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學》正式殺青了。
殺青後, 演員就被傳送出去了,場地裡只剩下宗祈和宗祈手下的員工。
演員離開後,員工也來了屋頂。
宗祈看到小紅從趴地狀態站起, 看起來有些懨懨的, 於是多問了一句, “你的怨氣吃完了嗎。”
小紅:“......”
小紅:“吃飽了, 不吃了。”
過了一會,她又補上一句:“這個長度也挺好看的。”
宗祈看她那樣子, 啞然失笑。
長明學裡只有個放線索的地方有溫凡夢留下來的怨念。
但其實說是怨念, 並不多可怕, 不像其他厲鬼的怨念那樣隻觸碰就討不了好,只會得到一段記憶。
例如練舞室裡那雙紅舞鞋,其實碰了之後只會得到一段溫凡夢的記憶, 大概就是她複一努力在舞房裡練舞, 努力辛苦, 只能在拿到獎杯的時候換到父母一個笑容。
這段記憶因為沒法展示給觀眾,以宗祈提前錄了一遍放進庫存,到時候剪輯可以直接剪輯進去。
小紅吃了好個地方的怨念, 頭髮長到肩膀, 現在就還差最後一個天台沒吃,吃了差不多能恢復以前長發飄飄的程度。
但現在她卻扭捏著說不吃了,或許也是讓溫凡夢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留在世間。
大笑過之後也沒揭穿, 紛紛專注於眼前的正事。
阿公阿婆兩個人牽著手,站在天台上。
伴隨著這部電影拍攝的結束, 他和宗祈簽訂的臨時員工協議也走到了盡頭。按照約定,既然心願已了,那麽也就差不多該回去投胎了。
阿婆特別慚愧:“唉, 我都沒有真正幫娃子你做些什麽。”
阿公也在一旁點頭附和,神『色』質樸,帶著不好意思。
宗祈:“您這是哪裡的話,這些天裡的員工都承蒙您照顧了。說了,大都很喜歡阿公阿婆。”
這話倒沒誇張,兩口子『性』格好脾氣好,做菜又好吃。
經常員工嘴饞了,又不好意思麻煩宗祈給它下廚,阿公就會拿過鍋鏟,親自下廚。做出來的白面饅頭那叫一個好吃,簡單的炒飯都能炒出花來,一下子捕獲了有鬼的胃。
現在它走,44路末班車裡不少小孩鬼都特別舍不得。
但是司機鬼教育過它,說阿公阿婆和它不一樣。舍不得歸舍不得,誰也不準在兩位老人面前『亂』說話,耽誤了人投胎,回來是挨的。
一時間沒人說話,大彼此之間都恨不舍得。
遠處地平線的亮度逐漸遊弋擴大,青白『色』佔據了大半片天空,將整個沉默的大地照亮。
長明學新遷的地址其實離這片地方不遠,只是換了個校區。
隔著條街道,還能聽到那邊響起的早鈴聲。很快,宿舍的學就會一個個朦朦朧朧爬起來,將被子疊成豆腐塊,刷牙洗臉,急匆匆趕去上早自習。
早一些的,已經能聽到教室裡端書的朗朗閱讀。
阿婆和阿公朝他笑了:“小冰箱裡給你買好了你喜歡的可樂,大冰箱下面還有前天做好的一些糕點。我和老頭子怕你餓,特地做了滿滿兩櫃子,餓了拿出來蒸一下就可以吃。”
他笑著:“雖然這輩子苦了點,累了點,但能遇到大,也值啦。下輩子是有緣,我會吧。”
小紅盤著手:“就是,阿公阿婆是去投胎了,這可是大喜事。你投胎還投不了呢,大都開心點,別哭喪著臉!”
資歷最深的紅姐發話,誰敢不從?
一時間,離別的悲傷和難過都被衝散不少,不少員工破涕為笑,氣氛終於活躍起來。
“哈哈哈,紅小姐說的正是。天都亮了,大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和老頭子就先走一步咯。”
說著,阿公阿婆揮揮手,身影逐漸在空變淺變淡,直到徹底消失不。
遠的地方,一叢麻雀自由地飛天空盡頭。
......
另一旁,江州市警察局,正在值班的警忽然看到兩位面『色』如喪考妣的年輕人相繼走進警局。
前台負責接受和登記報案的警問道:“你好,這裡是江州市警察局,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嗎?”
宋陽秋戰戰兢兢地坐下:“我,我是來自首的。”
一旁的經理忙不迭點頭,把頭摁成個篩子。
自首?
警對視一眼,表迅速變得凝重起來。
到下午,高沐處理完手頭的事,端著保溫杯從辦公室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位警匆匆走進審訊室。
“怎麽?”她一邊問,一邊彎腰到熱水器下接了杯熱水:“又有新案子了?”
“高隊長。”
值班的警朝她點頭:“上午來了兩個自首投案的。”
“自首的?”高沐挑挑眉。
一般來說犯罪後也有投案自首這條通道,在判刑的時候會視條件定,酌減刑。
但是當然,選擇自首的還是少數。且用上這個詞,說明犯下的案子大多不小,就很少看到偷竊罪的小偷來自首的。
“對。”警說:“一個是酒駕肇事致死,另一個是猥褻。”
“說來也奇怪,前一個都是一年前的事了,當初根本沒立案,說是死者『亂』闖紅燈,負大部分責任,當時定『性』為過失致死,司機態度良好,又給送了醫院,最後賠了點錢了事。”
警也有些納悶:“結果今天這個男的來自首,說當初是他撞紅燈醉駕,撞死人後還逃逸了,根本就沒有把受害人送醫院,遑論賠錢。現在負責的警察都在聯系那個街道的分局,把事發時候的視頻調出來。”
饒是辦案多年,經驗豐富的高沐也愣了一下:“這......他有說自己為什麽來自首嗎?”
警攤手:“沒有啊!另一個人也是奇怪,說自己最喜歡在公交車和地鐵上猥褻年輕女孩子。還說之前警察局裡接到好封匿名報案後面不了了之的,其實背後的主使人都是他。”
“他兩個人神『色』都恍恍惚惚的,我警一問,他立馬就像倒豆子一樣說出來了,語氣神態都不正常。”
高沐:“先去查吧......待會記得給他做一個精神檢定。”
很顯然,不少警的法和高沐一樣,都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主是第一個時隔已久根本沒立案,第二個也一樣,哪個腦子正常的普通人會跑到警局來大吵大鬧偏說自己有罪。
到警去調來監控錄像的時候,才發現了不對。
原本好端端的監控,約莫有十五分鍾左右的時間憑空消失,明顯和後面銜接不上。
“這一段怎麽被截掉了?”
宋陽秋立馬點頭哈腰跟上:“是當初我爹拿錢處理掉了,他是江州市市長,神通廣大的,誰都得賣他個面子。”
警驚呆了:“......小夥子,你說這話是負法律責任的,知道不?”
宋陽秋立馬舉手發誓自己說的一切屬實,求警察叔叔趕緊把我關進監獄裡,或者把他的話錄下來當庭對質也可以。
說完,怕警不信,他還說他現在可以現場電話給正在開會的他爹,急得把身份證都掏出來了,硬警現在給他當場定罪。
“你不懂。”
宋陽秋哭喪著一張臉:“如果今天沒能住進監獄,我晚上就完了。”
比起一次次在夢境裡紅『色』法拉利碾成屍塊,宋陽秋希望趕緊包住進監獄去。
另一邊,經理則是直接在審訊室裡交代了自己有的猥褻罪行。
先是從他公司開始,最後到親戚和鄰居的小孩,公交車上被發現最後給錢封口的妹子,從名字到電話到庭住址,一個不落。把自己的作案手法,作案時間和用來轉帳錢的銀行卡號抖地乾乾淨淨。
最後,連負責辦案的警都有些不敢置信:“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他還從沒遇到過這麽配合,自己翻自己案子的自首犯人。
“確定!我確定啊!”
經理看他不信,反還急了:“我就是個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無可救『藥』的那種,你千萬別放過我。”
經理也急得很。
如果還不住進監獄,他就得一直被老男人摁在公交車上揩油,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說到為什麽會自首的時候,兩人都表示自己作案之後痛心悔恨,夜夜不得入眠,良心備受拷問,思來去除了監獄以外其他地方都沒法讓他睡得香。
這思覺悟,叫人肅然起敬。
審訊的警一邊收集資料和口供,一邊核對證據,不免產一絲懷疑。
著實離譜。
是這年頭犯人都能有這樣的覺悟就好了。
搜集完證據,從審訊室離開的時候,位辦案警都還是恍惚的。
聽完他的話後,高沐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可能就是他說的,一下子通了吧。”
警點頭:“這兩個來自首的的確也是確有其罪,也只有這個說法能解釋了,總之從現在得到的線索看來,都不是無辜的。”
“嗯,沒問題的話就繼續走流程吧。”
看警離開,刑警隊長凝視著自己的不鏽鋼保溫杯,陷入沉思。
她不禁起自己那個蒙受冤屈,英勇殉職的老隊友。
正義真的會降臨嗎?雪花可以落盡世間每一個不乾淨的角落嗎?
過去的兩年裡,高沐一直在為這句話努力著。
“會的。”
她這麽安慰著自己,將枸杞菊花茶一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