口氣。他們私下還罵我是醜逼loser,我就是想讓他們睜開那雙瞎眼,看看誰才是那隻癩.蛤/蟆!”

 燕蔓蔓當然並不醜,平時為了做研究都是素顏,相貌也算得上清秀動人,今天略施薄妝便更顯得漂亮。她為人勤勉,又是華大芯片系尖子生,能入方老的門檻,能力當然也不會差,實在忍不下被說配不上渣男的這口氣。

 燕蔓蔓此時便低聲請求道:“我一個人去還是有些虛,師兄,我知道我的請求有點過分,但……”

 薛慈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和你去。”

 倒不是因為其他,只是燕蔓蔓孤身一人和網友線下見面,那群網友又不算態度友善,現在天色又晚,實在不怎麽安全。

 燕蔓蔓也就是提了一下,當真沒想到薛慈師兄居然這麽好說話,連忙感激地道:“謝謝師兄幫忙。”打開微信,重新確定了一下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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