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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片導演》第50章 nbsp; 膽小鬼
膽小鬼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它眼睜睜地看那一大團觸手大半個大廳覆蓋進去, 也剛剛還站立在原地的兩個人一口吞沒。

 它真的很害怕。從頭到尾,膽小鬼都沒有掩蓋過的恐懼。

 站在搖搖欲墜的地板上,整個鬼都在發抖, 瞳孔中倒映面前怪物龐大醜陋的身軀。

 面前這不存在於人類認知中的怪物實在太過臃腫, 超出想象的認知范圍, 光看一眼都能勾起最可怖的回憶。

 剛剛宗祈把它扔過來找李狗蛋身上的東西, 實是在保護他。

 膽小鬼清楚,對方這一舉動實則心懷善意, 直接把推出了中心戰局。

 再之前, 他們一起下樓的時候, 膽小鬼還鼓起勇氣問過待會的任務是什。

 “你膽子這小,能給你什任務?”

 為此,它的未來上司表情格外嫌棄, “你不『亂』跑就了, 在一旁添『亂』, 看看你荒木前輩是怎力挽狂瀾,多學點。”

 膽小鬼縮了縮頭,沒說話。

 以前在教坊和樓裡時, 它一直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戲子一向是下九流的當, 唱戲的地位從古至今都不高。要是家裡有錢,誰會把家孩子送到教坊去?

 膽小鬼打記事起就在樓裡了,每天天還沒亮就起來打水開嗓, 天黑之後睡在大通鋪裡,起早貪黑地練。

 偏偏膽小鬼是個沒天賦的。

 旁人輕輕松松就能學會平穩呼吸, 一口氣嗓子吊得老高,咬字字正腔圓,保持動的同時發聲也四平八穩。

 在戲樓裡當學徒, 通常是一邊學一邊打雜,學成後先跟樓裡排演的戲目,從小角『色』演起。

 他和它同送進來的小孩一個個掛牌公演,有膽小鬼還在練基本功,並且距離上台遙遙期。

 嗓音好的青衣,扮相好的去花旦,膽小鬼手眼身形步,唱念坐打摔都不,有身形因為缺乏營養太瘦勉強過關,習了旦角。

 那頭學戲的小孩,天賦好的,八歲十歲都上台演過好幾出了。單拜師的,超過七八全學成出師,轉到他戲樓子裡去了。它的師弟更是領了牌子,花票拿了一把,就膽小鬼還一直留在這。

 教坊的老師拿戒尺,每天恨鐵不成鋼罵它笨。讓轉到武生,偏偏它打也打不,好又回了旦角。就這樣學到快十四五歲,被勉強允許登台。

 第一次登台演出,膽小鬼徹夜難眠。

 第二天不知怎的,他一下子倒嗓了,《桑園寄子》裡的戲詞念錯兩句,底下聽戲的客人們紛紛搖頭,起座離開,最後竟稀稀拉拉了一大半,收戲的時候它老師還得上去給客人點頭彎腰賠不是。

 再後來,膽小鬼就再沒登過台。

 它太害怕,也太膽小了。

 一站在台上,穿厚厚的戲服,瞅底下烏壓壓的人頭,聲音就像被堵在嗓子裡,怎也唱不出來。

 一慌張就容易出錯,一出錯就再不敢上去,後就能在樓裡乾些端茶送水打雜的活。

 膽小鬼知道就是在這混口飯吃,要不是老師心善,估計直接它掃地出門了。

 它舉目親,家人把它賣到這來,又沒有一門手藝,被趕出去了可不就是餓死嘛。

 而樓裡的師兄弟們都很好,經常會給它開小灶。老師雖天天搖頭歎氣,但吃穿一樣沒少了它的。

 乾完一天的髒活累活,膽小鬼會偷偷跑到頂樓去,穿上好久沒穿的戲服,為描上紅妝,上鮮紅的口脂,學老師剛教的那出戲低聲來上兩句。

 十六歲的時候,老師忽語重心長地和它說。

 “你也在樓裡學了這多了,不管怎說都該上台了。好好準備一下,先從不起眼的小角『色』演起。”

 可惜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那些日子日寇入侵,戰火燒遍大地。

 不知道小鬼子從哪裡得到消息,說是他們戲樓子裡有一個地/下/dang。

 於是他們帶一個連的人,手裡拿步/□□刀,在開台後從大門突破,整個戲樓團團包圍起來,一蒼蠅也不放過,挨個進審問,勢必要找出那個地/下/dang。

 彼時膽小鬼還在後台坐立不安。

 馬上就要登台了,它還是大腦空白一片,想要默背待會的唱詞,偏偏腦子裡一個字也冒不出來,好背手來去。

 等它聽到外頭聲音嘈雜,幕布後傳來桌子椅子被推翻和一連串腳步斥責聲後,這意識到不對,偷偷到縫邊去看。

 它的老師就站在戲台子上,身後護一大群學生,鏗鏘有力。

 “國家存亡,匹夫有責!這裡沒有什地/下/dang,如果你們非要找什地/下/dang,那我就是!”

 “你們要是想動我班子裡的人,就先踏過我的屍體!”

 再後面又說了什膽小鬼也不記得了。

 總之,一聲槍響。

 雪白的戲服染成了白『色』。

 膽小鬼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還是他同僚師弟從後台衝過來,說老師給我們爭取了時間,拉它死命往樓上跑。

 它說了謊,實這些裡膽小鬼根本就沒有沉睡,它一直醒。

 剛開始變成鬼那會兒,膽小鬼內心的恐懼根本法排解,能日日夜夜躲在頂樓裡。

 它的老師,師兄弟,朋友,包括這棟名揚北郊的樓,都消逝在了時間長河裡,有它留了下來,被永遠困在這。

 剛開始會有一些頑皮的孩子來這裡探險,膽小鬼和他們教上了朋友。後來不知道怎回事,這些孩子們回去都開始高燒發熱做噩夢,請了土醫來說是沾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後來這些孩子們就再也不來了。

 膽小鬼偶爾還會在頂樓唱戲,說來也好笑,變成鬼之後它反而突破了的音域限制,結果卻越發坐實了這棟樓鬧鬼的事情。

 它很茫,明明它也沒有傷害人,為什會變成這樣?

 變成厲鬼後,就跳脫出了天地輪回,而漫長的時間讓膽小鬼這種依舊留有理智的厲鬼變得越發難熬,這開始了沉睡,沒想到醒來後發樓被邪/教組織佔領了,還有人在這裡搞什恐怖綜藝。

 它一直覺得的新老板人特好。

 膽小鬼已經好久好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從沒有人誇過它。

 沒有人說過它唱戲好聽,更沒有人願意說什“聘請你成為我偶讀員工”這樣的話,也沒有人在知道它鬼後還對它這友好。

 可是在——

 膽小鬼垂下頭去。

 面前巨大的不可名狀之物在吞下大半個大廳後還在持續蠕動,上附帶的粘『液』呈惡心的黑紅,誰也不知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

 臃腫可憎的觸手在空中揮舞,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二樓的地板。

 碎裂的粉塵木屑紛紛揚揚撒了膽小鬼一身,狀似嘲諷。

 “偉大的神明!我們請求您的垂憐!”

 外邊的教徒們看突破了天花板的觸手,紛紛跪倒在地,高聲呼喚腫脹之女的大名,神情狂熱。

 膽小鬼動了。

 它顫抖邁出了第一步。

 “滋啦啦滋啦啦......”

 細碎的火星子伴隨它的腳步明明滅滅,在地上留下焦黑的碳印。

 第二步。

 明亮的金紅『色』火焰猛騰空而起。

 火明明是至陽之物,是鬼怪最害怕的東西之一。可不知為何,這簇火焰卻從這位戲鬼的蓮鞋下蔓延而生,幽搖曳,熊熊燃燒。

 膽小鬼真的很膽小。

 它不敢上台,不敢唱戲,就連當初看到老師中彈身死,它也沒敢像他樓裡的前輩那樣,口中高喊國家興亡,寧死不屈,就戲服撲到老師的屍體上,英勇就義。

 它被比輕卻前途量的師弟拉,一直跑,一直跑,跑過了老師前輩們為它爭取的時間。

 而日本鬼子還在殺人。

 他們守在樓外,出來一個殺一個,用刺刀剖開小腹,從裡面挑出血肉淋漓的小腸,互相嬉笑比劃誰切得最長。

 師弟拉它衝到頂樓,把門反鎖,用床上的被子給它纏了整整齊齊一圈,叫它抓被子往窗子上爬下去。

 “在不是膽小的時候,你抓被子下去,我會拉住你的師兄。”

 那你呢?

 膽小鬼的話還沒問出口,大門就被一腳踢開。『亂』彈如同不要錢一樣掃『射』,在師弟灰『色』的短褂上開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師弟臉上的表情停滯在了當場。

 他的脊背微微朝前彎曲,口齒淹出鮮血:“快............”

 膽小鬼睜大了眼睛,全身像是被灌了鉛。

 再低頭,它的頭便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第三步。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淒厲幽婉的聲音在火焰中燃燒,越演越烈。

 “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五十興亡看飽。”

 掛旭日旗的寇賊它的頭在地上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得意洋洋地說這東亞病夫的脖子就是纖細,一砍刀下去就斷了。

 那顆滾到地上的頭猛睜開了眼睛。

 瞥見這一幕的小日本像脖子被掐住那樣再也說不出話來,臉上『露』出醜陋且驚慌失措的神情,嚇得屁滾『尿』流。

 斷了頭的戲子鬼晃晃悠悠從地上爬起,火焰在它的周身升騰,再升騰,從幽藍鬼火變成金紅,就像這片土地永遠法湮滅的希望。

 永遠燃不盡的大火封死了一整棟樓。

 當初宗祈問它為什會變成厲鬼,膽小鬼沒敢說。

 它手上沾染的那些殺孽,沒有一條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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