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祈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再仔仔細細把這個猜想從頭到後捋了一遍, 發現竟然真的不少地方都可以驗證,不由得更加驚恐了。
與此同時,宗祈也注意到一個之前不曾被自己發覺的誤區。
他第一次進入雙魚玉佩拍攝的時候, 大隊長告訴他, 他們的目標是去鬼後尋找第一科考隊遺失的雙魚玉佩。
於是當時宗祈先入為, 將這個第一科考隊的身份代入到了十幾年他爺爺帶領的那一隊身上。
因為是思維誤區, 所以宗祈也沒有深究。等到現在想起,才發現不對。
如果雙魚玉佩這部電影沒有拍攝成功的, 那按理說, 副本內的時間應該是沒有變化的才對。這意味著, 十幾年前吳道長和爺爺進入的時間線,應該和他進入的時間線一模一樣,不存在爺爺他們是大劇本內半年前第一科考隊的成員, 宗祈是半年後才被派過的。
想到這裡, 宗祈隻覺得不寒栗。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 或許還能早一點發現不對。說到底還是大隊長一直都在不著痕跡地誤導他,帶著他朝這個歪路走去。
難怪這部電影會被稱為現實劇本,這裡的npc都是有全自意識的, 往更深處想一點, 他們甚至可能清楚自己正在拍攝電影,所以才會說出既定的台詞。
可是為什麽到最後他又能成功離開劇本拍攝?
十幾年前爺爺進的時候,他們也是這麽欺騙爺爺的嗎?
宗祈覺得這一切都跟『迷』霧一樣, 只有心裡一把火燒得愈愈旺。
恰面前一位隊員變成人皮後,眾軍人沉默地矗立在雪原的邊界上, 等到大隊長歎了口氣,說“走吧”後,所有人才迅速收拾李, 繼續沿著暗沉一片的死亡谷內軍去。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發出過更聲音,就像一隊走在雪線上的幽靈陰兵,詭異到叫人膽寒。
借著夜『色』,宗祈悄悄潛伏在背後,遠遠地跟過去。
晚上跟蹤會比白天跟蹤簡單不少,因為視野受限,只要軍隊們手裡打著手電筒,就算給宗祈指明路標了。他只需要跟著走過去就,不需要額外打燈。
死亡谷谷口視野開拓,恰逢遠處天際泛了些白,宗祈偷偷『摸』『摸』蹲在谷口耐心地等,等著隊伍徹底拐過拐彎,再冒頭上前,以免被人發現端倪。
這一片地區荒蕪無比,放眼看過去除了地面殘留著積雪以外寸草不生,連接著高原的地方有雲霧堆積。也不知道防護服用了什麽黑科技,穿上去之後一點也不冷,反格外舒服。
“呼呼呼——”
宗祈靠在石頭背後,風聲在他周圍刮過,像鬼魂冤魂的嘶嚎。
直到一根黑洞洞的槍口從背後的頭頂頂上了他的眉心。
宗祈咽了口口水,不得已地情況下舉起雙手,從冷硬的石頭後面站起。
大隊長就站在背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身邊是一群背著槍的軍人,此刻不約同地將槍口對準他,一個個面容遮掩在防護鏡背後,面容嚴肅。
在他們身後,全隊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腳步,趁著宗祈沒有注意,偷偷關了手裡的探照燈,借著夜『色』圍過。
他以為可以借燈探明他們的位置,沒想到倒是把自己坑進去了。
宗祈覺得自己嗓子無比乾澀。
他是有導演的靈異豁免權限不錯,但是靈異豁免不等於冷兵器或熱武器豁免。如果在拍攝電影的時候他被人捅了一刀或者是被人開槍打死,那也是該流血流血,該受傷受傷。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偷偷『摸』『摸』跟著我們?”
大隊長看到他身上的基地防護服時,眼有一瞬間地閃。
宗祈舉起手,在眾槍支的脅迫下朝他怒目以對:“你這個騙子!”
因為宗祈格外注意大隊長的態,所以即使隔著厚厚的護目鏡,他也能看到大隊長在到他的聲音時瞳孔劇烈閃。
這是認出他了。
果然。
宗祈想,自己的猜測沒有問題。
他以為的劇本啟,其實只是把時間線啟,這些npc分明就是記得他,有自意識的!
他能看出大隊長的態,大隊長自然也能看出這位年輕青年毫不設防的警惕,就像個點燃了的炮仗一樣,即使被這麽人包圍也絲毫不懼。
許久,大隊長歎了一口氣:“放下吧。”
周圍的士兵軍人們紛紛將槍放了下,拉保險栓,對準地面。一時間,場面有些詭異的沉默。
反正都被抓個正著,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宗祈想,就算今天死,也得死的明白點。當年爺爺的事情,說什麽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果然,你們都是有自我意識的npc......你們早就知道我會吧。”宗祈篤定地說:“上次你告訴我是什麽科考隊隊長,還說曾經第一科考隊的事情......都是編出的吧。”
要不是被抓到了,宗祈肯定不會這麽衝。
但是他現在真沒辦法了。對方是攜帶了武裝的軍隊,哪怕是一群厲鬼,給他造成的威脅都沒這麽大。
大隊長『露』出苦澀的笑容:“......你都知道了。”
雖然這和宗祈預想中的反應不對,但他依舊沒有放松警惕。
“抱歉,我們都是不得已為之。”
他示意軍人們收槍後,軍人們紛紛站成一排,表明了自己沒有余的惡意。
“之前曾有一隊演員過這裡,然他們失敗了,沒能成功完成拍攝。”
大隊長摘下自己的軍帽,聲音更咽:“如你所見,我們已經在這裡複輪回很次了,如果這個電影拍攝還不完成,我們只會一直這樣下去。”
宗祈沒有說。
這麽梳理一下,綜合大隊長和之前吳道長,銜尾蛇組織裡關於雙魚玉佩大劇本膽敢的意思,曾經宗祈的爺爺帶著隊伍進三次,因為雙魚玉佩被黑方議長偷偷從電影拍攝中帶出,所以導致拍攝擱淺失敗,最後是爺爺強利用導演權限將電影停止在最後一刻。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宗祈總感覺邏輯上還有一些無法說清的地方。就是那種知道有問題,但是由於信息不足,所以拚湊不出正確解答的感覺。
“我們在鬼裡找不到雙魚玉佩,這段拍攝便永遠無法停止。”
“但是我們不在乎。”
大隊長站直了身體,身後所有軍人也筆挺地站著:“只要我們還在這裡一次,就不會讓鬼影響到人間,不管再少次都一樣。”
“即使有導演權限,你應該也只能進三次吧。小朋友,這次回後,就別再進了,這裡危險。”
他用拳頭推了推宗祈的肩膀,又遞了個眼給一旁的隊員。
隊員立馬解下自己的包,把滿滿一袋乾糧放下,朝著宗祈推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作讓宗祈感到一股奇怪的熟悉感。幾乎讓他當場怔愣。
乾完這一切後,大隊長直接帶著所有軍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往死亡谷內進,留宗祈一個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雖說之前自己的腦補都是在嚇自己,但大隊長的正面承認無異於驗證了宗祈之前的推論。
可是後面的進展,他沒想到。
宗祈以為大隊長會讓軍隊脅迫他結束拍攝,以為他們會『逼』著自己強用導演權限關停拍攝,或者是從他口中得知更信息......
然都沒有。
他們留下一些乾糧後直接就走了。最要的是,宗祈沒有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感受到惡意,護目鏡背後的眼睛裡盛著的全部都是真情實意的關心和擔憂,希望他不要再進。
“難道是我猜錯了嗎?”
他蹲在地上,忽然想起一天前大隊長在大廳裡的講。
那時候他們拿了支筆,在旗幟上寫了串數字。
宗祈記得上面寫著1768。
這是不是意味著,這些npc已經在這個永無止境的電影拍攝裡,輪回了一千七百六十八次?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宗祈內心就不可遏止地生起難過。
與此同時,大隊長那個看似普通不經意的作,也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
電影拍攝裡的npc為什麽會知道演員?
為什麽又能肯定他就是導演?
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逐漸在宗祈心底生成。
這個想法過荒謬,荒謬到天馬空的地步,但也如同一點火星,將他思緒點燃一點後,再也無法關閉,是愈演愈烈,愈燒愈旺。
他拿起地上的包,頭也不回地朝著軍隊們離開的地方跑去。
生平第一次,宗祈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察覺到的蛛絲馬跡結合起,如同串一樣將整條線索整合到清晰,條理分明。
死亡谷前,所有軍人正在往腰上系繩索。
遠遠地,宗祈看到,他們在繩索上打的都是活結。
他分明記得,第一次進鬼的時候,他的結還是大隊長打的。
大隊長給他打了個死結。所以最後他才能在鬼呼嘯,天地『色』變的時候被扯出去。
宗祈其實已經快忘了自己爺爺長什麽模樣了,在他印象裡,爺爺在他六歲的時候就失蹤了。這麽年回想起,也是一副老頭子的模樣。
一樁樁,一件件,最終匯聚成護目鏡背後略顯年輕的雙眼。
為什麽年輕,是因為這個劇本的拍攝,永遠都在輪回。
全界可能都會老去,但守著人類最後一條界限的軍隊,複輪回了千次萬次的軍隊,永遠不會老。永遠不會。
黑發青年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去,跑到大隊長身前:“我......其實我把雙魚玉佩帶回了。”
大隊長渾身劇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宗祈聲音更咽:“這是我『奶』『奶』拿回的......到死都在念著一個名字。”
“所以,爺爺,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